【现场】在香港声援反封管抗议,政治风险更大了,但“至少种下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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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于11月29日下午刊出。因应同日晚上继续有声援行动,编辑部晚上更新了文章和标题后再刊发。

11月28日傍晚,Salt提早到达中环戏院里,准备参与“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戏院里聚集的人愈来愈多,驻守的警察也渐渐增加。人们以白纸为记,和其他人默默地站成一排。地上摆放了鲜花、蜡烛和电子蜡烛,也放了各种标语:“乌鲁木齐11/24”、“诚心祝福你 挨得到新天地”。

不同于大陆各地的封控抗议浪潮,在反修例运动过后遭受打压的香港街头上,并没有太多人放声高喊口号。这是一场安静的抗议——人们手持白纸或标语,连成一线或散落在不同位置;有人手持鲜花在街上徘徊往返;有人在旁边默默看着抗议群众,留至最后。

同日,中文大学中午和晚上都有声援行动。校园内,有人手持黑色横幅默站,横幅写有“你的生命,我的生命,本是一条命”标语;亦有人以口哨吹出《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旋律,喊出四通桥口号,如“不要核酸要吃饭,不要封控要自由”、“广州加油”、“乌鲁木齐加油”等。29日晚上,香港大学、九龙上海街等地,也有悼念活动举行,有人唱《国际歌》,也有声援者呼吁港人也要争取取消红黄码。

“大陆人都出来,那么我们在香港,稍为呼吸fresh一点的地方,也是得出来。”来自广东、来港念硕士的Salt说。

2022年11月28日,网上发起“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号召市民于中环D出口聚集,现场人士手持白纸声援。

2022年11月28日,网上发起“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号召市民于中环D出口聚集,现场人士手持白纸声援。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到达临界点的命运共同体

在中环的现场,是一场香港久违了的街头抗议活动,最高峰时有约60人参与。Salt本来很怕把白纸拿出来,还紧张地问记者如何得知今次行动。后来,第一个人放下鲜花、蜡烛和电子蜡烛后,其他人也陆续加入。Salt也行动了,把写上标语的白纸放在地上。

“我觉得我跟历史一同在场。”Salt今年到香港修读硕士,近日他得知,有朋友在广州南亭大学城因抗议而被村民殴打,但没有人被追责。“我们作为Diaspora(离散者),相对很多大陆人来说,我们暂时没有体会到那种封控,但我们还是命运共同体。”

2020年全球疫情爆发,他在广东某城镇把自己困在房间几个星期,除买菜等基本活动外,没跟其他人接触。他当时得了恐慌症,不时呼吸困难,“就是害怕死亡,我发作的时候会有濒死感。”当时他想去医院急症室,也因拿不到48小时内发出的核酸证明而无法成行。

活动这天,他收到朋友传来悼念活动的宣传,决定站出来。回想2019年,Salt在香港有参与反修例运动的游行,但感觉自己是一个旁观者,能理解运动,但心里知道未必能完全共情。3年多后的这一次抗议防疫的浪潮,令他感受更深,“Politics is everywhere,这是你避免不了的东西。”

从上海来港工作的James和朋友是最早一批到达中环悼念活动的参与者。活动开初气氛谨慎紧张,James是面对多个传媒镜头发言的第一人:“上海的人不好在白纸上写什么东西,对吧?纸是一个象征的符号。”他没很担心参与这场自发活动,“还好吧,我没有发表什么可能违反国安法或什么的言论。”

James觉得这晚是一个机会,让大家发表对大陆防疫政策的看法。他身在上海的父母在封控措施下,曾经被关约3个月。他有朋友的上海亲人患心脏病,在2022年初封控期间,多次和官方人员沟通也无法前往医院;愈发沉重的病痛压力下,他最后从住所跳楼,自杀去世。

“长期都有一点点不幸的事情发生,我觉得新疆的事情不是最大的,但这是一个临界点,大家都忍受不了。”他希望可以在香港跟上海的人互相和应,“我们要追求人身自由,我们不要无穷无尽地做核酸。我们希望有一天能把脱下口罩,恢复正常的生活。”

2022年11月28日,网上发起“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有市民到中环戏院里摆放鲜花时遭警方阻止。

