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球员能拯救中国国足吗｜大象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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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让中国人爱恨交加。

文｜狸花猫 兔透射

11 月 14 日，中国男足在 2022 年世界杯预选赛中客场 1:2 不敌叙利亚队，主教练里皮宣布辞职。这已是里皮第二次执教中国国家队，里皮被认为是中国足球「归化」路线的主要设计者之一。

四十强赛开赛，原籍巴西的艾克森已成为首位代表中国国足的归化球员。到明年，还会有高拉特、阿兰、费尔南多等多名援兵加入。

· 除了多年征战中超的老外援，有华裔血统球员更是「归化」首选：「挪威天才」侯永永入籍中国，成为一名新朝阳群众

无论继任的教练是谁，现有「归化」路线短期内不会中止。毕竟，如今的「归化」大计不单有路径依赖，还有强大民意做支持。

· 某社交网站用户对归化球员的欢迎态度

但中国人对待运动员归化，态度可不是一直都这么好。

被归化的「屈辱」

就在 2019 年，有文章历数 1980 年代以来，包括胡娜、张本智和、小山智丽等 10 位「得不到国人原谅」的运动员，项目涵盖网球、垒球、篮球、排球、乒乓球。

他们共同特点是被其他国家归化，反过来打中国队，在国内舆论间被骂为「忘恩负义」「数典忘祖」。

在爱国主义旗帜下，运动员归化被形容为「为了高额的经济奖赏，妄图进行毫无根源的结合」，有悖于体育精神。当年中国人理解的体育精神，主要就是「为国争光」。

因此在那个时代，国内媒体讨论的「归化」问题一般都围绕中国体育的优势项目，尤其是乒乓球、羽毛球领域的「海外兵团」。 

1995 年，仅乒乓球「海外兵团」就达 220 多人，其中 21 人拥有世界冠军头衔。这些人成了最好的出气筒。

· 1994 年亚运会上，「让球事件」主角小山智丽击败如日中天的邓亚萍夺冠，成为很多中国人心中的反面典型

骂过一段时间后，人们也开始反思对乒羽海外兵团的抨击，舆论逐渐回归理性。

以乒乓球为例，大量具备较高水平的运动员根本没有参加高水平赛事的机会，处于过剩状态。而总是中国人「老面孔」争夺国际冠军，观众也不满意。

甚至有一段时间，中国乒协还支持一些运动员、教练员出国工作、打球，推出了「养狼计划」。球员被外国归化，逐渐不那么让中国人心痛了。毕竟，他们也形成不了什么真正威胁。

但在亚洲传统偏弱的职业体育领域，尤其足球、篮球，归化就成了巨大的威胁：亚洲各国都在使用归化运动员。

改变格局的归化

在一般中国球迷的认知里，日本是亚洲足球搞归化的始作俑者。

早在 1967 年，日本女婿巴西人内尔松来到日本，就加入日籍，改名吉村内尔松，是日本第一个归化球员。不过那时候，日本还没有建立职业赛事系统，中国也没有加入国际足球大家庭，这名球员很少被人提起。

第一个为日本队建立功勋的归化球员，是 1992 年亚洲杯上身披 10 号球衣的鲁伊 · 拉莫斯，这个 1989 年才加入日本国籍的巴西人，帮助日本队获得了历史上首座亚洲杯。

· 为日本队披挂上阵的鲁伊 · 拉莫斯

此后数次大赛，日本国家队阵中都出现过归化球员的身影，包括 1998 年世界杯的吕比须、2002 年和 2006 年世界杯的三都主、2010 年世界杯的田中斗笠王。

不过，当时的中国球迷并未给这些日籍归化球员多少嘲讽，日本足球在 90 年代突飞猛进，他们的青训系统和 J 联赛培养了中田英寿、中村俊辅等可以立足欧洲五大联赛的优秀球员，「归化」只不过是为这幅快速进步图景锦上添花。

