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笑川吧蜕变史：1亿帖文的“网络公厕”何以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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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中国 / 图）

全文共7086字，阅读大约需要17分钟

• 在老用户眼中，生活记录与小丑文学最接近孙吧底色。但如今“屎帖”越来越多，搬运它们的目的，是“让吧友狠狠地评价”。

• “互怼的同时，它也会去消费一些无辜的人。”孙吧凭借抽象文化兴起，不少后来者将其理解为“整蛊、截图辱骂别人，网暴”。

• 一篇论文如此描述抽象文化：它是对“屌丝”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并改造升级；它在将自我人格进行降格处理的同时，肆意地嘲弄与戏谑一切。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文｜南方周末记者 姜博文

南方周末实习生 胡世鑫

责任编辑｜谭畅

2023年4月初的一天，在百度孙笑川吧（以下简称孙吧）找到这样一张图片并不困难：那是一张视频截图，图里的女生或保留原样，或被P成黑白，甚至被P上咧到耳朵根的诡异微笑。截图之际，她正好伸着三根手指头。

大多数时候，这类恶搞图片只用于广大贴吧用户混经验——3根手指意味着“+3”，即用户在贴吧手机客户端每发帖、回帖一次，增加3点经验值。

然而，这一次，它不仅仅是混经验的工具，更是不久前一场激烈网络骂战的“战斗痕迹”。

图片中的女生是抖音美妆博主LAOCOU。3月21日，她发布一则视频，控诉孙吧内有很多从其他社交平台搬运的女性照片，用户在评论区里肆意侮辱、谩骂，甚至造黄谣。

视频很快捅了马蜂窝。LAOCOU称，有大量孙吧用户将其挂到孙吧，有人P了她的遗照，亦有人私信辱骂她。那些表示“经验+3”的截图，也是一发发嘲讽她的“炮弹”。

事情很快蹿上热搜。许多不知情网友经由热搜首次入吧后发觉，这个依托百度贴吧平台、以游戏主播孙笑川命名的网络社区，讨论内容多数时候与孙笑川本人无关，而是充斥着针对各类社会事件、现象、人物的戏谑与谩骂。

这并非孙吧原本的面貌。两位曾在孙吧担任吧务（贴吧管理人员）的网友回忆，2016年时的孙吧只是一个主要分享游戏和生活琐事、氛围相对简单的小众论坛。7年间，孙吧氛围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少受访老用户都会带有几分自嘲意味地向南方周末记者承认，这个拥有393万关注用户、累计发帖超过1亿条（截至2023年4月19日）的贴吧，如今就像一座巨大的“网络公厕”。

2023年3月23日，百度贴吧官方认证账号“贴吧阿Sir”在孙吧发布公告称，近期收到网民举报，反映吧内有用户发布侮辱他人、恶意攻击的信息，传播违规有害内容；贴吧开展了孙吧不良信息整顿工作，全面清查吧内侮辱谩骂、恶意攻击、不实言论等信息。

这个昔日的小众论坛，如何蜕变成网友倾泻恶意、歧视和语言暴力的“网络公厕”？

截至2023年4月19日，孙笑川吧拥有393万关注用户、累计发帖超过1亿条。 （网络截图 / 图）

1

“狠狠地评价”

高中生路葭从5年前就开始关注孙吧，她对“网络公厕”这个词的解释是：人的精神上厕所的地方，用户可以在这里集中释放各类负面情绪。

“吧友搬了个帖子，下面的人啥都不管，狠狠地羞辱、玩梗，这肯定是错的，但那就是孙吧的生态。”另一名大学生用户李文若如此评价。

此等生态下，用户开始在孙吧内竖起各式各样的标靶，对其无情“拷打”以释放情绪。LAOCOU“挨打”不久，电商从业者田茗也成为众矢之的。

2023年3月14日，她在小红书上发布一则视频，内容是她带着母亲到泰国一家男模餐厅游玩。用餐者可以与餐厅泳池中裸露上身、穿着泳裤的男员工拍照留念，视频中，田茗就与其中一位男员工尝试了公主抱的合影姿势。

