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战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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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及时阻止新冠病毒攻陷全美，关乎全世界

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结论，在 3 月 11 日下午 5 时许从日内瓦的世界卫生组织总部传向全球。同样也是这一天晚间，9 点，73 岁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通过全国电视讲话宣布，将在未来 30 天内，暂停与除英国外的所有欧洲地区的旅行往来。

从日内瓦到华盛顿，美国用了不到 9 个小时评估「大流行」的影响。白宫和美国的高级卫生官员之间紧张沟通后，作出了多项决定。

除了对欧洲的旅行限制，特朗普还表示美方正在观察中国和韩国的疫情情况，「随着它们情况的改善，我会重新评估当前针对它们 (中韩两国) 的旅行限制和警告」，「可能会较早地重新开放」。

特朗普宣布，为因应新冠肺炎疫情可能造成的经济冲击，自己将很快采取「史无前例的措施」，为因感染新冠病毒或被隔离限制而无法工作的劳动者，提供经济救济。

新冠肺炎疫情只是「我们作为一个国家和全世界要一起克服的一个暂时性时期」，特朗普说，「如果我们保持警惕，而且我们可以减少感染机会，这将大大阻碍病毒的传播。」

股市却并未对上述表态作出积极的反应。3 月 12 日开盘后，标普 500 指数跌幅很快到达 7%，三大股指暂停交易 15 分钟；交易恢复后，股指虽短暂反弹，但最终仍难敌抛压，再次下探。截至收盘，标普 500 指数跌 9.51%，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跌 9.99%，创 1987 年以来的最大跌幅，以及史上最大点数跌幅，纳斯达克综指跌 9.43%，美股正式步入熊市。

这已经是不到一周时间内，美股历史性地第二次触发熔断。3 月 9 日，标普 500 指数也曾在当日盘初触及跌幅 7% 的第一次熔断。此后全球股市跌跌不休，在 3 月 11 日前后，欧洲、美国、日本均有主要股指转入熊市。而更早一次的熔断，还是 1997 年 10 月 27 日由东南亚金融危机导致，那是 1987 年「黑色星期一」以来创设的这一机制首次开启。

3 月 9 日，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员手扶额头。美股当日开盘暴跌，跌幅超 7%，自 1997 年来首次触发熔断机制。

蝴蝶的翅膀早已扇动。新冠病毒在美利坚大陆上行进的脚步加快。

截至美东时间 3 月 12 日晚 8 时，新冠肺炎的累计病例已经扩张至 46 个州和首都华盛顿的 1500 多例，并在美国带走了 39 条患者的生命，致死率约为 2.6%。截至 3 月 13 日，美国在全球病例最多的国家榜单中排名第八。然而，由于检测能力提升缓慢，以致如今严重漏诊，且各地刚刚着手限制集会、关闭学校以进行限流，账面上的确诊数字或许只是实际疫情扩散情况的冰山一角。

面对这次「大流行」，美国起初有着充分的准备时间。早在当地时间 1 月 6 日，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 (CDC) 就已发布并在 1 月 14 日更新了一个警报 (Watch Level 1 Alert)，敦促在中国武汉旅行的公民采取预防措施。

CDC 从 1 月 17 日开始在纽约肯尼迪、洛杉矶和旧金山机场针对来自武汉的乘客进行筛查。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下属的国家免疫与呼吸疾病中心主任梅森尼尔 (Nancy Messonnier) 在 1 月 17 日对媒体表示：「在严密监测下，我们将会在全球范围内发现更多病例。美国很有可能会发现至少一例病例，所以我们要快速地进行筛查。」

1 月 20 日，CDC 检测后确诊，在华盛顿斯诺霍米什郡一家急诊室接受检查的患者新冠病毒阳性。这是美国发现的第一例患者，在住院第七天注射抗埃博拉药物瑞德西韦 (Remdesivir) 后，病情迅速好转并于 2 月 3 日出院。

1 月 30 日，美国出现了首例新冠病毒「人传人」病例，为此前 5 位患者之一的配偶，截至当天美国共有 6 例病例。彼时，中国境外共有 4 国出现了「人传人」病例，即日本、越南、德国和美国。

特朗普政府于 1 月 31 日宣布新冠肺炎为「公共卫生危机」，并采取限制旅行等防控措施。

然后，联邦政府的防疫工作却陷入滞怠。

核酸检测能力欠缺、口罩等物资储备不足、医疗承载调度缺乏韧性等疏漏，直至 2 月底才开始匆忙补救。特朗普政府内部屡屡传出自我矛盾的疫情叙事，也无益于已经迟到的防控策略。到特朗普的电视讲话，美国的疫情防控战已经是从 2 月底以来再度陡然升级。

美股过山车式震荡，或许象征着市场对于美国防疫举措漫长觉醒期的残酷回应：标普 500 指数在 2 月 12 日还曾触及 3386.15 点的历史高位，市场情绪似乎乐观轻松。不到一个月时间形势便急转直下，恐慌充斥全球市场。

批评声中，美国联邦政府虽已着力推广测试、多方位提速防疫部署，实际效力仍遭到广泛质疑，日检测处理能力直至 3 月 11 日仍停留在 300 次至 350 次。州层面上，各地开始陆续出台限制大型集会、关闭公私立学校等控制人际接触的防疫手段。提振经济的大选压力当头，特朗普能否成功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阴影笼罩华盛顿州

位于美国西北部、最早发生疫情的华盛顿州，从数据上看，新冠病毒扩散最广。

1 月 20 日报告的第一例患者，是一名 35 岁美国男性，常住华盛顿州西雅图北部的斯诺霍米什郡 (Snohomish County)。前往武汉探亲后，患者于 1 月 15 日由西雅图国际机场返回，随后出现咳嗽、发热等症状。1 月 19 日，他佩戴口罩前往华盛顿斯诺霍米什郡一家急诊室接受检查。CDC 检测确诊后，患者收入华盛顿埃弗雷特 (Everett) 的普罗维登斯地区医疗中心 (Providence Regional Medical Center) 隔离治疗。

美国因此成为继泰国、日本、韩国后，在中国以外出现新冠病例的第四个国家。美国政府当时称，「目前的状况对医护人员和公众的风险很小」。

1 月 20 日至 2 月 29 日，美国并非每天都有新增新冠病例，且新增病例数仅偶尔达到两位数。但 3 月 1 日至 10 日，病患新增人数突然成指数级上升，日新增病例数一度接近 300 例，至 11 日和 12 日增速趋缓。

