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丨武汉解封前一天,雷神山工人终于又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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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初,吴威带着十几个工人走进华南海鲜市场,清扫垃圾、收拾家禽腐尸、清理沟渠里的淤泥,他们干了 2 天。接下来的日子,吴威也没有接到到活。

2 月 14 日做完雷神山项目后,吴威居家隔离了 14 天。起初,他每天躺着,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也算是一种享受。从床上走到床下,从客厅走到卧室,是他常做的运动。玩了几天,他感到有点累,“接着是难受,最后是憋疯了。”

3 月 18 日,居住在武汉的人终于可以“下楼”。吴威所住的小区没有感染者,出入不需要复工证明,但他出门最多买点吃的用的,“去哪里呢,又没事做。”

与吴威年纪相仿的陈晨,也因接不到活,从劳务公司辞了职。**他打算,4 月 8 日武汉解封后回一趟老家鄂州。**1 月30 日出来后,他还没回过老家。

叶良平同是建设雷神山医院的工人。2 月中旬,他还在建方舱医院;2 月 21 日后,除了买菜,他基本不出门了。“没有地种,没有活干,没必要出去。”

封城后,武汉的物价曾经一度混乱,青菜涨到了十多块一斤,猪肉 45 元一斤。叶良平只在腊月买过一次肉,“天天吃肉没必要。疫情期间的东西肯定比平时贵,何必凑热闹呢?”中午炒两个青菜,晚上吃稀饭和馍。“三个菜换着吃:莴苣、包菜和青椒。”53 岁的叶良平觉得**“要是年轻的话无所谓,还有未来,但我这把年纪,吃多了没用。”**

和女朋友一起住的吴威,每月花销接近万块。他算了一笔账:“房租一个月 2000 元,水电 200 元,每天抽烟 20 元,生活费不说多了一天 100 元。”

“我十几岁父母去世,从没想过找政府救助。只要正常工作,一个人在外养活自己没问题,但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人想过在武汉生活困难的人呢?”

谁也没想到,建完雷神山医院后,不少工友们在家已经待了1 个半月。

大年三十下午,正准备回家过春节的吴威接到招聘通知——火神山急需工人现场施工。火神山位于武汉西郊蔡甸区,吴威常年在这里生活和工作。过年前,身上没有存多少钱,吴威想着家里困难,总要做点事、置点生活费,“我抱有一点侥幸心理,病毒应该不会到我们这些人身上。”

当时是封城的第二天,火车和客车不让走,但小汽车还可以。吴威赶忙联系上在武汉的 40 个工友,开着依维柯把他们接到火神山,干了 2 天。

1 月 30 日,办好通行证的吴威,又把工人接到了雷神山工地。工人们来自全国各地,分散租住在武汉不同小区。吴威每天开车接送他们上下班。

雷神山是一个平地,头两天是基础建设。现场管理人员催得紧,吴威看得也紧:**“我带去的工人偷懒或做事太潦草都不行。”**钢筋工砸钢筋,木工制模板,基础做好后,再是拼装板房——用一块一块的成品板材,切割和拼接成窗户、墙和吊顶等。最后是安装热水器、浴盆以及日用设施等。除了医用设备和仪器由医院安装外,剩下全是工人的活。

■ 接送工人上下班的车辆。

等候进场的工人们,戴着不同颜色的安全帽和各式材质的口罩,在湿漉漉的马路上,聆听安全监督员举着喇叭传达的须知:“就一点,大家一定要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能重来。”

工地上,没有一个工种不辛苦,去了之后就是做事,脏和累避免不了。工人们带着工具,比如电动扳手、电起子、活动扳手等。“我们出门时,绝大多数人还躺在被窝里”,吴威说。据他估计,全武汉的工人加起来不足1万人,集中在火神山、雷神山两个工地做事,方舱医院都缺人。封城后,送外卖的、跑快递的、无家可归的,都到工地来谋活路。