2022年11月28日,网上发起“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有市民到中环戏院里摆放鲜花时遭警方阻止。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文琪是来港读书的硕士毕业生,回顾这3年的大陆防疫措施,她说走到街上悼念是一种累积的感受,“像二十大之前彭载舟的事件,触动很大。”

“我觉得站在国内的街头其实更勇敢……”文琪说,她有朋友在11月27日到北京亮马桥示威,但遭居住地方的业主群组说要举报他,“他们面临的情况其实更难一点,更多人站出来,可以给国内勇敢的人一些保护。”

在戏院里一角,香港女生Hazel单独举起9张白纸拼砌的标语,一直闭著眼站着。她用红色笔迹写上11月24日乌鲁木齐火灾中的一句求救声:“开门!开门!救救我们!”另一角又写:“我不是境外势力,举牌没有钱。我是香港人,站出来是因为痛心”。纸张很大,罗列她的种种诉求,盖过她半个身躯。

“这一刻我好孤独,但想到远方的人、尤其内地的人都愿意出来,就觉得有力量。”Hazel低声说,今次参与悼念最想表达的讯息是:“唔好惊。(不要怕。)”

她一直留意大陆的防疫新闻和抗议情况,认为这一波抗议行动曾出现与香港运动类似的民主诉求,“真的需要时间。情况很难改变,但我们可以慢慢争取。”

在中文大学,晚上有同学在文化广场聚集,大家你眼望我眼,用眼神确认大家的意图。过了一会儿,人愈来愈多,有同学走到昔日的“民主墙”前献花,亦有同学在一旁派白纸。

阿猫看到众人拿着白纸站默点,感觉有点没意思,于是在人潮中吹起口哨,哼着《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希望炒热气氛,“It’s my duty”。瞬间,身边的同学也开始唱起来了。

“这是一种,忍无可忍的情绪吧”。阿猫是在中大读书的上海人,他的老家在4月遭受封控,全家物资短缺,只剩下米和土豆,四处求助无门。从那时开始,阿猫开始反思大陆防疫政策对人的影响。

阿猫坦言,他一开始也是坚定的清零派,但直到今年疫情在中国大爆发,封控加剧,他意识到“国家没有为即将出现的状况做准备”,阿猫感到很绝望、痛心。

集会到后期,众人拿着白纸,静静的站着,突然一个女生开始呼喊口号,“不要核酸要吃饭,不要封控要自由……”在场的参加者也有默契地配合,她一句,众人一句,彼此和应着。

“这是人皆有之的同理心,我只是举白纸、唱唱歌,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中大念新闻的本地生Danny,看到大陆的示威,她很想做点事。有人用Airdrop向在场人士分享了他的备忘录,里面写上所有口号,Danny就跟着一起喊。

过往几年,虽然中大不少学生抗议活动都备受打压,但今次Danny参与悼念活动也“没有特别紧张”。她觉得有责任声援中国大陆的抗议,“大家做的事也是类似上海、天津、武汉各地的事”、“大家都在”。

2022年11月29日晚上,香港大学校园有人发起声援中国反封管抗议的行动。

2022年11月29日晚上,香港大学校园有人发起声援中国反封管抗议的行动。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在港行动面对限制,站出来不容易

方羽今年20多岁,从广东来港工作两年。28日晚,她带了白花还有纸牌到中大参加集会,上面写了两种字句:“Chinese queer support chinese people”。“我的勇气只有这张字牌这么大,我还是来了。”她说。

在疫情封控那段时间,住在广州海珠区的朋友被封在小区里面不能出来。后来示威浪潮爆发,人们仿佛看到破口,方羽的朋友形容自己“看到水马都想要去冲撞”。

“他们都站出来了,虽然香港不是很安全的地方,我也要做点什么。”方羽找到一点久违了的行动动力。但正因为中国大陆人的身分,要在香港参与示威抗议,一点都不容易。

在抗议的整个过程,方羽都举着白纸遮挡着脸,下意识地保护身份。对比起中国抗议的朋友不怕被记者拍到脸、做得更前,她形容自己“只能更后”——“除了国安法,我们也是拿着签证在这里的人。”她们担心露面以后,除了要面对回大陆被“请喝茶”的后果,还要担忧自己日后能否顺利进入香港境内。多重身份暗藏的风险让她们忌讳,没有办法放开手脚去抗议。

