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四月,没人会忘
来源 / 一条****** 编辑 / 刘亚萌、叶荔 责编 / 谭伊白****** 上海这轮疫情, 让2500万人经历了太多忧心忡忡的日夜。 有人停下了工作, 有人失去至亲, 有人挺身而出, 做志愿者、当团长、送药、帮扶老 …
这篇文章,记录的是在上海的3组视障人士的现状。他们分别被封控在按摩店、酒店和宿舍。被封最久的迄今已达35天。
在毫无准备或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他们都在面临饥饿与困顿。
全上海进入静态封控管理已近一个月,从3月1日至4月23日,上海累计新增本土确诊病例及无症状感染者逼近50万人。
这里的居民已经习惯了在APP抢菜,在微信群里接龙团购,在朋友圈获取最新的疫情动态。
但在这个拥有2500万常住人口的大型城市,包含了约9万名视障残疾人,其中约3万人是全盲。
他们中的若干人,正忍受着饥饿,正面对着信息隔绝。看不见,让他们像一座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他们看不见,但希望可以被你看见。
《流落南方》的读者们,你若看见,请下拉到文末。
付岑
截至目前被封时间:35天
被封地点:上海市浦东新区福山路上海缘澳城市酒店
注:付岑全盲,无法提供图片,本章节无图。
1.独自被困盲人按摩店
一包挂面可以吃多久?
对于付岑来说,这是现在手头上唯一剩下的食物。上一包挂面,让她节省着撑过了一个星期。
她已经被封在这间70平米的盲人按摩店整整35天。接下来还要撑多久?她不知道。
按摩店位于上海浦东新区一家酒店的2楼,距离陆家嘴中心3公里不到。付岑是在这工作的盲人按摩师。
3月17日晚,她做完最后一个推拿,同事们早已下班回去员工宿舍。
店里就剩她一个人,无法回宿舍,只能将就着在店里的推拿床上睡觉。
结果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出不去了——酒店被封。
付岑30岁,来自湖南岳阳,北宋政治家范仲淹曾在当地写下流传至今的《岳阳楼记》。
她幼时全盲,看不见任何东西。盲校毕业后十余年,她一直在岳阳从事盲人按摩工作。
2021年8月,朋友她介绍入职浦东新区的这家盲人按摩馆。一个月能赚五六千元,比老家高了一倍。
她是怀着憧憬的心情来到这个城市的。但在上海被按下“暂停键”后,被“暂停”的还有她的正常生活。
2.每天一顿无盐的清水挂面
封控期间,付岑最着急的是食物。
店里没有油、没有盐,“烹饪设备”只有一个电饭煲。
3月18日酒店刚被封的时候,线上外卖平台还正常运行。她买了几包挂面、方便面。想着先凑合过几天,但这些面条却成了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救命粮。
一包挂面有4捆,平均每捆有200根。她通常很小心谨慎地计算着自己的饭量。
一天吃两顿都是奢侈的。没有调味料,她每天就用清水煮一点面条,就这一顿,是全天的食物摄入。“饿了就忍着,抱着自己不会被饿死的心态。”
饥饿不可怕,她怕的是面条没有了。
她被发现,是在酒店物业来统计居住人数敲门的时候。随后物业将自己的盒饭给了她。
那是被封近20天后,付岑吃到的第一口“饭”。
她不记得具体的菜式了,两荤两素。“觉得特别香,好久都没有吃到过这么有味道的饭了,最起码有盐味了。”
盒饭中的米饭,即便不伴着菜吃,也同样让她感动。在湖南老家,她都是吃米饭的。
这让她想起了家乡。
不过一个星期后,物业的盒饭也紧缺了,不能再给她送饭了。
3.她是一座接收不到信息的孤岛
为什么不去向其他周边的人寻求帮助,比如排队做核酸的时候,可以接触到其他人的吧?听到我们这样问,付岑明显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回复道:“我是以为,大家应该都买不到东西。所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嗯,确实应该可以去问一下的。”
不仅如此,“团购”,这个上海封控时期的热词之一,在付岑这里只是一个“好像曾听同事提起过、不是很方便操作的东西”。
视障给她带来的不仅是不方便走动,还有信息的闭塞。她不知道酒店外的上海,众多居民团购解决了物资问题。更不知道互联网上,关于团长的梗频频刷屏。
视障辅助软件只能帮她做到最基本的沟通交流。发送到她手机的文字消息会被大声朗读出来。但是像图片、链接,她即便接收到了,也无法“听到”。
