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美国弗州的“白人至上”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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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2017年8月14日作者于“悟空问答”回复。

2017年8月11日，全美数千白人至上主义者、三K党徒、新纳粹团体蜂拥至弗吉尼亚大学所在地夏洛茨维尔市举行集会，夜间持火把巡游弗吉尼亚大学校园，将反对白人至上主义的学生团团围在垓心。

8月12日，这些身穿希特勒语录T恤、挥舞党卫军旗与邦联旗、摆出纳粹手势、高喊「血与土地」等纳粹口号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又在他们荷枪实弹的「民兵」组织簇拥下招摇过市，与反对者对峙并发生暴力冲突。

期间一名来自俄亥俄州的20岁白人男子、身为共和党注册党员的白人至上主义者James Alex Fields，甚至故意驱车碾压反对者的队伍，造成一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弗吉尼亚州传统上属于美国政治的「南部」，从1952年到2004年的历届总统大选（除1964年外）均由共和党获胜；但随着人口结构的变迁，该州近年呈现出「转蓝」的趋势，2008、2012、2016三届总统大选民主党在弗吉尼亚均以微弱优势胜出，现任州长也是民主党人，但州议会两院则由共和党控制。这种「摇摆性」使得弗吉尼亚成为保守派与自由派势力争夺的焦点之一。

同时，夏洛茨维尔市因为拥有弗吉尼亚大学，而受教育程度较高者多持自由派立场，该市自然成为州中「深蓝」的据点。这次全国白人至上主义者群情激昂地聚集夏洛茨维尔、并特地选择以明火执仗夜巡校园的方式开始其游行，多少有「到自由派的地盘砸场子、给自由派一点下马威」的意思。

事件更直接的导火索是夏洛茨维尔市议会于今年初决定，将市里的「罗伯特·李公园」（纪念美国内战中南方邦联的罗伯特·李将军）改名为「奴隶解放公园」、将「杰克逊公园」（纪念美国内战中南方邦联的托马斯·「石墙」·杰克逊将军）改名为「正义公园」，并移走公园里原有的一尊李将军铜像与一尊杰克逊将军铜像。

「邦联老兵之子（Sons of Confederate Veterans）」等保守派组织将市议会告上法庭，声称根据弗吉尼亚州的纪念碑管理法，战争纪念碑一旦建成之后，地方政府便无权将其移除；市议会则辩称，李将军铜像与杰克逊将军铜像并非战争纪念碑，而是个人纪念雕像，因此移除这两尊铜像并不违反州法。

五月份时，地方法院的一名法官向市议会发出临时禁制令，要求其在半年内不得移除李将军铜像，以待法院在8月30日开庭审理此案（但法官允许市议会先行将公园改名）。自市议会决议迄今，地方的极右翼团体已经组织了几次小型示威抗议；随着开庭日期逼近，全美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终于决定串联起来，大肆展示自己的力量。

其实类似公园改名、移除雕像的建议，以前一直有人提出。比如夏洛茨维尔市议员Kristin Szakos在2012年提议讨论如何处理市内邦联标志，结果马上收到许多充斥人身威胁的邮件与电话。由于当时邦联标志问题还未引起全国广泛关注，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直到2015年南卡罗莱纳州白人至上主义者Dylann Roof闯入黑人教堂枪杀九名黑人，舆论才开始正视南方各州长久以来的白人至上主义暗流、及其与「邦联怀旧」的密切关系，南方各州地方政府也才开始严肃讨论移除邦联标志事宜。我在《》一文中介绍过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

州府广场上的邦联军旗，长久以来便是南卡政治的敏感话题。此事发端于1961年，时任州长民主党人弗里茨·霍灵斯（Fritz Hollings）以纪念内战爆发百年为名，在州府穹顶升起邦联旗，实则欲以此为号召，动员南方白人对抗方兴未艾的民权运动。此后邦联旗便与国旗、州旗一同高悬南卡州府上空。随着种族隔离主义的节节败退，心有不甘的南方各州纷纷效仿南卡的「符号政治」，或更改州旗设计加入邦联徽章，或在政府大楼悬挂邦联旗帜，或在议会厅前摆放邦联军政人物甚至3K党领袖雕像。

符号之争自此成为南方政治的一大戏码。比如80年代马丁路德金日成为联邦假日后，南方各州阳奉阴违：有的将其改名为「李/杰克逊/金纪念日」，捆绑兜售罗伯特·李（Robert Lee）与托马斯·杰克逊（Thomas Jackson）这两名邦联将军；有的规定企业和员工可在马丁路德金日与若干「邦联纪念日」之间自行选择公共节假日时间；不一而足。其中尤以南卡为最，迄今仍在每年五月庆祝官方的「邦联纪念日」，由地方政府组织或支持公共集会和游行，参与者挥舞邦联旗帜、高呼邦联口号。

