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环过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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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玉环的这股批评声浪，将给自己挖一个大坑

文/呦呦鹿鸣

9778天，27年。张玉环无罪获释后，成为公开报道中“最长冤狱”受害者。

回到老家的张玉环，8月14日向当地政府提出四点要求：1. 给一家九口农村土地安置；2. 我的医保、社保、低保，以及目前租住房子的房租；3. 老家房子已塌，重建房屋；4. 给两个儿子安排一份工作。

4点要求，当地政府答应了第2、3点，但是第1、4点，政府没有答应，拒绝了给一家安排土地和给两个儿子安排工作的请求。

这个消息是张玉环方面自己发布的。不料，发布之后，之前对张玉环广泛同情的舆论，反转了，变成了广泛的批评。

很多人骂张玉环，百度一搜，前两页的新闻网页标题多是“张玉环太过分了！”。在某问答平台，关于“张玉环要求给儿子安排就业，这样合适吗？”，有1222则媒体人的回答，其中得到最多在赞同（16605次）的回答就是“实在太过分了”在各个社交平台，也有就很多网友很认真地发表意见，说什么，“集体的土地凭什么分给你？”“办出冤假错案又不是政府办的，是法院办的，该找也是找法院要地。法院哪里有权利对村子里的土地进行分配，想要法院给你一家九口分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法院又没有把你们家两个儿子关了，凭什么要给你们家两个儿子安排工作？”“不要以为你白坐了二十六年多的牢，政府就能够什么都答应你！”

最可叹的是，有一个叫做陈剑的人，自称导演，靠着骂张玉环贪婪，竟然获得了100万粉丝。奇葩太多了，以至于正常人反而成了奇葩。

说张玉环“过分”的人，是觉得如果满足张玉环的要求，社会（他们认为是政府）就吃亏了。那么，是张玉环占了便宜吗？不，绝对不是。张玉环坐了27年冤狱，提出这样4点补偿要求，并不过分。我们只需要这样想：如果让我像张玉环一样坐27年牢，妻离子散，老来回家甚至无法认出妈妈，然后换来以上4点结果，**我愿意不愿意？**我是不愿意的。我宁愿要自由，这是人生最好的27年啊。

可见，张玉环并没有占社会的便宜。他是受害者。这点毋庸置疑。

有消息说，代理律师正在给张玉环申请总额700万元的国家赔偿，也有律师分析说，张玉环可申请约458万元赔偿金，计算方式为：2019年我国职工年平均工资为346.75元/天，侵犯人身自由的赔偿金可主张3390521.50元（346.75元/天*9778天），精神损害抚慰金一般不超过人身自由赔偿金总额的35%即1186682.53元，总计4577204.03元赔偿金。

蒙冤入狱，坐一天牢给一天全国平均工资，这样的制度安排，本来就是补偿性的，而不是真正损失的等额赔偿，也不是完全救济。一天冤狱的损失绝对不只是全国平均工资的几百块钱。那些听说张玉环可能得到几百万元就心生妒忌口出恶言的人，实在是难称为人。因为他们不懂得自由的宝贵，也不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自由。

对于蒙冤入狱27年的人来说，不是说一句“你自由了”，就没事了。对于张玉环来说，最重要的是：回归这个他已经不认识的时代，适应这个已经和他脱节让他茫然无措的社会。帮助他回归，就是矫正正义的当然之意。

要求分地，为儿子争取工作，这是张玉环回归社会的正向努力。张玉环一家是农民，农民分地，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至于给儿子安排工作，我们今天实际社会运作中，身边不少工作本就有安排性质，为什么就不允许张玉环提出来呢？

因为爸爸蒙冤入狱，两个儿子从小受人欺负，被打断过腿，嘴巴里被塞过牛粪，他们无法得到理想的教育，家庭的案底导致他们无法通过任何政审。就这样，他们背着“杀人犯的儿子”的名头，生活了27年，如今，他们还拒绝了社会捐款，只求真相。这样的两个儿子，得到社会一点帮助，又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吗？他们要的是一份工作，并不是不劳而获。

我们不断说，“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本案中，无罪判决只是本案公平正义的一个起步，而不是终点，更重要的在后续动作。

今天我们眼见的这些对张玉环的批评，其实是给自己挖一个大坑。

满足张玉环这样一点小小的要求，保护的不是张玉环，而是我们社会不特定的大多数。因为，任何人，权位再高，财富再多，交游再广，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也不会遭遇冤狱，不会遭遇刑讯逼供。一旦我们遭遇了，那么，我们期望社会有基本的弥补和纠错机制。而且，这种机制的运行可以制约权力的肆无忌惮，减少冤狱的发生。

道理就这么简单：如果张玉环提这样四点要求也得到广泛的批评，那么，谁知道将来的主角会是谁呢？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但愿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

20200819，呦呦鹿鸣  

呦呦鹿鸣的鹿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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