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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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年「隔离」的俄罗斯只是略受全球动荡的影响——目前是如此

普京无疑正在沾沾自喜。俄罗斯经济本应陷入危机，但目前并没有。新冠肺炎正在引发一场全球崩溃。油价跌破每桶 30 美元，是两个月前的一半。石油和天然气历来占俄罗斯出口额的三分之二。卢布因此下跌，自 1 月初已经贬值了近三分之一。

然而，正当全球一批最富裕的国家陷入混乱、大举借债以缓和冲击之时，俄罗斯经济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恐慌的迹象。这并不是因为俄罗斯已经实现了经济多元化，打击了腐败，保护了产权，或者促进了竞争、投资或增长——它在这些方面毫无作为。其原因是，在经历了过去六年的自我孤立后，俄罗斯经济对这次冲击已不那么敏感。自从普京非法吞并克里米亚并在乌克兰挑起战争以来，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制裁，而俄罗斯也对西方实施了反制裁。

自那以后，俄罗斯宏观经济政策的目标已经不是促进增长，而是建立起能够承受住严重冲击的堡垒式经济。支撑这一政策的是 2017 年的一项财政规定，它将达成财政预算平衡的油价设定为略高于每桶 40 美元。所有高于这一价位的收入都被注入应急储备基金，到今年 3 月 1 日，该基金已达到 GDP 的 7.3%。

这样一来，俄罗斯目前拥有接近 5700 亿美元的黄金与外汇储备，是全球最大的黄金与外汇储备国之一。对此，俄罗斯央行和财政部的前官员奥列格·尤金 (Oleg Vyugin) 解释道：「我们能够抵御外来冲击和敌国侵犯，是因为我们不仅拥有现代化的武器和火箭，也拥有黄金和储备。」俄罗斯还延迟了退休年龄，上调了增值税税率，并通过数字技术增加了税收收入。前联邦税务局局长米哈伊尔·米舒斯京 (Mikhail Mishustin) 不久前晋升总理。

无可否认，俄罗斯经济仍然高度依赖能源和大宗商品价格。俄罗斯自行决定退出与欧佩克产油国的协议，一定程度上导致油价暴跌，为此该国政府今年可能会损失约 2 万亿卢布 (250 亿美元)。独立分析师基里尔·罗格夫 (Kirill Rogov) 认为，如果美国决定抛开俄罗斯，单独与沙特达成协议，那么俄罗斯企图增加自身市场份额并把美国页岩油公司挤出局的冒险做法可能会完全搞砸。但就目前来看，俄罗斯的储备还绰绰有余，可以撑过未来几年。卢布贬值限制了油价下跌对其公共财政造成的损害。很多情况下，西方的制裁也让购买外国商品要花费更多卢布这个问题变得无关紧要。

自 2014 年俄罗斯企业被国际资本市场拒之门外后，去杠杆成了它们唯一的选择。西方企业趁低利率大举借债，而俄罗斯的企业债务占 GDP 的比例已降至 50% 以下，政府债务占 GDP 的比例更是远低于 20%。由于俄罗斯出口的大部分是基本必需品，错综复杂的全球供应链的中断对它的影响相对较轻。阿尔法银行 (Alfa Bank) 的首席经济学家纳塔莉亚·欧洛娃 (Natalia Orlova) 说：「如果你是骑马旅行，就不必担心油会用完。」

俄罗斯也已变得更加自力更生。它针对欧盟进口食品的反制裁促进了本国农业的发展，过去五年里其进口食品的比例下降了三分之一，仅为 24%。

正如俄罗斯以外的许多人自疫情爆发后所发现的那样，隔离中的日子有其不利的一面。俄罗斯本不应如此穷困。自 2014 年以来，其经济平均年增速只有区区 0.6%，为全球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一。中小型私营企业萎缩了，由普京的亲信们控制的类国有企业却在扩张。寻租行为猖獗，意味着勤劳守信的人机会少得可怜。

新冠病毒对经济的影响可能比俄罗斯政府宣称的更广泛，它只可能会加剧俄罗斯的结构性问题。普京在 3 月 25 日宣布的病毒应对措施只是对西方各国政府宣布的一揽子庞大经济计划的苍白模仿。它在很大程度上将调整应对的成本转嫁给了俄罗斯的中产阶级。

普京没有颁布封城令，而是宣布俄罗斯放假一周。作为补偿 ，中小企业将获得六个月的免税期 (仍需缴纳增值税)。企业为员工缴纳的社会保障税将减半至 15%。

普京的福利支持措施算不上给力。政府计划将儿童补助金每月增加 5000 卢布 (63 美元)；失业补助金增加三分之一，至 1.2 万卢布。那些生病及收入下滑超过 30% 的人可以延期偿还抵押贷款和其他某些贷款。

为弥补对国家预算造成的损失，普京将境外股份的股息税从 2% 提高到 15%，实际上是对富人开征了一项新税。这一揽子计划非常清楚地表明，普京真正在意的是支撑其政府，而不是保护俄罗斯的市场经济，尽管它的市场经济本就不怎么样。

正如莫斯科的俄罗斯新经济学院 (New Economic School) 的鲁本·叶尼科洛波夫 (Ruben Enikolopov) 所指出的，俄罗斯面临的最大风险不是经济崩溃，而是社会崩溃——数以百万计的人失去生计，本就处于困境的私营企业进一步萎缩。普京一直宣称要重建苏联式的社会导向的国家。这场危机可能会暴露出他所建立的实则是一个漠视平民的社团主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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