首例出现后将近六个星期内，美国西海岸的华盛顿州一直没有宣布新的病例。当地官员及居民认为，病毒并未在华盛顿州进一步传播。

这种平静在 2 月 28 日被打破。在当天 20 时举行的记者会上，华盛顿州卫生官员宣布确诊 2 例新病例，一个是 50 多岁、从韩国回来的女性，另一个是没有旅行史的高中生。此前，联邦和州官员追踪的只是从中国返回美国的人。

第二天，2 月 29 日，华盛顿州再次宣布 3 例新病例，其中 1 例是该州也是全美首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华盛顿州长恩斯利 (Jay Inslee) 宣布进入州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这名首例死亡患者，是一个 50 多岁的男性，没有外国旅行史，在医院住院接受治疗期间死亡。当地卫生官员披露的另一个信息，更加令人警觉。另外 2 例新确诊病例，均与一家位于该州国王郡西雅图郊区柯克兰市的长期护理中心有关。其中一名为该中心的医护人员，40 多岁，女性，无国外旅行史；另一名为在该机构疗养的 70 多岁的女性。

多位与该机构有关的人员出现了发热、肺炎等症状，正在调查。2 月 28 日，中心正门上用大写字母写着：「我们正在面临呼吸性疾病暴发」。

此后几天，在华盛顿州国王郡确诊的病例，大多与这个护理机构有关。由于出现了美国最严重的社区传播，华盛顿州也成为确诊病例最多的州。该州迄今已有十余个养老中心暴发集体感染，包括近 20 人因新冠病逝的「生命照护中心」(Life Care Center，LCC)。截至发稿，华盛顿州已累计确诊新冠病例 370 例以上，死亡 30 例，约占全美死亡病例的四分之三。

人口第一大州加利福尼亚州，新冠病例已突破 200 例，分布在 58 个郡中的 20 余个，死亡病例 4 例，约 1 万人正接受健康状况的监督追踪。加州的第一例死亡患者，疑与一艘载着约 3500 人的「至尊公主」号邮轮有关。该邮轮为美国另一个社区感染集群，在首批检测的 46 人中已有 21 人确诊。

3 月 9 日，美国旧金山湾区奥克兰码头，「至尊公主」号邮轮乘客接受检测。

东海岸亦未幸免，社区传染传播最重、病例增速最快的纽约州，累计确诊 328 名新冠病人。直到 3 月 1 日，纽约州方发现首例病患，为一名有伊朗旅行史的女性。第二例确诊的是一名 50 岁左右、在纽约曼哈顿律所工作的男性，目前已知他至少感染了 8 个人：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开车载他去医院的邻居，以及他的朋友及其妻子和三个孩子。目前，只有这名男性住院接受治疗，其他确诊患者均在家接受治疗。

结合上述确诊者的日常活动，纽约州有超过 1000 人在进行隔离。目前一半以上病例都集中在距离「大苹果」纽约市 30 公里处的新罗谢尔市 (New Rochelle)。新罗谢尔也催生了美国首个疫情「管制区」，区内的学校和商业活动将暂停两周，美国国民警卫队已经进驻，以协助食品运送、清洁公共卫生等隔离事务。

目前，除早期病例外，美国大量患者感染源头已无从追溯。

养老院之殇

华盛顿州的「生命照护中心」(LCC) 或许是病毒在美国不知不觉中快速传播的缩影。

赫里克 (Pat Herrick) 的母亲在这里待了 7 年。赫里克几乎每天与母亲通话，直到 3 月 5 日凌晨 3 时 30 分接到一通电话：「你的母亲去世了，死因是自然死亡。」

但赫里克不能接受这一说法。她母亲所在的 LCC 位于西雅图郊区的柯克兰市 (Kirkland)。疫情暴发前，这里有 108 名老人和 180 名员工。它遭遇美国当前最突出的新冠病毒社区感染，也使美国西北部的华盛顿州一跃升至全美确诊病例最多。

截至 3 月 12 日，华盛顿州因新冠肺炎死去的人数为 30 人，其中至少 22 人都是 LCC 的老人。病情发展如此之快，有些人甚至还未来得及送到医院，就已溘然去世。

但在「22」这个数字里面，并不包括赫里克的母亲。2 月 29 日，赫里克接到过来自 LCC 的电话，她被告知中心正在暴发一种呼吸性疾病。就在当天，华盛顿州州长恩斯利宣布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华盛顿当日的新增确诊病例中，有两例来自这里，而感染源头不得而知。一名是 40 多岁的 LCC 女性医护人员，无国外旅行史；另一名是在 LCC 接受照料的 70 多岁女性。此后，新冠病毒在这所护理中心悄然传播，这里的病人恰是最易感染的人群——有基础健康问题的老年人。

赫里克要求对母亲的遗体进行核酸检测。在华盛顿州的联邦参议员康特威尔 (Maria Cantwell) 的介入下，3 月 7 日得到测试，目前仍未得到结果。

联邦政府在美国疫情冒头的第一个月，并未组建最高级别的应对工作组，疫情应由卫生部等数十个联邦机构共同负责。而此次疫情逐渐升温后，特朗普 2 月 26 日任命的疫情应对小组负责人、副总统彭斯 (Mike Pence)，以及卫生部长阿扎尔 (Alex Azar)、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FDA) 局长哈恩 (Stephen Hahn) 均从 2 月底开始表示，降低 CDC 此前规定的必须有疫区旅行史等过高检测门槛，授权各州公共以及私人实验室开放检测，并正与美国产业界合作扩大测试盒的产能，测试机会将优先给予疫情严重的华盛顿州和加州等地。

政策宣示归政策宣示，这完全不是 LCC 等病毒重灾区患者及家属的切身感受。

德罗桑吉 (Debbie Delosangeles) 同样在 2 月 29 日接到护理中心的电话。当时她 85 岁的母亲已在这里滞留了将近一周。但医护人员 3 月 3 日说，他们会根据发热症状进行对症治疗，并不打算对她母亲进行新冠病毒检测，因为呼吸困难的症状尚未出现，这也是在遵守联邦层面关于检测的规定。3 月 10 日晚，德罗桑吉的母亲高烧 40 度，第二天不幸去世。

在 LCC 家属 3 月 5 日自发组织的记者会上，康诺利 (Kevin Connolly) 情绪地激动控诉，由于未出现症状，岳父一直未能获得测试。两天后，康诺利在社交媒体脸书上更新，他的岳父已在当天获得测试，但须等待 7 天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对于已有基础健康问题的老年人，一两天的时间都十分宝贵。LCC 的发言人基利安 (Tim Killian)3 月 7 日称，「我们对这个病毒知道得很少，但我们发现，从出现症状到死亡，有时只需要一个小时。」