而2019年反修例运动的经验,也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当下行动的规训。“在大陆做行动,不是说承担的风险性更低,毕竟这个事情,在大陆之后,是中断了30年后重新做的事。3年里面,忍无可忍,是一种发泄,是情绪的发泄。”方羽觉得,也许正正因为这种长时间的中断,使得街头抗争再现时,“没有那么多规则感,所有事都是新的。”

对比之下,反修例运动后,香港的抗议活动面对前所无有的打压,方羽觉得,陆生或港漂即便因为大陆事件第一次参加香港的抗议,“他都应该是对风险程度是知道的。”而这种知道让他们失措,“不知道要在一个行动里面要出头到程度、或要站在什么位置可以保护到自己。”

“我想回上海,想回去尖叫:‘下台!以死谢罪!’”2021年到香港大学读书、27岁的陆生周森说。

2022年11月29日晚上,香港大学校园有人发起声援中国反封管抗议的行动。

2022年11月29日晚上,香港大学校园有人发起声援中国反封管抗议的行动。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周森参加了29日晚上在香港大学举行的悼念活动。这三日,他几乎没有休息,中国大陆接连不断的抗议浪潮刺激着他的神经。28日晚,他也在中环声援现场,返家途中,他甚至一度想在西环街头喊起口号,就像2019年他在香港街上偶然听到的那样。

“现在也很想尝试一下,比如约好11月30一起探出头喊:‘习近平下台!’”说完,周森冷静下来,再补充,“虽然这个口号要不要现在喊、在哪喊,行动策略上也值得商榷。”

2019年香港掀起反修例运动时,周森想知道现场情况,也想了解境内外媒体声音为何存在巨大差异,遂从大陆飞往香港,亲抵现场,并定义自己是“观察者”。那次,他在港大第一次遇见国殇之柱,对香港“竟容得下六四的纪念柱”感到很意外,也因此对香港有了新的印记和情感。

2021年下半年,陆续有消息传出国殇之柱将会被校方拆除,他开始意识到,此前在港感受到的自由度并非理所当然。12月23日晚上,港大校方真的动手了,收到消息的周森立刻借了相机冲到现场,几乎跑遍校内周边建筑的至高点寻找拍摄位置,但国殇之柱被帐幕围封着,他只能听到一声声的敲击。

12月24日,在“需要有人站出来”的驱使下,周森参与了港大内地生的拆柱快闪行动,那是他第一次进行街头行动,虽然忐忑害怕,但为了给同行的人打气,也努力显示出镇定的样子。同样出于“需要有人站出来”的心理,周森走入了今次中环的声援现场,这一次,他觉得很坦然,不过,由于在27日港大校内有陆生举行悼念活动时被校方保安盘查,甚至叫来了警察,他又对29日同样在校内进行的声援活动感到不安。

据他了解,29日晚的活动牵头人为了活动顺利举行,并没有通知媒体采访,只准备在活动后联络一些社交媒体帐号进行发布。

“在大陆往往是法不责众,不落单是主要的行动策略。但香港,尤其是如今国安法的环境下,法不责众可能不是一个可期待的选项,”周森说,“就像不久前,还有人因在社交媒体发布的言论而被落案检控及遭还押。”

这个港大悼念活动,最后来了10多人一起举白纸,当中有陆生也有港生,呼喊着“中国要有不一样的声音”。其中,有发言者不止声援大陆的抗议,也呼吁香港人要为争取“0+0”、取消红黄码发声。后来,有港生跟几位声援的陆生说,“妳们很勇敢,加油。”

2022年11月28日,香港中文大学学生响应号召,近60人聚集于文化广场,手持白纸,悼念死难者。

2022年11月28日,香港中文大学学生响应号召,近60人聚集于文化广场,手持白纸,悼念死难者。摄:Paul Yeung/端传媒

当港漂面对冷嘲热讽

在香港声援现场,声援者无分背景站在一起悼念死难者,也抗议不人道的封控。不过,网路舆论是另一个世界——不少香港人仍然记得2019年大陆人对香港示威的嘲讽、谩骂,甚至有人认为不需要同情大陆人现在的遭遇。