与我们交流的过程中,付岑明显表现出来并不擅长交际,也不擅长主动向他人求助。
她自我剖析,往往自己能做的,就尽量不会去麻烦别人。她认为这代表她可能“性格怪异”。
这大概源于她过往的经历。从前她在马路上,向路人问路。路人直接回复她,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吧。“怕你会找上他一样,可能因为看到我们有视力障碍。”
不愿主动麻烦他人,再加上消息的闭塞,加重了她独处时的茫然和恐惧。
对于她,封控期间的白天和黑夜没有太大的区别,窗外无论是刺眼的阳光,还是昏暗的阴云,她的双眼都捕捉不到。
醒了就起床,饿了就吃饭,困了就又睡去。现在是几点?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现在确实是不知道每天怎样过去的。你没有上下班的规律了,也没有其他规律告知你需要去做些什么。”
“就觉得生活没有什么追求的东西了。每天都是这样。”她说。
她现在靠听小说和听音乐打发时间。她尤其喜欢听视障人群中发生的故事,她称之为“圈内人”的事。
付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本来很成功也很热心的视障人士,最后却突然遭遇了接连的失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自己也生了一场大病。这个故事激起了她对生活的希望:“我自己没遇到过这些事情,所以想一想我也是很好的,很幸运的。”
除此之外,平常里,屋内寂静得可怕。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物业来敲门的声音。
这声音,之前是来送饭,现在是喊她下去做核酸。这样好像就没有人会把她遗忘,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舒毅等15位视障同事
**截至目前被封时间:24天
**
被封地点:上海市宝山区万达广场
15个人只剩1800元
在距离付岑20公里的浦西宝山区,舒毅和他14名视障同事被封在写字楼的两个房间里。更准确来说,是他们所工作的盲人按摩店员工宿舍。七男八女,按性别各自一间。
舒毅所在的其中一间员工宿舍
舒毅来自四川泸州。介绍自己家乡的时候,他会打趣加上一句“就是泸州老窖”。
他属于二级残疾,不是全盲,“圈里”定义是二级盲。平时上街走路问题不大,但文字是看不清的。
4月1日浦西实施封控,按当时的通告,将于4月5日3时解封。舒毅和他的同事按5天的食量,买好了面条、方便面等速食。但他们没料到,足不出户的封控要求一直延续到了此刻,且何时解封仍然未知。
最先告急的是他们的钱包。
15个盲人按摩师,身后是15个急需钱用的家庭。
父母、妻子、孩子……每个月工资到账后,他们需要将大部分的钱打回家里。再加上3月的工资未发,4月又被封控没有工作。每个人手中可支配余额很少。
发现迟迟无法解封后,舒毅他们先自行凑了一笔,专门用来买吃的。大家把手头上的钱掏出来,凑了几千块。
最开始他们准备在买菜APP上抢菜。他和几个半盲的同事定好闹钟,结果等正式开抢的时候,因为要借助读屏软件“听”文字,他们总是慢了一拍。菜都被抢光了。
抢不到菜,该怎么买食物呢?他们将注意力放到了找跑腿上。
平日里,数十万名外卖小哥、快递员支撑起整个上海的餐饮、物流。他们骑着小电驴,戴着黄色或蓝色的头盔,风驰电掣地奔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然而在封控期间,这个数量跌至1万名左右。
现在是典型的卖方市场。舒毅发现,到距离几分钟车程的超市,来回一趟的跑腿费高达100元到200元不等。
贵吗?当然。能不买吗?不能。于是咬咬牙,付款了。
联系上跑腿小哥后,舒毅会和对方列出自己的购物清单,再根据对方报的总价付款。至于每个商品价格究竟是多少,他也不清楚。反正都“贵得离谱”。
舒毅买了四箱泡面和2桶9.5L的矿泉水,付给跑腿小哥总价500元。平日里这些只需约200元
舒毅和跑腿小哥的聊天记录
到目前,舒毅他们已经花了6000元购买食物。中间偶有政府或残联给他们送物资,但杯水车薪。
盲人按摩是体力活。按、压、点、拿、捏,力气要大,要让客人感受到力度。一天工作下来,累得酸痛。但现在,除了吃饭洗澡,他们都选择在床上躺着,或者在椅子上坐着,只为了“减少消耗”。
他们的卡里一共只剩下1800多元。泡面还是那么贵,跑腿费还是那么贵。银行卡上的钱数一天天在减少,但被封的天数一天天在增加。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不知道。