厄运很快降临。田茗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在孙吧因遭LAOCOU控诉而登上热搜后不久，就有网友私信告诉她，她也被挂到了孙吧。相关帖子名为“带老娘去男模餐厅，孝顺的嘞”，她记得，那时帖子已经有上千点赞、几百条评论，评论区不乏污言秽语。

“我是一个普通人，从来不在网上发表过激的言论，我没有被这样网暴过，就是莫名其妙。”田茗说，她尝试举报那则帖子，但帖子至今仍在。

第三方数据显示，2015年百度贴吧月活跃用户数超过3亿，到2020年只有3743万，短短五年间流失了近九成用户。与此同时，孙吧反而屡屡逆势破圈，成为近年常霸占热门吧榜的大吧，一些用户看中的，是它独特的气质。

李文若从大约4年前开始接触孙吧。那时，孙吧已被贴上“网络厕所”的标签，但他很快就被他所感受到的吧内氛围吸引了：生活化、直白、偶尔低素质，更为重要的，是真实。

“你可以表现自己真实的一面。”在李文若看来，与一些主打高端精致生活文化、以至于用户不惜伪造人设的社交平台不同，孙吧的明牌就是真实，允许情绪输出。他曾在孙吧痛骂各色群体、社会现象。女性用户陆茜直言，孙吧的发言内容达到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程度。

孙吧另一重为数位用户称道的色彩，是其相对平民化的风格。陆茜的观察是，当其它社媒平台大量推流大V发布的内容时，孙吧依然少有网红和大V，新老用户发表的内容大家都能看见，更接地气。前任小吧主“别裡科夫”称之为“反偶像”。2023年1月，有用户在吧主的帖子下询问发帖者是谁，有人回答“连吧主都不认识啊”，结果很快被呛“什么品种的狗狗这么护主”。

百无禁忌，反对偶像，用户在孙吧“释放”的内容五花八门。人们也能在“网络公厕”中找寻到善意。陆茜举例，2022年曾有一位父亲因女儿身患重病向孙吧求助，吧友争相捐款。“大家一边骂，释放低素质，一边捐钱。一边和自己的生活抗争，冷漠对待所有人，但是内心又十分柔软。”

吧内最古老的一角当属原创日常生活记录，不少老用户都记得，曾有吧友天天拍摄自己带着鸭子玩偶到处吃饭、近乎行为艺术的照片。也曾有吧友在2022年开帖，讲述15年的流浪生活；帖子的结局由自称作者堂哥的人代为发布，说作者翻垃圾吃时，因误食含毒的老鼠而死。该帖的真实性未得到确认，不过这个结局深深地震撼了李文若。

但多数时候，用户上孙吧并非为了感受世态炎凉，而是为了逗乐子、解闷。吧内流行的恋爱小丑文学便是一大生活调剂，李文若看到过不少“输入框战神”，形式多为男方在线上聊天中向女方示爱，同步截图给吧友，结局包括但不限于表白被拒、情侣吵架。对于这样的“失败者”，孙吧用户大都也会嘲讽一番。

在部分老用户眼中，生活记录与小丑文学是最接近孙吧底色的东西。然而，这层底色随着用户增长日渐褪去，搬运自其他平台的“舶来物”逐步登上内容的王座。这些“舶来物”中不少都是与性别、阶层有关的争议性内容，即“屎帖”，而搬运它们的目的，李文若解释，是为了“让吧友狠狠地评价”。

评价不局限于吧内。被挂上孙吧后，田茗把这段经历发到了微博、小红书，评论区很快被疑似孙吧用户攻占。“他们评论的词汇和孙吧里的一样，就是贴吧上面那几个话术模板。”辱骂接踵而至，田茗不得不大量删除评论并关闭评论区。

正是这些，使得如今的孙吧饱受非议，用户自身也遭到波及。五年孙吧用户、大学生张叔征发觉，他玩孙吧的事被传出去后，一些人戴“有色眼镜”看他，“说我女朋友不会幸福”。路葭则渐渐退出了孙吧，她无法忍受吧里侮辱性的话语，也开始担忧身边玩孙吧的人造她的黄谣。