在香港连登讨论区,在各个有关中国示威浪潮的帖文下,涌现一大波对声援行动的批评:“不要随便救中国人,中国人都是恩将仇报”、“他们不是争取自由、是争取解除封控”。

然而,中国人面对这一波封控的压逼,或也有一点反思。11月27日,一名目前身处英国的中国女生在微博发文,表示现时中国发生的示威令她联想起2019年香港反修例运动。当年,她到香港参加SAT考试,示威正值高潮,她听到喊口号轰轰烈烈,便向朋友抱怨示威者“吃饱了撑着,闹什么闹,还是日子过太好了”。

女生续称,觉得当年的想法是出于无知。“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是我跪了太久……”、“如果能和三年前的我对话,我想问问她‘你还会叫那群香港人废青吗,那你现在又该如何称呼你自己呢?’”

事实上,内地网民对反修例事件态度逆转的论调,也常见于简体舆论场。有网民表示:“一晃三年过去了,终于理解19年香港人,他们不是废青,我们才是。”、“不胜唏嘘,当年我们竟然喊着我支持香港警察!棍子没打身上都是冷眼旁观者。”

“我知道有些大陆人还是矛盾——2019年对这边的人误解、冷嘲热讽,现在轮到自己了。”James说,“我不矛盾,我很一贯。我认为自由是社会最终的价值。”

他认为,在港的大陆人普遍对目前的清零政策有不满,“清零是脑子正常的人都觉得不对,很难错位。但他更错位的可能是更高层面的事情。说老实,为什么有清零政策?是什么允许清零政策施实了这么长时间?他未必想得清楚。”

在社交媒体,Salt曾经读到部分香港人对大陆抗议的嘲讽,“有些香港人在嘲笑大陆人,为什么封控到吃不了饭的时候才出来?”他心情复杂又难受,觉得这些舆论把所有大陆民众定性为顺民,而同时大陆反抗者又被亲政府声音描述为外部势力,“一派人觉得你是外部势力;一派人觉得你的反抗诉求太实际,你当奴才当久了、才开始抗议。唉,就觉得有点矛盾。”

在香港中文大学陆生常用的微信公众号“马料水bb机”中,有香港学生在“树洞”功能中留言,“看到内地的情况我内心也有悲悯也有共情,但我也无法遗忘,更无法原谅19年的时候,大部分内地人说出的话……我们也许走在同一条路上,但我无法与你们互相搀扶。”在留言处中,大家统一写下:“理解。”

Salt并非完全不理解部分香港人冷漠态度的来由,“他们的本土意识冒升了,也已经没有大中华情意结。”他如此总结,“我理解这是一种本土主义、自由主义和汉民族主义之间的博弈。”Salt同意,部分香港运动参与者觉得曾在运动中深受大陆舆论攻击,因而生出不愿意关心的情绪。但他也认为,大陆的民主派声音一直在舆论场隐形。

无论如何,这晚他留意到有香港人到场声援,“很感谢他们,大家都追求自由,一自由各表。”

2022年11月28日,香港中文大学学生响应号召,近60人聚集于文化广场,手持烛光及放置鲜花,悼念死难者。

2022年11月28日,香港中文大学学生响应号召,近60人聚集于文化广场,手持烛光及放置鲜花,悼念死难者。摄:Paul Yeung/端传媒

目前流亡海外的香港立法会前议员罗冠聪于Facebook发文,认为港人对中国示威无感,不难理解。他提到自己的过去,曾连番被小粉红连群结队出征,但在2022年的时空,却有一群愿意冒险示威,或为2019年感到悔疚的中国人,而他们跟小粉红不同。

“我单纯地认为,任何一个运动,愈多人支持愈好,愈多人理解愈好……了解中国示威,不一定要声援,但也毋须落井下石。假如他们当中有些人不是无辜的,那也不用你来代劳了,让社会主义铁拳把他揍个够吧。”罗冠聪说。

方羽并不是第一次“走出去”。用她的话说,之前关注的是“更本地的议题”。比如2021年平安夜,香港中文大学的民主女神像被校方移走一事,方羽也有注意并到场抗议。可是她感到,像她们一样“不是小粉红”的在港大陆人,很容易就被人抛进二元对立的位置上,最后只能“是更加隐身的存在。”