赫里克告诉财新记者，她母亲的一位同样住在 LCC 的好朋友曾在 3 月 2 日接受测试，直到 3 月 8 日才得知结果为阳性。在得知结果前，患者已在 3 月 6 日去世。

LCC 发言人基利安称，直到 3 月 7 日，这所护理中心仅进行了 45 次检测，而当时除因病重而被送医的患者和去世者，LCC 仍有 60 多个病人。也就是说，LCC 获得的检测远远不够测试所有老人，更别说 180 名员工，其中已有近 70 人出现症状。

自 2 月 19 日至 3 月 11 日，LCC 共 26 个病人死亡，其中 15 个在送医后死亡，另 11 人在 LCC 去世，尚不确定这 11 人的死因是否与新冠有关。赫里克的母亲就是这 11 人中的一个。

在赫里克看来，美国政府——包括美国 CDC 和担任疫情应对总指挥的副总统彭斯，都没有严肃对待这场疫情。「政府还没把相应的体系建立起来。中国、韩国等不同国家可是处理很多测试，我们却如此落后。尤其是在这个护理中心，病毒在没被检测出来的情况下已经传播了很久。」

邮轮大隔离

重灾区的华盛顿州以南一州之隔的加州，在 2 月 26 日出现美国首例感染源不明的「社区传播」案例，提升了美国民众对新冠病毒的认识——没有医学检测手段的帮助，患者感染初期很难被识别并采取有效隔离措施

当地时间 2 月 26 日上午，美国疾控中心证实，在加州发现了首例「不明来源」(unknown origin) 确诊患者。这名索拉诺县 (Solano County) 居民，近期没有任何国外旅行史以及确诊病例接触史。

一周之后，加州首例死亡病例出现。这名患者生前曾于 2 月 10 日乘坐「至尊公主」号邮轮从旧金山前往墨西哥，2 月 21 日返回旧金山。

不仅如此，3 月 6 日，康特拉科斯塔县 (Costra Costa) 官员又确认 3 例确诊病例，其中 2 人曾经登上「至尊公主」号。至此，有 5 位此前搭乘过「至尊公主」号的乘客被确认感染。

彼时的「至尊公主」号邮轮正航行在太平洋上。「至尊公主」号邮轮与此前颇受瞩目的日本海「钻石公主」号同属一家公司，均由嘉年华邮轮公司旗下的公主邮轮公司运营。

「至尊公主」号邮轮于 2 月 11 日离开旧金山，前往墨西哥，21 日返程，至旧金山下客后，当日再次起航前往夏威夷。

疫情披露后，3 月 4 日，「至尊公主」号被紧急召回，提前结束行程。随后，美国 CDC 向回程航行中的「至尊公主」号空投检测试剂。在 46 名测试者中，发现 21 名确诊案例。

邮轮起初不被允许靠岸，四天后，加州政府最终决定允许其停靠旧金山湾区的奥克兰港口。此时，邮轮上总人数为 3533 人，包括 1100 名船员，来自全球 54 个国家和地区。

3 月 9 日下午，财新记者在现场看到，有数名乘客走下船舱，进入提前准备在楼梯口的黄色帐篷，数分钟后，走出帐篷坐上大巴车离开。

据财新记者观察，在港口地面的工作人员，除了和船上人员直接接触的几名人员身着防护服和面部防护，其他人员几乎没有可见的防护措施，包括口罩。

整个下船过程预计两三天，首批下船的是确诊人员，其他人的下船顺序是：美国加州公民，美国加州居民，美国其他州公民，其他国家居民。截至记者发稿时，下船工作未全部完成。

乘客一下船，这艘船就要离开港口，1113 名船员将留在邮轮上隔离。部分有症状的乘客被送往旧金山湾区的相应医院，还有部分人员分散在就近酒店观察。大部分没有症状的乘客，被直接送到加利福利亚州、得克萨斯州、乔治亚州的相应军事基地进行隔离。

其他国家的乘客也相应隔离，其中加拿大和英国包机接回本国公民。中国驻旧金山总领馆确认，「至尊公主」号上有 11 名中国籍工作人员，乘客中有 9 名来自中国大陆的公民。

加拿大公共卫生机构 3 月 11 日表示，一名从「至尊公主」号上回国的加拿大人确认为新冠病毒阳性病例。

一名被送到特拉维斯军事基地隔离的乘客，在接受 CBS 记者连线采访时表示，她领到的文件上显示，乘客可以选择接不接受冠状病毒的测试。她惊讶为什么还可以选择不接受测试。

邮轮停靠所在的阿拉米达县卫生部门官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整个加州的检测机构已经在满负荷运转，不停地测试，要满足所有乘客的检测量，还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

降低检测标准门槛和公告免费政策之后，检测需求加大，服务供给不足显现。财新记者致电医生，表示有发烧症状，询问是否可以进行新冠病毒检测，医生表示只要病患想检测就可以进行，保险可以全覆盖，但是需要一定的流程和耗时。

位于萨克拉门托的加州大学戴维斯医学中心，是美国首例感染途径不明的「社区传播」案例确诊地。该病患于 2 月 19 日转入戴维斯医学中心，该中心当日就向美国疾控中心申请进行检测，但被拒绝，因为他并不符合当时加州的新冠病毒检测标准——有「疫区国旅行史」或者「确诊病例接触史」。

一名在 2 月中旬有发烧症状的加州居民告诉财新记者，他当时要求检测新冠病毒，但医生询问他近期有没有去过中国，在得到否定答案后表示：不需要检测。

疫情初期，包括戴维斯医学中心在内的很多医院并不具备现场检测能力。戴维斯医学中心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上述社区传播案例入院时，该中心并不能控制检测的流程。

直到戴维斯医学中心的这例被确诊，这一标准才被修订。美国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尔德表示在该案例确诊后，他们修改了检测标准并公布，建议临床医生可以根据病患情况决定是否检测。戴维斯医学中心和另一家地区医院的 36 名护士和大约 188 名其他工作人员，此后进行了为期 14 天的隔离。

但美国 CDC 表示，此前的检测标准只是「指导意见」。国家免疫和呼吸疾病中心 (National Center for immune and Respiratory Diseases) 主任南希·梅索尼耶 (Nancy Messonnier) 博士也称，「采取哪些措施的决定，取决于当地情况」，「疾控中心的作用是为各州和县提供技术咨询」。