现任孙吧小吧主李璨对此颇感不公：“事实上那些人无论在什么平台都会显现出性情暴躁的一面，只不过我们孙吧被揪住了点尾巴一直说而已。”

李璨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会清理挂人的帖，也在紧盯恶意挑起群体对立的用户。在他看来，孙吧主打的是“评价”，而非网暴。

在网络公厕里，网友集中释放各类负面情绪。 （农健 / 图）

2

从5000到300万

2016年，赵可只有19岁，在北京一所大专就读。那时，他沉浸于主播李赣、孙笑川等人在斗鱼6324直播间里的“吹牛逼”，在百度贴吧鬼使神差地搜索“孙笑川”三字，第一次进入只有约5000个用户的孙吧。

孙吧成立的确切时间已难考证，多位用户口中的孙吧首任吧主拒绝了采访请求。不过，在老用户们的回忆中，孙吧的建立正是基于李赣、孙笑川等人代表的抽象文化，部分热衷抽象文化的粉丝聚集到孙吧，成为最早的一批孙吧用户。

抽象文化是一种互联网亚文化。在“别裡科夫”看来，贴吧的抽象文化是“一群人，甭管是老是少，是贫是富，大家相聚在一个聊天的社区”，彼此没有隔阂，没有阶层差距，“都能够互相怼对面一句”，继而享受“无谓的快乐”。

前小吧主滕章与赵可大致在同一时间入吧。他发觉，那会儿吧内“各种各样的新闻都会聊”，搬运已有端倪，但非吧内主流。“确实是会搬运一些微博博主的逆天言论过来，大伙都会说一说，但是不会去微博下面骚扰人家。”

2017年前后，赵可当选孙吧小吧主。彼时，他已成为孙吧重度用户，一天花三四个小时在孙吧里，“不停地刷”。用户体量小，刷得多了，他能认出常客的头像。

一年后，还是初中生的路葭开始关注孙吧，第一印象是“凉”，她在吧内翻半天也找不到几个回复多的帖子。吧友中有不少上班族，工作之余来吧里吐槽几句社会问题，用抽象文化的梗传达不满，这是她觉得最有意思之处。

只是，小型熟人社会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孙吧很快迈出了向热门大吧爬升的第一步。

2018年，有新闻爆出，蔡徐坤在演唱会上被人用激光笔照射眼睛。部分孙笑川的粉丝以玩梗的形式声称，此事系孙笑川所为，蔡徐坤的一些粉丝信以为真，纷纷加入讨伐孙笑川的大军之中。

这场登上热搜的闹剧是否给孙吧带来了关注与流量，亲历的吧友们说法不一。但孙吧规模的确自那以后愈发壮大，滕章回忆，2018年后，吧内一天最多能增加几千关注用户，总量达到数万人。

2019年，“别裡科夫”记得，孙吧用户数涨到了十余万。出圈与用户激增给孙吧带来了争议，网络公厕之说开始流传，滕章也察觉到，引流的人越来越多。彼时，不少用户去搬运B站的内容，“有那种长得比较胖的男UP主，他们就会搬人家的视频过来，然后嘲讽他”。

“别裡科夫”则为那时的孙吧辩护：吧内有情绪输出，但依然保留“萍水相逢，你怼了我一句，我怼了你一句，（结束后）可能大家都忘了”的色彩。除此之外，那年吧主还开展活动，鼓励吧友创作历史、文学、哲学、音乐、电影等方面的专业性内容，也有“很多行业的人都在分享他那个领域的一些东西”。

孙吧逐渐迎来了颇具争议的“繁荣”。“别裡科夫”在2020年接任小吧主，虚拟世界里，他“颁布新政”，发布新吧规，又以古文体作《安吧论》，有用户评价其文采斐然、善于整活，带来不少欢乐。现实中，新冠疫情到来，外出不便令人们将更多时间花在线上，生活的苦闷需要地方发泄，孙吧恰好承接，故而大涨一波粉丝。

但危机也在逼近。当年，孙吧就与另一贴吧以及B站舞蹈区一位UP主发生了冲突。2021年，吧内管理层更是发生了一次大换血。数位老吧务回忆，时任吧主被盗号，多位小吧主也被解除职务。