“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希望。拿钱出来买东西我们都可以接受的,也不是说一定要让社会捐助。”舒毅说。“我们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回到正常物价,正常的跑腿费。这就好了。”
30天前来上海找工作的邓军等4位视障人士
截至目前被封时间:24天
被封地点:上海市徐汇区钦州北路68号布丁酒店
4月11日开始无法缴纳酒店房费
邓军也被困在了上海。
他声音温柔,说话也十分客气。接到我们电话,第一句就是:“哎,老师好。”
3月25日,他从江西到上海找工作。同行来到上海的,还有来自其他省份的三个人。
邓军稍微有光感,另外三人中,两人全盲,一人半盲。
邓军和他同伴的残疾人证
来之前他听说上海有疫情蔓延,但没在意。
在他看来,全国目前很多城市都有小范围爆发疫情,例如杭州、南京,但很快就过去了。他觉得,上海作为一线城市,疫情应该会更快过去。
邓军没想到的是,20天之后,疫情数字翻了十几倍。
3月29日,四人入住了浦西徐汇区一家快捷酒店。在4月5日没有如期解封后,很快,他们也陷入了食物不够、钱款不够的困境。
酒店有盒饭,他们吃过几次,但30元一份。他们很快就“扛不住”了。
为了省钱,四人从两个双人间挤到了一间三人间。15平米,两男两女,三个人睡床,一个打地铺,共用一个卫生间,生活有诸多不便。
即便如此,到4月11日,他们仍然彻底交不出房费了。
邓军四人挤在这间三人间里
邓军尝试过打电话求助。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虽然政府部门、残联都在尽力,但因为求助的人太多,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帮助,还是太少了。
徐汇区残联说,上海的视障人士太多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物资,所以只能起到调配作用。他们很无力。
街道残联的人说,我们的物资都没了,这样吧,我自己掏钱给你们买。邓军随后收到了街道残联购买的两箱方便面和两箱八宝粥,但也只能维持几天。
徐汇区政府听说邓军他们只有电饭煲之后,没有给他们送萝卜、茄子等物资,而是专门送来了面包、方便面、自嗨锅。区政府说,你们先吃几天,不行的话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这样,又维持了邓军四人五、六天的生活。
邓军仅有的电饭煲
吃的勉强靠接济,但交不起的房费无人能帮。
他们每天的房费是188元,从3月底入住开始计算,到4月底加起来要支付近6000元。
邓军曾尝试过办理退房手续,打算换到一个更便宜的地方。但保安不让他们出酒店门,因为现行规定“足不出户”,于是他们又只能返回酒店。
接下来该怎么办?拖欠的房费该怎么办?从4月11日就没钱支付房费后,酒店几乎每天都在催缴。
邓军也没谱。他想,他也才来上海,哪里有钱呢?
**看不见的他们
**
你们能看见吗?
“能不能帮助到我们啊?”这是三位受访者在电话中都在询问的事情。
我们与他们交流的过程中,能感到他们虽然内心着急、物资紧缺,但仍心存感恩,保持着礼貌。这在长达一个月的封控中着实难得。
像是付岑,她在电话中说得最多的两个字是“谢谢”。她多次感谢为她送来盒饭的物业,也对自己的困境表示充分的理解。
付岑与我们在微信上沟通
4月22日,付岑收到了公益物资,里面有方便面、八宝粥和水果。
之前一天,写字楼里给舒毅他们送来了一些粽子,他们烧了水,准备煮粽子吃。
但封控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收到的食物总有吃完的一天。看不见的他们,仍希望被你看见。
(付岑、舒毅、邓军为化名)
流落南方注——
如果您有相关帮助资源,请后台联系我们,位于上海的饮食、生活类物资,我们将委托志愿者按就近原则交给他们。
如果您有较大规模的物资,我们将通过残联对接,希望帮助到上海更多被封控中的视障人士。
我个人请志愿者代为采购2000元物资,递送给文中三组视障人士。
感谢您有形及无形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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