外地的工人进不来,武汉的人也出不去。陈晨的弟弟骑了七个小时,在大年三十晚上 6 点半回到鄂州,车子停在了家门口。比弟弟早 2 小时,陈晨先到家。

接到劳务公司的派活后,陈晨迟疑,要不要回武汉?“弟弟是一个贪玩的人,骑摩托车把大半个中国游历完了。他意志力比较强。如果不是他有勇气骑回家,我也没勇气骑回武汉。”陈晨说。

哥俩骑的是同一辆共享单车。初六早上 8 点,陈晨骑车到了葛店南站,查了体温,一切正常。从鄂州跨武汉,有道关卡设在左岭。在那里,陈晨第一次被拦截。他谎称住在邻近的左岭新城,买完衣服正准备回家。为圆谎,他特意从家里拿了几件新衣裤。出示了身份证,做了实名登记,他被放行。

进武汉后,公共交通都停了。陈晨沿高新大道一路向西,路过武昌火车站骑到了鹦鹉洲大桥,但是,鹦鹉洲大桥封路了,长江大桥也不通,他不得不多花了一个小时绕至杨泗港大桥。

双层 12 车道的杨泗港大桥于2019 年10 月 8 日通车,陈晨曾参与施工,做过拼装、电焊、搭架、清理垃圾等突击工作。桥上的车很少,也没什么行人。陈晨骑着单车,车筐里放着水果、饮料和面包等。骑到桥中央时,望着天水一色的长江,还有未经风霜的大桥,陈晨拿出手机匆匆拍了几张照片。赶着晚上 7 点钟开工,他没有多做停留便继续骑行。

**直到下午 2 点半,骑了 40 公里的陈晨,终于抵达目的地——汉阳区王家湾。**陈晨与 5 个工友住在离王家湾地铁站2 公里的楼房里。房租每月1700 元,加上水电费,分摊下来每人 400 元。6个人平时都在武汉打突击,但今年情况特殊,有3个回不来。

工友叶良平不舍得自己租房子,吃住都在工地,“干活也方便”。初三那天,他搬进了雷神山的工人宿舍。

2 月 15 日,武汉下了一场雪。雷神山医院的箱式板房漏水了,房间内有仪器,抢修必须在 36 小时完成。

陈晨被召集到了雷神山抢修现场,负责搞钢构和做天沟。“屋顶的防水没做好,板房上打玻璃胶和防水胶的工序被忽略了”,陈晨说,“我们必须抢工。”

■ 陈晨自拍照。

罕见的,自 1 月 26 日以来,他第一次穿上了防护服。“我们所在区域是病区,还是有点担心。”

搭载重症患者的急救车停在离他五十米远的正前方。提着大包小包的患者,从车上下来,向板房一侧的小门内缓慢移动。不知他们是否留意到屋顶上的人,还有他们不同于医护人员的安全帽。1 月 25 日,武汉市政府开会决定新建第二座临时专科医院;1 月 26 日,施工人员进驻江夏区黄家湖军运会运动员村3 号停车场;2 月 6 日,雷神山医院一部分竣工并验收;2 月 8 日,雷神山医院收治了第一批共计 30 位重症患者。

**从1月27日到2月5日,叶良平一直在工地切割和焊接钢筋,一天最少做 12 小时,有时连续工作 24 小时。**来之前,他从电视上得知“新冠肺炎很严重”,但当时雷神山医院还是一片空地,没有病人只有工人,所以他没什么顾虑,“口罩都戴着。”

病人进来后,一边治疗、一边赶工成为了雷神山医院的常态。叶良平还是只有口罩:“我那两天做的其他工种,没有上去搭架子,就没有防护服。”

在工地,像叶良平这么大年纪的工友,做的常是“下层的活”。他打了十年工,电焊、拼接、搭架子、防水等基本都会;他还考了电工证,木工活也自称是一流的。

与叶良平不同,陈晨是领班。中建三局、武汉建工是雷神山医院的承建单位。项目启动前,与承建单位合作的上百家劳务公司,通过各个招工渠道,组建施工队伍。劳务公司的老板绝大多数不在武汉,常用电话遥控指挥。工人与老板之间,便有了领班。

