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福奇医生” 张文宏的过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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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ISOBEL COCKERELL

来源：Coda, 2021 年 9 月 2 日

原文链接：https://www.codastory.com/disinformation/information-war/zero-covid-zhang-wenhong-plagiarism-phd/

（翻译：方舟子）

当中国的头号传染病专家温和地反对中国抗新冠的严厉措施时，他遭遇了似乎是教科书式的诋毁行动的打击。

一名热衷于支持政府的微博用户宣称张文宏，这名经常被西方媒体称为中国的福奇医生的医生，剽窃博士论文。

这个说法促使在 2000 年授予张文宏分子生物学方面的博士学位的复旦大学宣布对此进行调查，而中国境外的新闻媒体将此事作为偏离党的路线后果很严重的教训来报道。

但是在一批生活在中国国内外的科学家宣称对张文宏的指控有依据之后，中国政府看来背后采取了洗白行动来恢复张文宏作为顶级科学家的国际声誉。

8 月 23 日，在宣布对张文宏进行调查的 8 天之后，复旦大学称他没有任何不正当行为。洗白张文宏名声的这一声明在中国官方媒体广为传播，最初让人们注意到张文宏论文问题的那条微博被删除，该用户的账号被禁言。张文宏的博士学位论文从知网和万方这两个最流行的中国论文数据库下架。

很快，一家上海出版社出版一部张文宏的新传记，在中国官方媒体上获得正面宣传。上海《新民晚报》在一篇书评中将张文宏描写成疫情中 “一个令人难忘的身影”。该传记在中国书店成堆地展示，紧挨着习近平的著作。张医生又成为了国家级英雄。

在习近平的领导下，中国政府已变得无法容忍任何批评的声音。那些质疑他的政策的人，往往会发现他们在微博和微信这些中国社交媒体上成为机器人和匿名水军的攻击目标，难以分清这种愤怒是中国政府有意操控还是狂热网民自己引发的。

张文宏令人晕眩的过山车——从深受爱戴的人民医生，到恶劣的剽窃者，再到政府确认的国家级英雄——表明当散布错误信息的行动变得过于接近事实时，它们会反弹，让中国政府难堪，让其自己打磨的全知全能的假象破裂。

“张文宏的不正当行为比最初指控的要严重得多，” 拥有生物化学博士学位的圣地亚哥科普作家方舟子说，他曾经在 2012 年因揭露中国的伪科学而获得约翰 · 马多克斯奖。

张文宏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上海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他在微博上有 390 万粉丝，在疫情爆发之后，成了名人。

7 月 29 日，张文宏发了一条微博，似乎是在批评中国当局对南京爆发的德尔塔变异疫情的处理。全民核酸检测、命令待在家里和严密的监控，这是根据中国 “清零” 措施采取的行动，中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采用的这种绝对策略目的是要扑灭每一个病例，完全清除病毒的传播。

“未来中国选择的方式一定是既保证与世界的命运共同体，实现与世界的互通，回归正常的生活，同时又能保障国民免于对病毒的恐惧。中国应该有这样的智慧。” 张文宏说。

两周后，微博用户大盛说发了一条关于张文宏的微博。大盛说真名赵盛烨，以其极端民族主义观点闻名。他以前曾经呼吁中国共产党摧毁世界。

“张文宏绝对不是某些人眼中的学术权威，” 赵写道，然后讨论张文宏的论文看来是从两年前的一篇别人论文抄来的。“这是赤裸裸的抄袭！抄袭！抄袭！”

这个狂热的帖子引起了海内外中国科学家圈子的注意，包括圣地亚哥的科普作家方舟子，他有个外号叫 “科学警察”，因为在过去的 20 年间他在网上揭露中国科学的阴暗面。随着科学家和评论家开始讨论这一指控，在知乎上有了几百条关于这个剽窃案的评论。

方舟子在审核了张文宏的论文后说，他的论文的综述部分有 7000 多字是分别从中国科学家黄海南和王晓川在 1998 年写的两篇文章复制过去的。方舟子补充说，张文宏论文的试验结果有一部分与 1996 年发表在《分子微生物》杂志上的一篇美国论文相同，该论文的主要作者是现在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当资深科学家的大卫 · 劳斯。方舟子解释说，虽然张文宏的论文引用了劳斯的论文，但是是在一个无关的句子而不是实验结果部分引用的。

本刊联系了劳斯，他让我们联系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发言人，后者拒绝对此发表评论。

“虽然剽窃在中国非常普遍，但是这种赤裸裸的剽窃很罕见。剽窃者通常会做一些改动来掩盖剽窃。张文宏甚至懒得这么做。” 方舟子说。

几十年来中国深陷学术诚信的争议。在 2020 年，本刊报道了中国有很多论文工场，它们收费为中国科学家捏造科学研究。中国当局保证要打击学术不端和剽窃。

因此，在科学家和学者详细阐述张文宏剽窃的严重程度并发表在微信之后，有人被刺激到了。本刊独立地核实，中国记者孙涛收到微信的通知，告知他阐述该剽窃案的帖子因为 “违反相关法律法规” 被删除。认为张文宏的论文是 “肆无忌惮”“无耻” 剽窃的清华大学哲学教授肖鹰关于该案的 6 篇文章，在微信上或者被删除或者被屏蔽。肖鹰在微博上说，似乎只要提及 “张文宏” 这三个字就会让他的帖子被屏蔽，随后他的微博账号被禁言。8 月 23 日，北大神经生物学教授饶毅在微信上批评复旦大学的决定，他的帖子也很快被删除。

“中国政府很保护张文宏，” 一名来自中国、现在在美国生活的生物医学研究者说，他曾经匿名揭露过假论文。他说中国政府不会容忍其顶级科学家的信誉受损。“中国政府竭尽全力控制整个中国互联网，删掉了所有这些帖子来保护他。”

“中国政府开始了一轮宣传攻势来提升张文宏的声誉，” 方舟子说。“复旦大学，或任何其他中国大学，包庇有权有势或有名的校友，这是不奇怪的。以前发生过很多次了。我揭露过很多起涉及高端人士的剽窃和科学不端案子，没有一起被当局认真对待。”

在复旦大学洗白张文宏之前，张文宏在微博上帖了一篇文章。

“我有点懒，很少发微博，” 他写道，“但最近很多人关心我，我就给大家汇报下这几天做的事情。”

他总结了中国在防疫方面还面临着挑战，小心地强调他支持中国对新冠的抗疫策略。“但是我们必须有着坚定的信念，我们国家采取的抗疫策略是目前最适合我们自己的策略。”

最近这些天，张文宏饱受支持者的赞扬。“中国现在处于反智主义和民粹主义时期，敢于讲真话的学者值得我们尊敬，” 一个用户写道。“谁敢跟你作对，我们人民群众绝不会容忍！” 另一个用户写道。

张文宏和复旦大学没有回复本刊的评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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