州府广场上的邦联军旗，长久以来便是南卡政治的敏感话题。此事发端于1961年，时任州长民主党人弗里茨·霍灵斯（Fritz Hollings）以纪念内战爆发百年为名，在州府穹顶升起邦联旗，实则欲以此为号召，动员南方白人对抗方兴未艾的民权运动。此后邦联旗便与国旗、州旗一同高悬南卡州府上空。随着种族隔离主义的节节败退，心有不甘的南方各州纷纷效仿南卡的「符号政治」，或更改州旗设计加入邦联徽章，或在政府大楼悬挂邦联旗帜，或在议会厅前摆放邦联军政人物甚至3K党领袖雕像。

符号之争自此成为南方政治的一大戏码。比如80年代马丁路德金日成为联邦假日后，南方各州阳奉阴违：有的将其改名为「李/杰克逊/金纪念日」，捆绑兜售罗伯特·李（Robert Lee）与托马斯·杰克逊（Thomas Jackson）这两名邦联将军；有的规定企业和员工可在马丁路德金日与若干「邦联纪念日」之间自行选择公共节假日时间；不一而足。其中尤以南卡为最，迄今仍在每年五月庆祝官方的「邦联纪念日」，由地方政府组织或支持公共集会和游行，参与者挥舞邦联旗帜、高呼邦联口号。

正如南卡罗莱纳州政府前的邦联旗乃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为了对抗民权运动才特意竖起的一样，夏洛茨维尔市的两尊铜像也并非内战以来一直存在，而是二十世纪初的直接产物：李将军像立于1924年、杰克逊将军像立于1921年，距内战已近六十年之遥。树立铜像表面上是为了纪念两位邦联将军，其实真正用意是为当时南方的种族隔离制度以及三K党运动张目（其实就连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关于李将军「高尚人格」的种种轶事，绝大多数也是在这段时间前后编造出来的）。

据统计，目前全美共有超过一千座邦联纪念碑与纪念雕像，分布在31个州，包括蒙大拿等许多根本和内战及邦联毫无瓜葛、纯粹是白人保守派出于「狗哨政治」的需要才立碑「纪念」邦联的州。关于「狗哨政治」，参见我的《》一文：

就像狗哨发出的高频声波能够让狗听见、却无法被人耳接收一样，共和党政客们为了保住「南方战略」的胜果，熟练掌握了一套冠冕堂皇的「隐语（coded language）」，在不明就里者听来平平无奇，不致反感，传到心领神会的目标受众耳中，则话里有话。

隐语当然不是什么新发明：十九世纪美国的奴隶制辩护士往往打着「州权神圣」的旗号……民权运动以后，「黑鬼（nigger）」这样赤裸裸的种族歧视词汇已经「政治不正确」了，共和党在动员南方白人时，便改喊「减税」、「福利改革」、「法律与秩序」等看似无伤大雅的口号，借以挑逗听众脑中「黑人= 不事工作光吃福利的懒鬼」、「黑人 = 混迹街头烧杀抢掠的恶徒」之类成见，刺激其为了「捍卫我们白人的财产与人身安全」而踊跃投票。

就像狗哨发出的高频声波能够让狗听见、却无法被人耳接收一样，共和党政客们为了保住「南方战略」的胜果，熟练掌握了一套冠冕堂皇的「隐语（coded language）」，在不明就里者听来平平无奇，不致反感，传到心领神会的目标受众耳中，则话里有话。

隐语当然不是什么新发明：十九世纪美国的奴隶制辩护士往往打着「州权神圣」的旗号……民权运动以后，「黑鬼（nigger）」这样赤裸裸的种族歧视词汇已经「政治不正确」了，共和党在动员南方白人时，便改喊「减税」、「福利改革」、「法律与秩序」等看似无伤大雅的口号，借以挑逗听众脑中「黑人= 不事工作光吃福利的懒鬼」、「黑人 = 混迹街头烧杀抢掠的恶徒」之类成见，刺激其为了「捍卫我们白人的财产与人身安全」而踊跃投票。

除了夏洛茨维尔外，今年五月初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拆除纪念「新月城白人联盟（Crescent City White League，内战后当地一个类似于三K党的白人暴力组织）」对抗而发动的「自由之地战役（Battle of Liberty Place）」纪念碑时，同样激起了众多白人至上主义者的反弹；由于受到人身威胁，参与拆除纪念碑的工人甚至必须戴着面具施工以防被人认出，并且政府还派出了狙击手在施工现场附近保护工人。