· 日本职业联赛首批球员多有不肯退役的特征，踢到 40 岁以后的大有人在，其中现年 52 岁仍在职业俱乐部效力的三浦知良已成为世界纪录的保持者

与之相应的，2001 年 10 月，中国队首次冲入世界杯决赛圈，也一度掩盖了「归化」给中国可能带来的冲击。

然而好景不长，2006~2018 连续 4 届世界杯预选，中国再无机会，而且成绩没有任何起色，在民间口碑越来越差。

在这段黯淡时期，中国球迷逐渐记住了塞巴斯蒂安这种为国足新添「苦主」的归化球员。

· 2008 年在南非世界杯预选赛上，正是塞巴斯蒂安的进球把中国队踢出了亚洲区十强赛

中国球迷还逐渐发现，那些昔日印象中的鱼腩球队，中国队赢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了。「归化」往往被视为对手增强的主要原因。

2019 年亚洲杯上，卡塔尔 23 人大名单中有 11 名归化球员，菲律宾有 21 名。在 24 个参赛队中，只有 8 个代表队没有归化球员。

· 亚洲杯赛场上的归化球员

足协官员曾经不无愤怒地指责说：（这些）归化（球员），已经扰乱了亚洲乃至世界足球运动的格局。

不过与篮球相比，中国足球对对手搞归化的态度已经算平和了。

从 80 年代后期直到 2005 年，中国男篮可谓独霸亚洲，其后则逐渐失去优势。凭借归化球员的加盟，卡塔尔、约旦、黎巴嫩、菲律宾都有了与中国竞争的实力，而老对手韩国、日本也用起归化球员，让中国篮球媒体对此事长期抱有敌意。

例如 2011 年亚锦赛，卡塔尔 5 名归化球员被亚篮联不予注册，剩余 7 人故意在比赛中恶意犯规摆烂抗议。国内媒体在报道此事时，就顺势解释说中国篮球失去往昔霸权，不光因为对手搞归化，还在于他们搞的是利用监管漏洞的「恶性归化」。

在采访韩国归化球员文泰钟时，中国媒体也会不客气地问他怎么看待有人因国籍问题被亚篮联禁赛的问题。

· 可惜敌意并不解决问题，2013 年亚锦赛中国男篮「史无前例地惨败」，并因此失去了世界杯参赛资格

2013 年，中国国青女篮球员李明阳通过非正常渠道归化日本，篮协直接以官方身份出面怒斥日方，国青队主教练李昕更是在微博开骂，用上了已多年未见的「不热爱祖国」的「败类」称谓。

· 国际篮联规定「未满 18 岁不得转会」，李明阳采取了私下离队，加入日本国籍为日本俱乐部打球的做法来绕开这项规则

当然，被归化改变格局的运动不限于球类，在舆论热衷种族身份的田径场，它更能激发来自中国的不满。

· 仁川亚运会百米大战后的媒体评论

归化也要按照基本法

这些被认为改变了体育格局，引起中国体育迷不满的亚洲各国运动员归化运动，到底有没有太过头呢？

如果追溯历史，他们确实有做得过头的时候；但如果只看当下，那今天看上去愈演愈烈的亚洲归化，其实严格遵守着国际体坛的「基本法」。

足球大概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瞩目归化现象的运动，而足球史上第一次著名归化行动完全出于政治目的：1934 年世界杯被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视为展示法西斯主义优越性的舞台。

为确保意大利队在本土夺冠，他一口气归化了 4 名阿根廷国脚和 1 名巴西国脚，要知道在那届意大利阵中本就拥有梅阿查和乔瓦尼 · 费拉里这样的顶尖高手。

· 意大利球员庆祝他们的首座世界杯，有一则著名谣言称墨索里尼曾经威胁他们要么赢球要么去死，这并不是事实，据当事人回忆，领袖只是亲切地表达了关怀，祝他们一切顺利

二战以后，归化开始被赋予另一层意义：由于西方大国的殖民地逐个走向独立，这些地区向原宗主国的人口迁徙开始涉及转换国籍。作为下层社会实现阶级跃升的捷径，这些移民族裔为职业体育贡献了与他们人口比例不相当的人才。

例如，1975 年，苏里南从荷兰治下独立，1/3 人口从这里逃往母国，成为荷兰境内的新移民族群。尽管占荷兰人口不到 2%，他们在荷兰足球史上却是极为显赫的存在。「荷兰三剑客」中的古利特和里杰卡尔德都是苏里南移民的后代，两人的父亲还是故交。

