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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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末的中国，很多地方的小学生行为规范中都会出现“三室一厅”这样一个术语，尤以县城小镇为俗。在此语境下，它指的不是房价高企前中国普通家庭较主流的户型，而是一组短暂存在，已经消逝的禁止。
“一厅”即舞厅，“三室”指游戏机室，录像室，台球室。可能各地定义有所差别，邪恶异次元空间的性质大体如此。
网吧兴起前的游戏机室自不必说，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该禁止的实际作用对象；舞厅进入黑名单的原因恐怕只是成年政策制定者对自身趣味禁忌的单方面移情；尽管秃顶影评人们都喜欢回忆自己的港片情结溯光追影于烟雾缭绕的录像室，但实际操作时多放映的是情色作品。这些本质不同的围猎未必全都“合理”，但在特定时代的意识规训下至少能想象出“原因”，唯有台球室的入围会令今人费解，一个还挺阳光的活动，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
我也不知道。但在那时就是有一种原理不明的现象，不良少年喜欢聚集在台球室，可能是台球和崩坏之间有什么隐秘的气质和应，也可能是这种刻板联系既成后愈发吸引不良少年前往以获得认同感。
“不良少年”这样不温柔的词汇，听上去像是老师的狗腿子对自由灵魂的污蔑，但我绝非要用无趣的主流道德去审判他们，和失意的不畅销书作家，边缘的地下摇滚歌手，挣扎的独立导演们美化并自豪儿时叛逆不同，这些家伙们的不良是有真实存在的受害者的，他们殴打同学，霸凌弱小，骚扰女生，嘲笑行动不便的老人，抢低年级学生的零花钱去玩老虎机，而且这种暴虐并非指向他们形式上的反面，那些老师们喜欢的模范三好五好生，而是更多地施予普通的，不显眼的，学习平庸的，人际一般的同学。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现象，我总疑心在他们身上有一种本能的，趋利避害的，无需习得的势利。
儿童的天真与残忍都在于不知善恶，说“不良”的确轻巧过早，令人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恶心的是，这些小霸王们居然大部分都比同龄人更早地进入了传统家庭，成为“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心安理得地转型成这个社会最期待的存在单元。而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小孩，在未来的日子里还要无数次质疑，审视，逃避，直面内心的冲突与安宁。
就像曾经写过的：
“这些学生时代的叛逆者，都无一例外地早早结婚生子，循规蹈矩地缓缓运行在主流安全的人生轨道上；而那个看上去乖顺怯懦，从不忤逆师长，一点儿也不酷，未来容易预测，平稳的甚至有点讨厌的女孩儿，过完26岁生日后，突然在婚姻观与生活方式上迎来一场大器晚成的离经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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