路葭因备战中考一年未看孙吧，2021年中考结束后，当她返回才发现，孙吧已“完全变质”。那一年，孙吧粉丝达到几十万人，路葭记得，吧内充斥着各种侮辱性词汇，“引流的新人将孙吧彻底变为了一个厕所”。

“别裡科夫”如此解释这种变化：不断增加的新用户并不了解过去的孙吧，他们按照自己的理解传承吧内文化，使得最初孙吧代表的抽象文化不断稀释乃至变质。在他看来，不少后来者将抽象文化理解为“去整蛊、去截图辱骂别人，单纯的就是享受网暴别人”。

（视觉中国 / 图）

3

删，还是不删？

“别裡科夫”对2020年孙吧两场外战的其中一役印象深刻：有孙吧用户搬运了有关日式女子高中生制服的内容，遭到另一贴吧用户的指责，“说穿的是山寨的”。部分孙吧用户不满，开始前往对方贴吧嘲讽，双方的网络冲突由此爆发。滕章曾出面当和事佬，劝阻吧友不要去冲击对方，也去对方贴吧道过歉，但控制不住冲突升级。

身处孙吧这样一个迅速膨胀又热衷“整活”的组织，义务承担管理工作的吧务们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吧主与小吧主等共同组成吧务团队，管理贴吧日常事务。按照百度贴吧的制度，吧主需在满足一定前提条件下通过竞选投票的方式选出。至于小吧主，赵可回忆，大约6年前，时任吧主出台政策，宣称人人都有小吧主当；吧主要每月开帖，有意竞选小吧主者在帖下留言报名，如达到一定等级又有吧友回复支持，就有机会被选中上任。不过，从后来的情况看，小吧主并未实现每月轮选，任期也没有明确限制。

当年，相信小吧主职位能带来权力的赵可报名并通过选拔。上任后他发觉，贴吧的组织形式实际上非常松散，并非严格科层制度，吧主几乎没有对他发出过指令。“别裡科夫”也认为，在贴吧，吧主对小吧主很难下强硬命令，再加上孙吧本身带有一些反偶像气质，“真的非常强硬的话还没人愿意听的”。

赵可断断续续当了4年小吧主，每天的主要工作是清理违规帖。但在哪些内容应当清理这一问题上，他发现管理团队一直有分歧。除了涉黄、敏感内容与广告必删以外，其余内容清理与否有很大的主观性，“大家想删的东西还都不太一样”。

面对孙吧壮大后涌现的“屎帖”，管理团队就做着不同的选择。赵可坦承，对于搬运的争议性内容，他很少删除。

“别裡科夫”则选择了大刀阔斧的改革：2020年担任小吧主时，他曾制定吧规，禁止发布B站截图。他解释，在实际管理中，他不仅会删B站内容，其余平台的搬运内容大都也会清理，这既是为了避免引发不同平台的网络骂战，也避免内容同质化。然而半年后，“别裡科夫”因故被解职，前述吧规不复见于新吧规中。

如今的孙吧吧规禁止违法、色情低俗、无意义刷屏、广告、小团体引流、挂人引战等内容。管理团队轮选制度依然延续，现任吧务包括1个吧主、35个小吧主、3个语音小编。干涉与放任的分歧依然存在，现任小吧主李璨称其会删除挂人的帖子，但另一位小吧主“小仙男”却表示他不会这样处理。

小吧主梁见曜也坦承，面对近两三年来逐渐压倒其它内容的搬运帖，哪怕内容极端，只要不是短时间重复大量搬运，他“没打算管”。

梁见曜认为，“屎帖”删除与否没有明晰的评判标准，“总不能搬运的都删了吧”。除此之外，他将保留一些争议内容视为听到不同声音的手段，即便这可能导致有网暴、诽谤性质的言论蔓延，但梁见曜不会删帖，除非当事人找来表示不愿被搬运。

梁见曜为“网络厕所”真实、开放、畅所欲言的特质辩护，认为这种“不正确”的环境是当下互联网世界中殊为难得的，“好的事情会称赞，坏的事情会辱骂，我的说法依旧是（孙吧）直来直往”。