领班凑不够人,就找突击队。突击队是临时组建的散工团,哪个工地需要就往哪里钻,由组织他们的带班负责上下班接送、现场指导、后勤保障、报酬结算等。单个的工人,没机会也没能力直接与建设单位沟通,打交道最多的是带班。通过招工网或微信群,带班很快就能组织一支突击队。

叶良平常年在外打工,手里有不少带班的电话,吴威便是其中之一。不同于合同工按月领报酬,突击队的工钱是日算日结,先由带班垫付给工人,再由劳务公司的老板与带班结算。整个流程中,工人只和带班产生关系,他们与承建单位、劳务公司,相互没有约束力。整个合作充满了不稳定性,突击队的工人处于最底层,带班比他们高一级。

有病人后,吴威表示80%的工人都不愿来。陈晨带队连续做了 4 天,终于把累活硬活干完。他说:“有的人胆子小,来都不敢来。”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命。

工人的一日三餐由雷神山工地提供。早餐有面包、馒头、包子、鸡蛋。叶良平觉得生活条件还可以:“过年那几天,有四五个菜;到尾期了,就稍微简单一点。”陈晨也表示:“这边的福利真不错,发矿泉水的地方很多,有的工人喝不完还拿回家了。”他还说:除了水,工地还发日用品——手套、安全帽、防护服、背心什么的。口罩按规定一天最少发 2 个,4小时一换。

大食堂是军运村的旧设施,被改建成了宿舍和餐厅。**吃饭的人比较多,一天有三四千人,多时高达六千人,现场排 2 个长队,每队 50 米左右。吴威说至少要排一个小时,叶良平则说40 分钟基本就能吃上饭。**打饭凭饭票,一人一张。有时人太多,带班就一个人领完整个班组的餐食。为预防感染,进出工地和食堂,工人都要脱下安全帽测体温,现场用的也是一次性餐盒和餐具。领到饭后,工人们各自找地方,有的在敞亮的食堂里吃,有的在空地吃,还有的在建材上吃,但都蹲着或坐地上。吃过午饭,天气好的话,他们就散在工地各处,懒洋洋地躺着眯一会儿或坐着聊天。

大食堂附近有三个厕所,可同时容纳二三十人,项目部附近也有一个厕所,但对于有几千号人的工地来说,还是不大够用。**雷神山工地面积有328亩,工作区域离厕所比较远的话,来回得个把小时,人多还要排队。**不少工人索性找个角落自行解决。陈晨说,这在现场是“很正常的”。

工地禁止抽烟,因为病人住的箱式板房外面布有氧气管,还有防水涂层,“万一点着了怎么办?”陈晨说。不过,毕竟人有各自的需求,“说一声,到指定地方或走远一点,休息时抽一根也没事。”

 ■ 陈晨拍摄的雷神山工人。

建设火神山医院时,陈晨表示一张饭票可以领一个口罩。但是在雷神山,陈晨带着手下的26 张饭票领口罩时,被保安队长拒绝了,他要求一个一个领。陈晨在工地一天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还是领不到口罩。“后来几天,我去都不去领了。”

吴威也指出物资不足的情况:“在工地上,最大的防护是安全帽。口罩、手套都是自己提供,管理人员忙不过来。除非自己的东西弄丢了,才会跟他们申请,一般不主动发给我们。”吴威的口罩是自购的。N95口罩在药房一个 38.5 元,他在小摊小贩那里买,也不便宜,30 块一个。“回家后用酒精消毒,可以戴两三天。”不过,据武汉当地志愿者了解,那段时间 N95 口罩是稀缺品,吴威买到的也许是仿货。

吴威说:“民工的生活一般很差,**有的工人是外地的,没地方去,连着两三天待在工地。冬天不做事就很冷,连躺一下、歇一下的地方也没有,基本上都在工作。工地床位不够,他们只能打地铺。**他们在工作餐方面没有要求,吃饱饭就可以。”

当时,武汉的酒店、餐馆全关着门。物资缺乏,菜又卖得贵,农民工还要租房子和交水电费,持续下去可能导致生活上的拮据。方便面也涨价了,一桶卖 6至8 块。“商店关门做生意,开个小窗户,你要什么他拿给你,药店也一样。”