美国对新冠病毒诊治的裁量决定权，很大程度上在州和地方，而不是联邦一级。加州州长纽森 (Gavin Newsom) 公开表示，各郡县的卫生机构有自己的判断，也有审慎行事的权利。

已经有乘客对公主邮轮公司提起诉讼，提出超过 100 万美元的赔偿。他们声称，该邮轮公司在已经有乘客出现症状之下，还疏忽大意，让这艘船起航。

在佛罗里达州，该公司另一艘邮轮「加勒比公主」号也收到来自美国 CDC 的禁航令，因为该邮轮上有两名船员来自一艘有人员确诊的邮轮。「加勒比公主」号需要在开曼群岛暂停航行进行测试。

即便如此，美国的邮轮业并没有因此停滞。3 月 7 日，彭斯会见几家邮轮公司的负责人后，得出的方案是：严格筛查乘客和船员，监控人员健康状况，邮轮航次仍然正常运营。

3 月 9 日，有「世界上最大的邮轮港口」之称的美国迈阿密，仍然游客穿梭，载着数千游客的「挪威天空」号邮轮启程远航。

调整防线

连续曝出的聚集性感染事件证明，病毒的传播并未被政府早期的防控措施阻挡。不乏公共卫生界人士认为，美国错失了遏制新冠病毒蔓延的黄金窗口。美国 CDC 主任雷德菲尔德 (Robert Redfield)3 月 10 日接受国会质询时说，「如果你慢了一个星期，也是关键的。」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彭博公共卫生学院高级研究员阿达利亚 (Amesh Adalja) 等公共卫生专家对财新记者再三表示，在大流行病面前，应当采取「主动性的，而非反应性的」(proactively and not reactively) 抗疫部署。随着疫情进展步步明确呈现于公众和专业人士的监督视野，美国早期被批评行动迟缓的防控策略已经开始调整。

专家举例，特朗普 3 月 6 日签署了国会两党达成的 83 亿美元新冠肺炎疫情紧急拨款法案，用于研发治疗药物和疫苗、援助海外疫情、向老年患者提供远程医疗服务等，在国会民主党人的加码下，这一数额远高于特朗普政府最初向国会要求的 25 亿美元。但这笔拨款迟到了一个月。如果提早行动，就不至于如今在内外舆论的施压下匆忙部署新冠检测资源，医护人员也能及早得到培训，医院尚有时间调动和购置防护物资，隔离人员的安置和后勤安排都能更加充分和有序。

实际上，对于新冠病毒可以人传人的认识，全球获得信息的时间几乎同步。但一个关键问题是，海关并不能拦截所有能够传播病毒的旅客。1 月 20 日，美国发现第一例患者的同时，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就在电视采访中透露了新冠病毒可以「人传人」的信息，由此，中国对疫情最严重的武汉市采取「封城」措施以阻断传播。随后，世卫组织 1 月 21 日通过其官方推特发布，新冠病毒存在持续「人传人」，但需要进一步的分析和更多细节来确定「人传人」的范围和程度。

「人传人」发生，意味着如果不严防输入病例，调查清楚他们的密切接触者并进行医学观察，疫情大概率会本土传播。《科学》杂志 3 月 6 日刊载的一篇论文通过传播模型估测，新冠肺炎基本传染数 R0 为 2.57，即在自由传播环境中，每例患者平均会传染给另外 2.57 个人。而随着研究深入，新冠肺炎无症状感染者也逐渐浮出水面，他们没有发热、乏力、咳嗽等临床症状，病毒检测却呈阳性，且具有传染性，为防控再加难度。

白宫在疫情暴发之初也抱有警觉，但出台的政策并未起到预期效果。它在 1 月 31 日、全美仅 7 例新冠病例时便宣布，新冠肺炎为美国的「公共卫生危机」，并祭出限制中美间人员往来等举措控制病毒传播。但即使限制从中国入境美国的旅客，美国海关无法禁止从第三国作为中转地进入美国的部分中国旅客。当人传人发生，且病毒传播力超乎寻常，想仅仅通过旅行限制「独善其身」早已失去可能。

曾任中国疾控中心顾问的美国智库兰德公司中国政策研究室主任黄志环 (Jennifer Bouey)，及兰德公司的高级医师政策研究员吉邓基尔 (Courtney Gidengil) 对财新记者表示，「警戒线」等旅行限令只能为抗击新冠争取时间，而在全球化的驱动下，这些时间应被用在防控本地感染等切实的目标上。

疫苗研发机构「流行病防疫和创新联盟」(CEPI) 首席执行官、任职白宫期间曾参与应对 H5N1 和 H1N1 流感的哈切特 (Richard Hatchett) 对财新记者指出，美国在上世纪 80 年代深入研究过非医学性干预手段，并发现如果一个城市在疫情暴发初期，能够果断引入多种干预措施，这种结合防控的效果更佳。哈切特将这种效应，比喻为成块堆积的「瑞士芝士」(Swiss cheese)。非医学性干预手段包括隔离病例、预防感染、实施旅行禁令等，而特朗普政府着重旅行管控，因此收效并不理想。

事实上，隔离和预防手段在早期运用得非常有限。加州首府所在的萨克拉门托县在 3 月 10 日就表示，对于确诊病患的密切接触者并不需要进行 14 天的强制隔离，只有表现出呼吸道病毒症状的时候，才应该被隔离。萨克拉门托县卫生服务部部长彼得·贝伦森博士当时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表示，应该将更多的力量放在缓解措施上，尽力去减轻那些风险最大的人的病症，例如老年人，以及有慢性基础疾病的人。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流行病学资深终身教授张作风告诉财新记者，一言以蔽之，美国此次制定的防控策略，与 H1N1 及 H7N9 流感时期基本一致，对老年人和患有糖尿病、肿瘤、心血管疾病等基础疾病患者，给予了特别关注。这一策略也和中国此前的研究有关，尤其是中国疾控中心团队 2 月 14 日发表在《中国疾控中心周报》(China CDC Weekly) 上的一篇包括 4.4 万多确诊新冠病人的回顾研究。该研究显示，60 岁以上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 (包括心血管疾病、高血压、糖尿病、慢性呼吸道疾病和肿瘤) 的人病死率明显高于其他群体。

「现在基本要求高危人群不要参加社会活动，努力待在家里。不要去教堂，不要去电影院，不要去博物馆，不要去任何公众集中的地方，不要到外面去吃饭；去超市也是很短的时间，进去拿到东西就出来，绝大部分时间应该是在家里。」张作风说。