在28日晚中大集会以后,她在IG见到有人“开poll”(发起非学术调查),问及大家对香港的声援行动有什么感觉,到底是“同为天涯沦落人,We connect!!!”,还是“三年前笑鸠我哋,今日我心凉(三年前取笑我们,今天我心凉)”,结果有3成半人点选“心凉”。方羽很在意,坦言有点愤怒。

她很清楚也理解当年香港发生雨伞运动和反修例运动时,微博的小粉红或评论都在中伤香港人,挑起对立,“但支持香港本地的大陆人,大家一直都在。”而只是碍于身份和风险,“我们没有被本地的香港人看到,再出来做更出头的事情,又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她调适自己的情绪,去感知愤怒,她猜,“可能是来自这样一种委屈吧。”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委屈。我是2020年8月来的,到现在两年多。就是在香港的低潮后来的。”

“好粗鲁,我会叫他们‘支那人’,(以前)真的血海深仇。”中大政治与行政学系的香港学生Vitor,说起对中国人的恨,但“每个人在运动的开始、结束、沉淀,其实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昨午,他有份组织中大午间默站。他说,从决定默站到行动,只花了半天思考。曾经,他是促使中港人二元对立的人。

在2019年反修例运动时,Vitor感觉香港人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来自于大陆的政权,甚至认为只要容忍这个政权的存在,就已经是这个政权的共犯。于是,他把情绪自然地投射到普通人身上,在校园见到有人讲普通话,心里就会想咒骂,“那是一种恨之入骨的感觉”。

但目睹今次大陆的抗争后,Vitor改变了以往的看法。在大陆示威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晚上,Vitor看着直播中被拉走的民众,心里既担心又无奈。他下意识地为所有被带走的人截图,留下一张张为自由抗争的人像,然后赫然发现,这不是2019年的香港,“这是发生在大陆的抗争”。但当刻,他觉得两者已经没有分别。

Vitor找来几位香港同学发起默站,他惊讶有陆生走过来说“加油”,又有同学拿起白纸,站在一起。他感觉那种他之前对于大陆的怨恨、那种复杂的情感,“一下子就化解了”。

2022年11月28日,网上发起“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号召市民于中环戏院里聚集声援中国抗议防疫政策示威,期间一名男子袭击一名举起黄色雨伞的婆婆致倒地受伤,由救护车送往医院。

2022年11月28日,网上发起“香港悼念乌鲁木齐冤火与清零遇难者”活动,号召市民于中环戏院里聚集声援中国抗议防疫政策示威,期间一名男子袭击一名举起黄色雨伞的婆婆致倒地受伤,由救护车送往医院。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不指望毕其功于一役”

28日晚,中环的悼念活动持续约一小时后,警察透过咪高峰警告在场群众违反限聚令,要求他们离开。警方拉起橙色封锁线围封鲜花堆,以及手持白纸的10余人;尽管如此,有人仍然继续走入封锁线内,高举白纸。最终,19人被警察查看身份证,作出警告。

但很快,人群又在另一边组成新的、宁静的白纸阵。警察加紧驱赶行动时,一人用普通话高喊:“12人一组散开!”人们马上散开,重新在街道上流动起来。

Salt最初摆放标语纸张的角落,最终堆积了更多陌生人的白纸和鲜花。两小时后,悼念人潮逐渐散去,他们留下许多标语,其中一张写道:“勇敢是唯一的姿势”。两名食环署清洁工在警察的指示下,把纸张、鲜花扫进垃圾袋。警察用水浇熄烛光,而电子蜡烛在黑色垃圾胶袋中仍然透出亮光,地上有暗红色蜡痕。

“让大家看到了文字和思想就已经足够了。就像我这次经历,能让那么多人了解到我和我们的想法,无论改不改变,我都在一定程度上有政治获得感。播下了种子,哪怕叶子被剪掉,至少种下了希望。”Salt说。

“我的预期很低,并不指望毕其功于一役,”周森说,“但目前一些城市的防疫已开始放松,这次行动也开始让一些人意识到有公共参与这件事,我想这就很好了。”

(尊重受访者意愿,文琪、Hazel、Vitor、Danny、阿猫、方羽、周森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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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控抗議潮 烏魯木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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