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与资本主义：大力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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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源自埃塞俄比亚高原的不起眼的浆果在五个世纪后的今天成了风靡全球的必需品。咖啡一路以来改变了世界。正如一位十七世纪的观察家所言，这是一种「让人清醒而文明的饮料」，它那提神醒脑的功效将当时沉迷于酒精的欧洲从麻木中唤醒，并「极大地增进了有用的知识」，助推了随后的科学和金融革命。随着这种提神饮料从阿拉伯世界流行开来，与之相伴的咖啡馆也发展成了信息交流的场所和协作的中心。时至今日，咖啡仍然是人际交往的首选饮品。

奥古斯丁·塞奇威克 (Augustine Sedgewick) 这本书的重点并非咖啡对其饮用者的影响，而是它在全球资本主义运作中扮演的角色：这是一种将穷国生产者与富国消费者联系在一起的商品。他提出，咖啡不仅反映了这道鸿沟，也在它的形成中发挥了核心作用。他指出，咖啡「这种日常用品比任何其他商品都更多地让我们思考世界经济如何运行，以及该对此做些什么」。

为阐述这段历史，以及种植园工人和咖啡消费者之间的关系网络，塞奇威克把目光聚焦于一个国家的一位种植园主：詹姆斯·希尔 (James Hill)。这位英国移民在上世纪 20 年代已经成了「萨尔瓦多的咖啡之王」。塞奇威克讲述了萨尔瓦多如何成为世界上咖啡种植密度最高的经济体，而希尔种植园的咖啡豆又如何成为美国消费者的杯中之物，由此非常详尽细致地展示了全球咖啡市场的变迁如何影响了种植园工人的生活状况。他最终描绘出一幅全景图，让读者一览全世界对咖啡上瘾有着怎样的政治和经济后果。

他在叙述中穿插了大量引人入胜的细节。例如，茶原本是美国最受欢迎的热饮，后来被咖啡取代，但与普遍观点相反的是，这并非拜波士顿倾茶事件所赐，而是由于美国在 19 世纪初期取消了咖啡的进口关税，为的是与拉美各国建立贸易关系并「购买」影响力。从 1800 年到 1850 年，咖啡进口量每十年就翻一番；美国内战期间，联邦士兵平均每天要喝五杯咖啡。到 20 世纪之交，美国的人均咖啡消费量大约是法国的两倍，是意大利的十倍。这些咖啡大部分产自拉丁美洲。

一个次要主题是食物和劳动力的关系，以及资本家对人的食物摄入与能量输出的衡量。出生于工业城市曼彻斯特的希尔运用了他家乡的理念，想方设法地从工人身上压榨劳动。他用食物来支付大部分工资，并铲除了其他一切食物来源 (如野果树)，从而操纵了本地工人的饥饿程度，继而控制了劳动力供给。生产出来的咖啡继而被用来优化美国工人的生产效率，因为那里的老板们意识到安排正式的咖啡歇息时间提高了生产率。塞奇威克尖锐地暗示，无论是咖啡生产者还是消费者，都不过是无情的全球资本主义机器中的齿轮而已。

读到这里，读者可能会以为他的结论将是铿锵有力地支持「公平贸易」模式 (咖啡无疑是最主要的公平贸易产品)，这种模式让经过认证的咖啡获得小幅溢价，以获得资金来资助改善工人福利的项目。但事实上，塞奇威克认为，有关公平贸易的观点掩盖了一个更根本性的问题，即在本地经济被咖啡主导的地方缺乏其他机会。在萨尔瓦多的「咖啡的独裁」中，咖啡种植园主实际上享有政治上的垄断地位，仅有的替代选择就是移民或者革命，这导致 20 世纪的几十年里种植园工人与种植园主冲突不断。

塞奇威克这本书将所有这些议题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同时在各种各样的人物角色之间穿梭来去，讲述了一则关于一种日常商品如何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将生产者、消费者、市场和政治连接在一起的寓言故事。和它描述的这种饮料一样，这本书读来也让人大开眼界、精神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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