由于床位及其他医疗资源有限，居家隔离也成为针对美国轻症患者的主要策略。张作风认为，由于美国多数地区居住密度较小，美国推行居家隔离的效果会优于中国。

基于各地疫情轻重不一，而且在美国的联邦制下，以联邦政府名义实行「一刀切」的防治办法，可能引发地方反弹。相比联邦政府总体上的被动应对，州政府的防疫节奏普遍更为积极且具有针对性。

3 月 12 日，美国宣布关闭国会大厦、参众两院大楼直至 4 月 1 日，议员将开始远程办公，白宫也暂停对外开放，这些标志着特朗普政府防疫举措的明确升级。

华盛顿州、加州、纽约州等十余个州政府先后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州级与地方政府根据当地疫情，采取了建议民众保持「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ing)、建设隔离设施、关闭部分学校等公共场所、暂停比赛等聚集性活动、推行减少医护人员感染风险的「得来速」(drive-through) 新冠检测站点等传统与非传统手段。

其中较为激进的措施，包括纽约州出台的「管制区」政策。纽约州作为确诊人数增长最快的州之一，约 60% 的病例集中在重灾区新罗谢尔市。新罗谢尔市位于纽约市东北方向的 30 公里左右处，人口约 7 万人。3 月 10 日，新罗谢尔市方圆 1 英里 (约合 1.6 公里) 的区域被划为「管制区」(containment area)，区内的学校和商业活动将暂停两周，国民警卫队也进驻学校、教堂等公共场所协助隔离工作。

检测瓶颈

但在普及核酸测试、筹备医疗机构的收支能力等全国性的危机应对处理方面，联邦机构的做法确乎漏洞百出。同时，对此公开的批评不绝于耳。

以备受诟病的新冠测试为例，联邦政府迟迟不扩大检测覆盖面，既耽误了感染者的医治时机，也为公众灌注了一种错觉——美国还未遭到新冠病毒的大举侵袭。检测人数的压缩，既来自 CDC 设置的苛刻测试资格门槛，也源于实验室处理测试的能力有限。

至 2 月底前，CDC 都只允许有中国旅行史或曾接触过新冠患者、出现症状者进行新冠检测。美国不少医生坦言，已听说太多希望检测但遭到回绝的案例。CDC 官网显示，2 月 26 日至 29 日，全美仅进行了 46 次新冠测试。由于惯例为检测同一名患者的鼻拭子和咽拭子，实际得到检测的可能不足 30 人。

一名看护过新冠病患的加州护士，通过美国全国护士联合会对外痛诉，她在自我隔离期间出现了新冠症状，她的医师和郡政府官员都同意推进测试，却迟迟得不到 CDC 的落实。CDC 先称，若这名护士在看护新冠病人时使用了防护设备，就不可能感染新冠。随后 CDC 改口表示，要优先测试病情更重的疑似患者，这名护士仍需继续等待。这名护士写道，「我对这个国家阻止护士得到检测的官僚主义做法感到震惊」。

全美境内有资质完成新冠测试的实验室，也一度仅限于 CDC 位于亚特兰大的实验室，以及十几个公共实验室。甚至这些授权实验室的检测能力也遭到压缩，因为 CDC 2 月初分发的检测包中，包含了一个错误部件，数周之后才发放新一批工具。许多未授权实验室完成初步测试后，仍需将样本送往亚特兰大，48 小时后结果才能出炉。

CDC 也明确承认，有已经去世的患者生前漏测的情况。CDC 主任雷德菲尔德 3 月 11 日坦言，美国已经发现一些死亡病例，看似死于流感，但事实上的死因是新冠肺炎。CDC 2 月底发布的报告显示，今冬流感季，美国估计至少有 3200 万流感病例，其中 1.8 万人死于流感相关疾病。

2 月底到 3 月初，确诊病例攀升、舆论不满发酵之际，彭斯宣布，放宽测试新冠的资格要求，只要医生认定便可以接受检测。而得到认证的大学和私人实验室，也可以自行研发并完成新冠核酸检测。同时商业测试也在陆续就位，48 小时的等待时间有望缩减至 30 分钟。

截至 3 月 10 日，全美共 78 个州级和地方的公共实验室已有测试能力，至 3 月 11 日这些实验室已完成大约 8500 次检测。至 3 月 8 日，目前美国的整体新冠测试能力为 7.5 万次，而一周后，结合产业界的测试能力，美国将有超过 400 万次的新冠检测资源。当大学实验室和其他私人实验室的测试能力跟上后，非公共实验室将在美国新冠测试中扮演中坚角色。

加州大学系统已经在自行建立内部检测程序。加州大学卫生执行副校长卡丽·拜因顿 (Carrie Byington)3 月 11 日表示，加州大学的五个医疗中心已经开发出针对新冠病毒的检测技术，有的已经在使用，有的还在申请批准的流程中。

曾有美媒报道，高昂的检测费令许多人望而却步，他们表示即使自己有发热症状，也不会要求测试。在特朗普政府的要求下，多家私人保险公司已经同意，免除新冠检测的患者自付费用 (copay)，并承担更多的新冠治疗费用。彭斯称，这些保险公司的投保户合计有 2.4 亿美国人。美国的 Medicaid 和 Medicare 医保项目的受益人，也可以免费检测。

3 月 7 日，加州州长纽森也宣布加州医疗保健部的健康计划将保证所有加州居民免费进行新冠病毒测试，包括在急诊室、紧急医疗服务等新冠病毒产生的医疗成本。

随着费用减免及检测权限下放，专家预计美国将迎来确诊病例进一步增长。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张作风判断，按目前的发展趋势，大约每六天美国的感染人数就会翻一番，但如果防控得当，这一倍增时间可以有所拉长。

即便如此，许多人都在推特上揭示，事实或远非官员口中描绘的那样理想，在美国得到新冠病毒检测依然困难重重。

在加州「自动免疫研究基金会」工作的微生物学家普罗尔 (Amy Proal) 自白，自己和男友在 2 月下旬出现新冠肺炎高烧等症状，2 月 23 日开始在波士顿自我隔离。3 月 9 日，她男友告诉他的内科医师自己有新冠症状，他的医师让他到诊所就诊。在诊所内，普罗尔的男友与其他出现咳嗽等症状的病人一起等待了许久，且没有口罩可以佩戴。男友被告知，因为他并未直接接触过新冠患者，因此不能得到测试。诊所还为他开了一张药物吸入器的处方，让他自己去美国连锁药店 CVS 购买。