叶良平却说:“这是我一生中干过的最好的工地。”像叶良平这般有手艺的工人,平时一天工钱两三百元。建完雷神山后,他表示再也找不到待遇更好的活。

往年春节也有开工的现象,但不像2020年情况这么特殊,需要如此多人。

吴威从一个工友那里接下了火神山的活。“我找了 40 个人,说好一个工一天 700 块。”干完 2 天的活,项目经理按一人2800 元当场结算,工友从每个人身上抽了一半的劳务费,“一个人赚了 56000元,还没算自己的工钱。”吴威不敢想,钱这么好赚。

“我也是做这个行业的,但没那么黑。”平时找工人,一个人头费抽 10到20 元;遇到特殊的建设火神山的机会,吴威也就抽 100 块。“我们一年四季都靠工人,对他们好点,总有一天他们对我也好。”

好赚的事情太多,但得凭关系。后来火神山又招工,但他没关系,于是去了雷神山。

雷神山医院的建设同样不计代价,也不分大工小工。工作时间按一天 8 小时计算,从早上 8点到下午 5 点半,中间有 1 个半小时的午餐和休息时间。抢建和抢修期间,工资每天按 12 小时算,一天在 1200 元上下。

但是,因为工人的报酬由劳务公司的老板敲定,所以每个工人实际领到的工资不一样。从承建单位到劳务公司,从领班到带班,层层分包之后,才轮到一线工人。到了项目后期,武汉开工的地方少之又少,300 块一天也有人做。

吴威认识的同行,就有借火神山、雷神山项目赚了很多钱的。“幸好隔离补助按实名制发给工人,要不被宰的更多。”

■ 陈晨拍摄的雷神山工人。

叶良平在雷神山干了20来天,挣了20700元。除非很累,他才休息半日。而他所谓的休息,就是跑去方舱医院做工。“到了这个年纪,干不了多少年了,有活就可以,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碍于长期打交道的熟人关系,叶良平在开工前,并没有与带班谈好具体的工钱,结账时也不深究。“纠结这个事,我觉得对不起人家。他们算多少就是多少。”

“我是一个最底层的工人,说起来惭愧。”叶良平说。他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成家了,生活美满;儿子是1992年出生的,还没结婚。家里的3间小矮瓦房已经破败不堪,没法住人。叶良平回家很少,因为没钱,所以不好意思回去。“就算疫情结束,我也不回去。”家里的田,人家出了一点钱租了去,他也种不了。“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赚钱,因为我连农村的房子都没有,更不说城里。大姑娘结婚都是租用小镇上的酒店,对不住姑娘、儿子。”

陈晨也有压力。房贷 20 万,两个儿子还在念小学:“老婆在家里带孩子,一家人靠我一个人挣钱,每个月光房贷和生活费就得五六千。老板给的酬劳还可以,不然我何必骑着单车来,是吧?”出来后,母亲天天给他打电话,劝他别做了,在原地休息。“我妈有15 年的糖尿病,每个月看病要一千三四百。虽然我有弟弟妹妹,但作为一个男人,腰杆还是要站直。”

有人觉得工人拿的钱多,吴威说:“一辈子可能就这几天。回头算一下,还是划不来:第一,我们冒着风险出来的;第二,现在不能出去做事了。到哪里去呢?武汉这边的工人到外地务工,出得去吗?就算能出去,谁接受我们?”

不工作的日子,陈晨依然晚上 12 点睡,早上五六点起。他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一天通话至少 60 次。他带了 140 多号人进出工地,一个月过去,还有18 人没有领到隔离补助。“我是农村出来的,想把每个人照顾到。”

中建三局抗肺炎应急工程建设工作领导小组于 2 月 10 日发布了《关于工人隔离期间补贴标准的通知》。按照《通知》规定,“所有人员在工程完工后需隔离 15 天”,每天的隔离补助是 300 元,合计 4500 元。这是一项鼓励工人及时开展自我隔离的福利措施。不管在火神山或雷神山工作几日,每位工人都能领取 4500 元的隔离费。