· 患有青光眼、戴眼镜踢球闻名的戴维斯和 2000 年欧洲杯金靴克鲁伊维特也都是苏里南裔

而近 30 年间，法国足球层出不穷的天才则多来自占其人口 7% 的西非、北非移民后裔。

但这类「归化」完全无涉体育公平问题。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与国籍转换无关，出生就在欧洲本土，如阿尔及利亚移民二代齐达内、本泽马，几内亚移民二代博格巴，喀麦隆和阿尔及利亚移民结合生下的姆巴佩。即便是德塞利、维埃拉、马克莱莱这些出生在非洲的球员，也在童年时期就随父母移民，是欧洲足球文化和青训体系的成果。

整个冷战时期，成年归化球员并不多见，却有皇马名宿迪斯蒂法诺和普斯卡什这两个极显眼的存在。不过，迪斯蒂法诺转换国籍的时间太早；而普斯卡什实际是在苏联入侵匈牙利后，作为政治难民逃到西班牙的，他们的归化也很少被外界质疑。

· 普斯卡什的球员牌照

直到 20 世纪最后几年，「归化」才开始变成一个影响体育公平性的问题：一些国家，主要是富裕的西亚产油国，开始大肆搜罗外国人才，把他们直接归化到自己队伍里来。

捅破马蜂窝的，就包括中国足球的老对手卡塔尔（另一个是非洲的多哥）。2004 年，他们一口气拿下了当年的德甲金靴埃尔顿、多特蒙德的巴西球员迪迪和莱昂德罗，如果这三名引援顺利，卡塔尔的名单上还有十几位法甲选手。

· 「球形闪电」埃尔顿，因为 3R 的存在，他从来未能入选巴西国家队

卡塔尔的行动引来多方不满：世界杯预选赛与之同组的伊朗、刚刚重金买入埃尔顿的俱乐部沙尔克 04 以及德国足协都表示抗议，并最终引来了国际足联的干预。当年 3 月，国际足联紧急宣布，临时改换国籍的球员无权代表该国国家队出赛。卡塔尔的外籍军团计划告吹。

根据这次会议的决定，只有球员父母或者祖父母一方来自入籍国，或者球员在入籍国至少持续生活过两年以上，才可以通过入籍代表该国国家队出场。四年后，这个时间限制又被延长至五年。

· 相比国际足联的迟缓，早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 1984 年，《奥林匹克宪章》就给归化运动员规定了为期三年的「冷静期」

「基本法」的诞生把亚洲国家的归化思维拉向了不同的路径。2019 年亚洲杯，占参赛球员总数 15.4% 的 86 名归化球员看似人数众多，其实可以大致划分为两类：

效力于欠发达国家如菲律宾、越南的归化球员，几乎都是持有双重国籍的混血球员，他们双亲之一是亚洲人。

效力于富国的归化球员，如财大气粗的卡塔尔队，是他们从少年时期就招募到其青训基地阿斯拜尔学院的归化青苗，在卡塔尔训练长大，最后为卡塔尔队效力。

· 「今日阿斯拜尔，激励美好明天」

中国球迷津津乐道的日本可以说是后一种路线的先行者，从巴西引进三都主、田中斗笠王的，都并非 J 联赛职业俱乐部，而是志在全国大赛的日本高中。

· 16 岁时，三都主转学加入日本高中明德义塾，然而因为队友实力太差，三年都没能从县大会突围，后来是以个人练习生身份参加清水鼓动试训才踢上职业足球

反倒是姗姗来迟，对归化抱有巨大期待的中国，走的仅仅是「基本法」出现前的老路：直接引进国外成名球员：

受国际足联规则限制，类似艾克森、高拉特这样的「国足新星」，先在其母国联赛出道成名，被中超高薪引入后再摸爬滚打五年，等到能够转换国籍之时，已经度过了球技巅峰，处于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

虽然这样的归化球员仍然比本土中国队员强上一截，但要指望靠这种归化变强，也有着无可避免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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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部分资料来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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