普罗尔质问，「为什么我男友的内科医师让一个出现症状的人去诊所就诊，但不给他测试，然后还让去一个拥挤的药店？我很愤怒。」她希望以此引起外界对于波士顿防疫现状的重视。

哈佛大学 Joan L.and Julius H.Jacobson 公共卫生研究教授布隆 (Barry Bloom)2 月底指出，美国联邦政府中有 17 个政府机构负责处理疫情，这些机构在某种程度上相互独立，拥有各自的权力与经费。美国佐治亚大学卫生政策与管理副教授、美国疾控中心前资深经济师陈茁介绍，纵向而言，美国宪法规定公共卫生的职能由州和地方执行，而联邦政府的 CDC 只对跨州境、跨国境的事务有管辖权。由于 CDC 与各州乃至县市卫生局并非隶属关系，CDC 通常只能通过项目资助的方式，来推行理念或干预政策。

「美国政府可以与这 17 个机构保持沟通，包括 CDC 和美国国立卫生院，甚至商业部、国防部及其他相关部门。这 17 个机构是否每天都与 50 个州的公共卫生部门保持联系呢？这 50 个州，又是否与每个城市和城镇的公共卫生官员保持联系呢？」布隆称，「据我所知，涉及危机处理的这 17 家机构之间，至今也没有电话沟通。正如我们在新闻发布会上看到的那样，不同机构的言论完全不同。」

美国此次在撬动更多测试能力时百般受阻，也反映了美国医疗行业投资的一种长期倾向——更多资金流入了疫苗研发等疗法领域，诊断等基础设施则较难吸引投资者。而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公共卫生拨款已然趋紧。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前医学和生物防御政策主管波里奥 (Luciana Borio) 解释：「有这样一种想法：诊断性的测试是不会救我的命的。但诊断环节为医疗应对奠定了很大基础，值得人们给予更多关注。」

医疗体系的挑战

测试能力艰难提升的同时，如何扩充口罩等基础物资也是棘手难题。彭斯 3 月 5 日特地来到明尼苏达州的 3M 总部，对这家公司直言：「还有工作要做。」

在集中感染四起的华盛顿州，州政府要求美国联邦政府从「战略国家储备」的口罩库存中，为该州供应约 43 万个口罩。但 24 小时之内，华盛顿州得到的回应是可以拿到 20 万个左右，且并未被告知为何只能满足一半要求。

《华盛顿邮报》分析，若要对抗一次严重的流感大流行，美国医疗系统每年需 35 亿个过滤口罩 (respirator)，而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部长阿扎尔 (Alex Azar) 称，目前美国约有 1200 万个 N95 过滤口罩和 3000 万个医用口罩，大致等同于年需求量的百分之一。

CDC 也曾在 2015 年论文中模拟了美国应对公共卫生危机时的物资需求，论文所设条件与如今新冠蔓延的传播率、尚无有效疫苗等现况十分类似。CDC 预计，最坏情境下，需要 70 亿个过滤口罩才能渡过难关，相当于战略储备量的 233 倍。

加拿大医用防护用品生产商麦迪康 (Medicom) 首席运营官拉维度 (Guillaume Laverdure) 预计，全球八成口罩在中国生产，如今中国国内需求激增，连带对外供应严重缩水。美国在 3 月 5 日豁免 27 家美企总计 100 多项从中国进口医疗产品关税，但不少行业人士也将此视为杯水车薪。

CDC 为医疗机构出台的新冠防护指导中，写明了如何以最优方式利用有限的防护物资。CDC 将使用「个人保护设备」(PPE) 列为五种防护举措中效果最弱的一项，剩下的四种由弱到强依次为行政管控、工程管控 (即隔离)、代替风险、移除风险。CDC 强调，虽然 N95 口罩最为常用，「但其有效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合适的使用方法，而防控空气传播的最优办法，就是结合运用这五种防控手段」。

口罩储备不足的背后，则是美国政府与产业长期面临的一大艰难抉择：如何平衡物资储备达到相应的应急能力、同时保证存放时间不会过长以致白白浪费这两大需求？

内布拉斯加大学医学中心的两名学者罗勒 (James Lawler) 和可汗 (Ali Khan) 解释，N95 口罩的保质期是五年到六年，「它们不能永远有效」。如果总是大量购入，将是一笔财政负担。如果战略储备保证美国拥有应对流行病所需的百分之百医用物资，耗资过多。

但曾在 CDC 从事疾病应对的可汗同时指出，联邦政府有责任对公众及医疗机构解释，目前究竟有多少可用的物资储备，从供应商还能够获得多少物资，目前的存量能够支持撑过多久，之后还有哪些补充物资的生产供货途径，等等。而美国政府在这些问题上还未足够透明。

除了口罩紧缺，呼吸机、操作医疗器械的专业医师、收治床位等收治资源，也可能随着疫情继续升温而出现挤兑，而美国医院还未准备就绪。全美护士联合会 3 月 5 日称，6500 名护士调查对象中，仅有 29% 表示他们的医院已经制定了计划隔离新冠疑似患者，44% 的护士得到了应对新冠的指导培训。

CDC 负责人雷德菲尔德 3 月 10 日坦言，美国正经历一个严重且迟来的流感季，目前医院的总运转能力已达 95% 或以上的水平，而且「我们的医疗保健系统确实没有很大的弹性」。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彭博公共卫生学院以美国目前的人口为基准，剖析了美国卫生部 2017 年针对大流行病情境出台的预备方案。这份分析显示，若新冠病毒在美国的暴发达到中度，美国医院 ICU(重症监护室) 对于重症病人的收治能力也仅为需求的一半。这份预估将美国 1968 年流感作为中度暴发的参照原型，其死亡率为 0.5% 左右，接近中国境内湖北以外的新冠死亡率 (0.8%)。死亡率高达 2.5% 的 1918 年西班牙流感，则为严重暴发的模本。

美国卫生部认为，如出现类似 1968 年流感的流行病，将有 3800 万人需要医疗看护、100 万人入院、ICU 床位需求为 20 万；若受类似 1918 年流感的侵袭，将有 960 万人入院、需要 290 万张 ICU 床位。据世卫组织，病情严重的新冠患者需要三周到六周才能康复。而全美的 ICU 床位目前不足 10 万张。