从雷神山工地出来,工人必须居家隔离14 天。隔离期满后,由社区开具“解除隔离证明”。居家隔离的日子,“伙食、生活用品和防疫用品均由本人提供”。

领取隔离补助的流程,由领班向承建单位提交考勤,财务一一确认身份信息后,再放款。打钱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快的一步。统计了工人们的姓名、身份证号、电话、开户行和银行卡号后,陈晨拿着名单,回了三趟雷神山指挥中心,光是车费就花了 1300 元。”

项目经理跟陈晨说“你这个不是事。”陈晨说:“不是大小的问题,既然国家给了隔离补助,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希望每个人都拿到。”

名单上的人数,从最早的 69 降到了18 ,还有18个人没有领到,但陈晨还是不满意。“抢修期间,一天一两万人上班,你说人从哪儿来?该给人家赚的给人家,心换心。”

在江夏区纸坊街道附近,叶良平替儿子租了一间 12平米的房间,每月房租 260 元。封城前,儿子回了老家;封城后,在餐馆上班的老婆失了业,住进了小房间。雷神山停工后,叶良平也搬了过去。

2 月 24 日,为了隔离费的事,叶良平与半个月没见的同事肖旺通了电话。肖旺是跑快递的,在雷神山干了一天,之后被安排在宾馆隔离。

“我问他为什么隔离?他说查了 CT,一个女医生说他的肺部有阴影。”叶良平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有点鬼”。他联想到了一件事:

一天中午,肖旺过体温枪。“人家一测,他有 37.9 摄氏度。”那天有太阳,他戴着围巾,说是捂着了。他把围巾取下来,又测了一遍,体温恢复正常。**“他没有咳嗽的现象,应该是无症状患者。想起来有点后怕,万一那时候感染了怎么办?”**好在肖旺体格不错,经过简单治疗后,已恢复健康。叶良平在 2 月 27 日做了核酸测试后,院方一直没有联系他,“表示我没问题。”

在雷神山工作了 20多天,陈晨也不安。查了 CT,确定没问题,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吴威属于早期建设火神山、雷神山的工人,他和40 位工友没有做核酸测试。直到 4 月 1 日,他仍不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感觉不舒服,浑身没劲,有点难受,但不敢去医院看。”他担心自己是无症状感染者,不仅要支付隔离期间的食宿费,出来后还找不到工作。“我已经山穷水尽,你叫我给什么钱?要不让我走,要不让我隔离,不能让我死在这里。”

前段时间,前老板给吴威打电话,让他帮忙找人做事。开工的地方在东湖旁,是一个污水处理工程。“他说只要在武汉待过的全部不要,从外地调人来。他们也怕传染吧。”

陈晨一边安抚工人,一边还在想办法讨隔离费。十七八岁,他就出来做事了:“非典那些年,我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建设雷神山的工人,许多是外地滞留武汉的,“特别是湖南、广西、四川、云南、西藏……”陈晨说,“人出来,身不由己。在没有工作还要吃喝时,需要帮助。”

相比漂泊的外乡人,武汉离鄂州近,离陈晨的两个孩子也近。“我不会离开武汉,武汉人对没回去的农民工蛮热情的。”他在社区住了 20 多天,没有被欺负。

叶良平也不打算离开武汉,这里有熟人、有活干,“离我老家也不远”。

武汉不全是城市,也有农村。吴威是武汉人,不过是农村户口。“武汉本来是我家。我根本没想过去另外一个地方。我相信‘在家里’是饿不死的。”

■ 吴威在市政铺排水管的工地吃饭。

4月7日,武汉解封前一天,吴威和陈晨再次开工,为武汉市政铺排水管。每天工作9小时,挣300元。

 “我没打算在城市待着,这么贵的房子买不起,但我也看到了很多阳光。”刚步入建筑行业的时候,老师傅跟吴威说,从年头做到年尾一分钱拿不到。

 “以前,欠账跑路的事频频发生,现在起码到了年尾,该结的账都结了。希望后面能够完善得更好,让农民工更有保障。我们这一辈过去了,下一辈会好一点。”

(吴威、陈晨、叶良平、肖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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