美国的种族主义、白人至上主义，并不是这一两年才冒出的现象。但是在过去，这些人多少还知道羞耻、知道自己不为主流社会所容，因此行事多少有所顾忌和遮掩（比如三K党徒都要用白布罩袍遮住头脸和全身，只留两个小洞露出眼睛）。但，打破了「狗哨政治」的潜规则、把保守派政客以往只敢用暗语传达的观念（比如用「州权至上」来表示「别干涉我们搞种族歧视」）赤裸裸地摆上台面：

只有深刻体会当代共和党的选举动员对狗哨政治术的依赖程度，才会真正理解，为何特朗普屡屡因出格言论遭到口诛笔伐，却还能在共和党初选中横行无忌毫发无损。自参选以来，特朗普左一句「墨西哥正在向我们输送强奸犯」，右一句「对恐怖分子的家人应该连坐灭族」，今天嘲笑同台竞争的女候选人年老色衰，明天贬斥在初选辩论中提出刁钻问题的女主持人胸大无脑。共和党建制派惊骇万分，纷纷出面谴责，甚至发起了「绝不特朗普（Never Trump）」的抵抗运动；谁料特朗普的支持者并不买账，他们的铁骑在初选中高歌猛进，将螳臂当车的党内抵抗力量碾压得粉碎。

许多人把特朗普支持者对极端言论的容忍甚至欢迎归咎于民主党。他们认为，正是民主党自由派多年来鼓吹营造的「政治正确（political correctness）」——避免发表带有歧视、仇恨、冒犯意味的言论——的气氛，让普通民众陷于自我审查和压抑，不敢说出心里话，现在终于遇到一个敢于打破禁忌、直言不讳的总统候选人，宛如久旱逢甘霖，自然趋之若鹜。

然而这种解释其实是舍本逐末。特朗普打破的，并不是什么政治正确的禁忌，而是当代共和党内狗哨政治的潜规则。共和党政客采用狗哨政治来动员基本盘，是为了避免引起（认同政治正确的）中间选民的反感，保持与民主党对手的竞争力；但被动员的选民则没有这些顾忌，用不用「隐语」也并不影响他们接收到的核心信息。

只有深刻体会当代共和党的选举动员对狗哨政治术的依赖程度，才会真正理解，为何特朗普屡屡因出格言论遭到口诛笔伐，却还能在共和党初选中横行无忌毫发无损。自参选以来，特朗普左一句「墨西哥正在向我们输送强奸犯」，右一句「对恐怖分子的家人应该连坐灭族」，今天嘲笑同台竞争的女候选人年老色衰，明天贬斥在初选辩论中提出刁钻问题的女主持人胸大无脑。共和党建制派惊骇万分，纷纷出面谴责，甚至发起了「绝不特朗普（Never Trump）」的抵抗运动；谁料特朗普的支持者并不买账，他们的铁骑在初选中高歌猛进，将螳臂当车的党内抵抗力量碾压得粉碎。

许多人把特朗普支持者对极端言论的容忍甚至欢迎归咎于民主党。他们认为，正是民主党自由派多年来鼓吹营造的「政治正确（political correctness）」——避免发表带有歧视、仇恨、冒犯意味的言论——的气氛，让普通民众陷于自我审查和压抑，不敢说出心里话，现在终于遇到一个敢于打破禁忌、直言不讳的总统候选人，宛如久旱逢甘霖，自然趋之若鹜。

然而这种解释其实是舍本逐末。特朗普打破的，并不是什么政治正确的禁忌，而是当代共和党内狗哨政治的潜规则。共和党政客采用狗哨政治来动员基本盘，是为了避免引起（认同政治正确的）中间选民的反感，保持与民主党对手的竞争力；但被动员的选民则没有这些顾忌，用不用「隐语」也并不影响他们接收到的核心信息。

特朗普的粉墨登场，让原本躲在暗处的种族主义者和新纳粹们胆气大壮，纷纷在光天化日下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前三K党首领David Duke甚至在夏洛茨维尔事件后发布推特警告特朗普，别忘了谁才是他的基本盘：「我建议你好好照下镜子，记住是美国白人把你送上总统宝座，不是激进左翼。（I would recommend you take a good look in the mirror & remember it was White Americans who put you in the presidency, not radical leftists.）」

特朗普自然对这种敲打心领神会。在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中，他对记者请其正面谴责白人至上主义的要求置之不理、扬长而去。特朗普的这一举动在新纳粹网站The Daily Stormer上赢得了一片赞誉。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许多华人「川粉」们在卖力地为特朗普以及白人至上主义者洗地，甚至还有人公然叫好。真是不知这些同胞，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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