不过，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彭博公共卫生学院的高级研究员阿达利亚并不悲观。他告诉财新记者：「2009 年 H1N1 流感大流行期间，美国的医院床位的确紧张，但并没有到无床可用的地步。」他还称，「创造性地利用床位空间」是解决办法之一，不过医院也需要考虑开辟其他护理地点。

CNN 还报道，若新冠演变为中度情境的大流行病，预计 6.4 万人将需要呼吸机。美国目前约有 6.2 万台呼吸机，另有 8900 个在战略储备中。但如今是北半球的流感季节，许多呼吸机已经用于医治流感患者。

波及选情

曾经对 SARS 和 H1N1 疫情应对有方的美国卫生系统，何以在新冠面前如此被动？美国舆论首先将矛头指向了对外释放混沌信号的华府。

直至 2 月底，总统特朗普还在推特上声称，「新冠病毒基本在美国得到控制了」。2 月 26 日的白宫记者会上，他放言美国此后的确诊病例数「会接近零」。

《华盛顿邮报》报道，1 月底，即美国首例病例确诊的 10 天之内，美国卫生部长阿扎尔向特朗普报告新冠肺炎疫情的时候，特朗普打断了他，并将话题转移到电子烟上。特朗普还反问，为什么要把他推向新冠这个有争议的问题上去？总统本人避之不及的抵抗心态和缺乏事实支撑的公开发声，令联邦政府和美国公众都放松了防疫意识，整个公共卫生体系陷于懈怠之中。

即使确诊病例大增、彭斯领导的防疫小组提高防疫力度后，联邦政府官员的紧迫与坦诚，也常常与总统本人的意外言论相互矛盾，令公众颇感困惑。在彭斯坦言目前全美的新冠测试能力不能消化增长的需求时，特朗普宣布「谁想测都能测试」。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称，「至尊公主」号邮轮乘客「绝对不能」滞留船上的前后，特朗普则说他不想让乘客下船，还好他把决定权交给了顾问。

特朗普在 2 月 29 日参加美国保守派联盟 (ACU) 大会期间，曾和 ACU 主席握手，而后者此前在会上接触了一名新冠肺炎确诊患者。特朗普和彭斯都声明并未和这名患者接触，两人仍在白宫记者会上被追问，是否做检测。彭斯自称并未接受测试，也不了解特朗普是否测试。这一回避姿态也引发外界不满，总统与担任防疫指挥的副总统都并未通过自身行动来垂范公众。

据巴西当地媒体报道，日前访美并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面的巴西总统博索纳罗 (Jair Bolsonaro)，已接受了新冠病原测试，正等待结果出炉且在接受健康观察之中。巴西总统府确认，和博索纳罗一起访美的巴西总统新闻秘书维恩戈登 (Fabio Wajngarten)，已在连续两次检测结果中呈现阳性。一张由已经确诊的维恩戈登本人发表在 Instagram 相簿上的合影显示，他曾和特朗普、美国副总统彭斯和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四人一起合影。合影时，特朗普就站在维恩戈登的身边，手里还拿着博索纳罗在竞选总统时，仿照特朗普式标语制成的竞选鸭舌帽，上头写着「让巴西再次伟大」。

3 月 12 日，当被问及此事时，特朗普表示，他一点也不担忧。随后白宫发声明称，特朗普无需进行检测。直至世卫组织公开宣布「大流行」后，特朗普发表全国电视演讲的口吻，才比此前谈及新冠肺炎疫情而更添一丝严肃。

观察人士认为，因大选承压的特朗普政府，急于保住处于增长周期末尾的美国经济增速，因此一度着意弱化了美国疫情的官方叙事。出身地产行业的特朗普仍保持着与商界大佬电话寒暄的日常习惯，这些声音也可能左右了他对疫情前景的判断。

3 月初，特朗普在白宫会见了一批美国航空业高管。这些高管向特朗普政府官员提出，不要建议美国公众减少远途旅行，否则航空业将遭受重击。同天，彭斯就在白宫对美国人宣布：「在美国国内坐飞机是安全的，除了美国政府建议公众避免前往的地方，坐国际航班也是安全的。」

随着欧洲输美病例推高美国疫情，特朗普终在 3 月 11 日松口宣布暂停美欧交通，给已承压的美国航司一记重击。美联航刚刚在前一日宣布，美国国内机票预订量已下滑约 70%，预订总量减少 25%，因此美联航将把 5 月的航班班次砍掉 20%。

新冠肺炎疫情与应对已成为特朗普和民主党候选人口头交锋的战场之一。特朗普多次指责民主党人将疫情暴发「政治化」，而自称「民主社会主义者」的激进派民主党人桑德斯 (Bernie Sanders) 则说：「多么可怜，我们身处一个国际性的公共卫生危机中，而总统则试图利用疫情从民主党人那里偷走一些舆论关注。」目前领跑民主党阵营的温和派前副总统拜登 (Joe Biden) 表示，新冠肺炎疫情虽然严重但仍然可以解决，「这要求我们必须保持头脑清醒、让科学家们来主导对策」。

刚刚结束全美 14 个州初选的「超级星期二」后，民主党人在 3 月 10 日迎来了华盛顿州、密歇根州等六个州的初选，3 月 17 日则是伊利诺伊州、佛罗里达州等四州的初选。最终竞逐党内提名的拜登和桑德斯，终于因为疫情而取消了预定数千人参加的俄亥俄州竞选集会。其他竞选集会仍在日程上，但两人表态会遵循各州和联邦政府的防疫规定。在疫情势头凶猛的华盛顿州，初选的形式在一年前由党团会议改为邮寄投票，因而 3 月 10 日如期进行。

特朗普则仍旧顶风坚持举行所有竞选集会。民主党人取消俄亥俄州活动后，特朗普还宣布 3 月 19 日将在威斯康星州推进新的竞选集会。特朗普也坚持和支持者握手互动：「如果你是个政治家，如果你不握手，他们是不会很喜欢你的。」但彭斯也谨慎表态称，特朗普的竞选活动安排将「逐日进行评估」。

疫情当前，美国已经经不起两党、中央与地方、部门与部门之间的内部自耗。对于各州仍然疫情参差的美国来说，联邦政府下一步应该如何落子？

CEPI 首席执行官哈切特对财新记者表示，美国在 H5N1 流感期间遵循了「益处最大化、代价最小化」的社会干预原则，如今的联邦与地方政府也可沿用这一思路。

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强调，学校何时关闭、企业是不是应该远程办公、大型集会应否取消等问题不能一概而论，联邦政府会交予地方官员决定，但华府应当为地方提供完整性的指导方案，让它们了解什么时候也许可以「迈出那一步」，比如强制关闭校园甚至「封城」等，并且让地方了解，如果采取了类似举措，联邦政府将提供哪些配套支持。

