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疫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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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疫苗事件

作者：qtl

疫苗的英文 vaccine 源于母牛的拉丁文词根 vacca。很显然，免疫的历史和天花以及牛痘脱不了干系。天花是一种致死率可高达 30% 的烈性传染病。十八世纪的欧洲一度每年有 40 万人死于天花。另有文献记载，中国有几百年种人痘的历史。接种人痘的死亡率虽然低，通常在 0.5-2% 之间，但人痘导致的是真正的天花，并可以形成传播。因此虽然人痘的历史较长，但并没有，也不可能有广泛应用。

1798 年，英国的琴纳（Edward Jenner）发现种牛痘可以阻止天花。之后他便致力于研究和推广牛痘。欧洲经常被称为老欧洲，这不单是因为作为发源地，它的科学史源远流长。另外恐怕也是因为欧洲的科学和公共意见的冲突也见得多。牛痘（cowpox）和人痘病毒（variola）属于同一痘病毒家族，虽然牛痘不能引起天花，但是感染后仍然有一定的死亡率。因此当年它的大规模推广却遇到了阻力。反对者的理由是因接种牛痘而死亡的民众比不接种的还多。

我们不妨做一个简单计算，假定一年中接种疫苗的适龄儿童有一百万，其中 99% 接种，剩下 1% 没有。假定接种疫苗的有 1% 有反应，又假定有反应的那些儿童有 1% 致死。再假定不接种的儿童有 2% 的机会患病，患病的死亡率为 20%。这样这一百万儿童因接种疫苗会有 99 人死亡，而因为不接种就会有 40 例死亡。于是反对者，尤其是那些孩子在因接种而死亡亲属可以举个“疫苗杀人”的牌子到街上散步了。

然而正确的逻辑则是要问一下，如果这一百万儿童都不接种会怎样？那显然可以预见将有 4000 人因感染天花而死。4000 与 139 孰轻孰重作为一个公共政策的决策者不难判断。【注：此例及假定数字摘自 Pearl, Mackenzie《The book of why: The new science of cause and effect》】。

这不免让我想起著名的电车困境（https://en.wikipedia.org/wiki/Trolley_problem）。如果一条铁轨的两个分岔，一道分岔上捆五个人，另一边捆了一个人，岔路口有一个扳道岔的。现在一辆停不下来的电车要经过道岔轧向五个人，问你是扳还是不扳道岔。这个问题有好多变种，例如胖子问题，坏胖子问题等等。经常可以见到许多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它。然而这根本是一个伪问题。这样的困境在公共政策制定者眼里大多时候都不是困境。因此，这个问题最初设定那一个人是扳道岔的儿子，或许更有道理一些。

然而，较好的政策造成的死亡也是死亡。而减少死亡或残疾显然是免疫学家等科学家们的课题。十九世纪，人们把抗原换成了另外一种牛痘，vaccinia。虽然这种病毒和前两者仍属同一家族，但在遗传上与另外两种病毒非常不一样。人类最后使用的天花疫苗的成分或许还有些不同，但我懒得去查了。

有记录可查的纽约最后一次大规模天花免疫发生在 1947 年（http://www.ph.ucla.edu/epi/bioter/manyvarsmallpoxdebate.html），这一年有人从墨西哥带进来天花病毒，造成 11 例感染，2 人死亡。纽约一个月时间里有 600 万人接种了天花疫苗。由于这次大规模接种，大约有 9/10 个人因接种而死亡。

可见近代和现代的疫苗接种死亡率与最初的那些在致死率上有天壤之别。类似的如小儿麻痹弱毒苗，据说它有 270 万分之一的致残率。百万分之一级别的概率在经典统计学那里几乎可以判定为可忽略不计了。然而这架不住大的基数。

我们再做一道简单的算术题。中国每年新出生人口超过 1500 万。按照中国统计局的数据，中国五岁以下婴幼儿的死亡率 <2‰。姑且按 1.5‰计算（实际可能要略高些）。取一个简单的平均数，即意味着 1-5 岁的幼儿每个一年年龄段有 15,000,000×0.3‰=4500 个夭折。合中国平均每天有 12.3 个 1, 2, 3, 4，和 5 岁的幼儿夭折。中国国家的免疫计划（http://nip.chinacdc.cn/jzcx/）规定在婴幼儿五岁之前要打 21 或 22 剂。姑且按 21 剂算。这意味着每次打疫苗后，婴幼儿在当天死亡的有 21×12.3=259 例死亡。而一周内死亡案例则高达 1812 个。

总之，不要说残疾，每年与中国的疫苗注射在一周之内随机关联上的致死案例即可高达 1812 个。这几乎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操弄民意的弹药库。

大规模公共免疫计划的另外一个结果则是免疫屏障，即全民的接种率达到某个百分比，剩下的人即使不接种也几乎不会患病。这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有鸡贼的家长为了让自家的孩子免受一针之苦，便躲在其他人筑成的屏障后面。好在我听说中国的孩子若没有接种记录办不了入学，但愿如此。

至于最近导致民怨沸腾的疫苗事件，我觉得对玩忽职守的公司予以惩戒当然是应该的，包括长春的和武汉的公司等。怎样惩戒不能看民意，而应该根据共和国历来颁布的法律。另外从后果来看，中国似乎并没有看到疫病爆发的迹象，或许是无效疫苗的使用数目没那么大，也或许是免疫屏障起了作用。中国 1-5 岁的婴幼儿死亡率水平则是在世界先进之列。但不管怎样，若已知已接种的疫苗无效，补种即是，而且国内似乎也在这么做了。

最后要说的是，免疫学以及统计学是相当专业的事情。一个记者可以发布某某疫苗不合格的事实，但我不认为一个他们有资质和能力做出疫苗危害的结论。利用类似以上 1812 的观察数据做文章的皆可归为妖言惑众列。

(XYS2018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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