实际上，以孙吧壮大后的流量，即便管理团队下定决心清理搬运内容，能否达到理想效果也存疑。赵可做小吧主后期，每天早上醒来一刷孙吧，就能删十几个违规帖。

“我们近七天是平均每天大约35万的回复量。”2023年4月3日，李璨称，他与另一位吧务已经开始动用机器删帖，“还是弄得过来的”。

4

“永远有人要上厕所”

凭借抽象文化兴起的孙吧在7年里急速蜕变，原因包含许多偶发因素。不过，一些老用户还是窥见了其中的某种必然。

“不是说抽象（文化）完全冰清玉洁，按常规的、世俗的道德理念来讲的话，它确实是不合时宜的、不好的，”“别裡科夫”说，“互怼的同时，它也会去消费一些无辜的人。”

一篇论文如此描述抽象文化：它是对“屌丝”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并改造升级；它在将自我人格进行降格处理的同时，肆意地嘲弄与戏谑一切。另一篇论文则将缔造并传播了抽象文化的“狗粉丝”（李赣、孙笑川的粉丝）描述为这样一个群体，他们从相貌平凡、事业一度无起色、脾气急躁的孙笑川身上看见了自身的“阴影”，但却不敢承认，于是以语言攻击的形式将“阴影”投射到孙笑川及其他人身上，以获得一种病态的心理平衡。

数位老吧友回忆，抽象文化兴起后，部分抽象文化粉丝走出了李赣、孙笑川的直播间，四处流浪。他们曾聚集于抽象TV吧、修车TV吧、带秀TV吧等贴吧。

对于贴吧而言，承接抽象文化是双刃剑。它带来了人气，也带来了黑暗面。一位早年关注过修车TV吧的用户称，当年吧内就挂过女主播，称她们曾在夜总会上班。“别裡科夫”也记得，吧内抽象文化粉丝众多，平日里热衷于宣泄情绪，有不少违规言论。大约在2017年时，还有人利用机器操纵修车TV吧的死账号，大量发布辱骂、攻击其他用户的言论。

这些贴吧先后遭到封禁，抽象文化的粉丝逐渐聚集于孙吧。在滕章看来，如今的孙吧不过是复制当年抽象TV等贴吧的命运，“都是会变成这种毫无顾忌地（发泄）”。

张叔征也将孙吧如今的混乱视为必然，但他并未归因于抽象文化，而是认为这种混乱更多因性别等争议性话题而起。他察觉到，持不同立场的群体需要寻求可以容纳自身的平台，男性用户较多的孙吧承担了这一角色。

梁见曜是为数不多的不认同孙吧“堕落”的受访者。入吧4年，他称孙吧的氛围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只是讨论的题材有所改变，而这是社会现实的折射。

收到网民举报后，2023年3月23日，百度贴吧表示，孙吧开展了不良信息整顿工作，全面清查吧内侮辱谩骂、恶意攻击、不实言论等信息。李璨称，他已响应公告，开展了此类言论的清理。

不过，“小仙男”说，近期孙吧“没有调整和改变什么吧规”，一时的平静源于冲突双方的互相隔离。他发觉，一些网友来吧里骂人，会遭到封禁；而孙吧用户去其它社交平台引战，也会被拉黑，“简单来说就是两边都打不进去”。

一些用户也开始反思孙吧的风气。4月13日，有用户搬运了B站一位UP主所写的因染发与家人发生争吵的文章，并评价其“极端”。帖子遭到不少孙吧用户的抨击：“你也是逆天，挂别人干什么？”

南方周末记者联系了百度公众沟通部，希望了解此次孙吧不良信息清理整顿的方式及成效，截至发稿未得到回应。

如今，打开百度贴吧，用户仍可在热门帖中找到来自孙吧的内容。在孙吧内部，也有不少搬运自其它社交平台的、涉及争议性话题的“屎帖”，其中不乏嘲讽、谩骂之语。

“永远有人要上厕所。”路葭说，“（即使）孙吧没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文中赵可、滕章、田茗、李璨、李文若、路葭、张叔征、陆茜、梁见曜为化名，其余为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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