被指没有及时正视疫情严重性的国家，也并非只有美国。所有决策者都面临这样的两难：如何确保信息透明，同时防止引发过度恐慌？哈切特表示，公权力部门需要对各方的关切保持公开透明，既要公开已知信息，也应承认「我们还不了解的那些问题」。这种坦诚的态度本身，也是避免民众恐慌的方法。

风向标

「大流行」尘埃落定，联邦官员开始不遗余力对外发出疫情警报。3 月 12 日，CDC 主任雷德菲尔德表示，CDC 当前的日测试能力为 300 个到 350 个，预算减少压缩了他们的应对实力。「事实是，我们在公共卫生实验室的投资不足。没有足够的设备，没有足够的人，没有足够的内部容量，没有搜索能力。」

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说：「(医疗) 系统并没有真正适应我们当前所需要的，这是一个失败。像其他国家那样，任何人都能轻松获得测试，我们并没有为此做好准备。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吗？是的，但是我们没有。」

公开化的批评声中，美国的调整和动员能力或将成为对抗疫情的风向标。下一步，美国无论公私部门，预计都将进一步调动手头资源，在测试普及、研发疫苗、支撑经济等方面释放美国的巨大潜力。

3 月 12 日，特朗普表示正考虑宣布全美进入紧急状态，以赋予总统更多征用防疫资源的权力。

此前，美国企业研发的瑞德西韦曾被世卫组织相关官员评为最有希望的候选特效药。2 月 27 日，制药公司吉利德科学宣布启动两项三期临床研究，以评估瑞德西韦在治疗新冠肺炎成人患者中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这意味着临床试验在全球范围内扩大和加速。2 月 6 日，这款药物已经在中国开展新冠肺炎临床试验，但病人招募一度受阻。

以资助公共卫生事业知名的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相关人士对财新记者表示，该基金会基于此前的一个流感研究项目，计划在未来数周内向染疫严重的西雅图地区居民提供可以家居检测新冠病毒的工具包，令他们可在家采集鼻拭子和咽拭子，并寄回实验室处理。检测结果将在一两天内出炉，并由当地卫生部门通知患者。

盖茨基金会应对新冠肺炎的负责人道威尔 (Scott Dowell) 表示，这一计划的最终目标是每日进行数千次测试。据财新记者了解，这一产品目前尚不够完善，准确度也有待提升。道威尔表示，计划会尽快付诸实施，「虽然有很多事情要解决，但有巨大的潜力去扭转疫情扩散的浪潮。」

此外，盖茨基金会 3 月 10 日发布消息称，联合惠康基金会 (Wellcome Foundation) 和万事达卡公司共同发布公私合作项目「新冠病毒的治疗加速器」(Therapeutics Accelerator)，承诺投入最高 1.25 亿美元种子基金，通过筛选、评估、开发和规模化推广新冠肺炎的治疗方法，加速疫情应对工作。

这个加速器项目的短期目标，是通过加快新药研发、评估老药新用和生物制剂，让新冠肺炎患者尽快得到治疗，长期目标则为针对其他病毒性疾病寻找到治疗方法。盖茨基金会和惠康基金会各承诺投入最高 5000 万美元，万事达卡公司承诺投入最高 2500 万美元，用于该合作机制启动初期的工作。该项目将与世界卫生组织、各国政府、私营部门的资助方和相关机构，以及全球监管和政策制定部门通力合作，借助在 2014 年埃博拉疫情中获得的经验，覆盖从候选药物筛选、生产到规模化推广的全部环节，通过共享研究成果、协调投资和汇聚资源来加快药物研发进程。研究成果不仅将惠及美国，也更有助于公共卫生条件薄弱、抵御新冠风险难度更大的国家。

借鉴此前韩、英等国的经验，华盛顿州、科罗拉多州、纽约州、康涅狄格州开始采取「得来速」(drive-through) 的检测方式，患者无需下车，仿照驱车取快餐的方式，就能够进行新冠检测的取样，从而大幅减少了医护人员的感染风险。

美媒 CBS 报道称，目前华盛顿大学北西雅图的医学中心每天可以利用「得来速」的测试办法，检测 40 名至 50 名病患。虽然该测试站点现在仅对员工和学生开放，但华盛顿大学计划将这个检测办法扩展到急救人员、类似 LCC 那样的长期护理机构的员工，以及华盛顿大学未来出现新冠症状的疑似患者。

「目标是将湾区的新冠检测和诊断能力提高 4 倍。」脸书 CEO 扎克伯格也在其脸书上透露，其夫妻名下的慈善机构团队正在与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斯坦福大学合作，采购 FDA 批准的最先进新冠病毒检测仪器，并与这两个大学的临床实验室合作，将疫情中的测试负荷分配到整个湾区，有望于 3 月 16 日开始增加测试量。

美国研究机构和企业对疫苗的研究也没有迟疑。北京时间 1 月 11 日，中国科学家已将新型冠状病毒的全基因序列发布至一个公共数据库的信息披露。《纽约时报》报道称，第二天，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疫苗研究中心副主任巴尼·格雷厄姆博士的团队在几个小时内确定了可用于制造疫苗的遗传密码信息。而据财新记者了解，中美科研界和企业界若干合作项目也在加紧行动，但对于这类最快仍需要 12 个–18 个月才能开始应用的「解药」而言，当下的投入也只是为防止远期疫情暴发提供保障，疫情未来走势仍有变数。

欧洲失守

大西洋的另一边，2 月时疫情发展和缓的欧洲，面临着疫情全面恶化的严峻挑战：意大利全境封锁，确诊过万，死亡率不断攀升，医疗机构不堪重负；德、法、英出于经济和社会政治制度考量，防疫措施仍稍显谨慎；欧洲小国为避免医疗系统崩溃，已然严厉防控。而欧盟在欧洲共同合作抗疫上，举棋不定难有建树，欧洲各国开始出现争夺医疗物资的现象。对于欧洲而言，医疗资源缺乏、内生政治制度和注重个人自由的社会价值对防疫的牵制，加之人员密集往来，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

意大利目前确诊人数已经逼近 1.3 万人，感染病死率高达 6.6%。感染者中的高龄比例 (60 岁以上占比达到近 58%，感染者年龄中位数为 69 岁) 是该国目前新冠肺炎死亡率全球最高的一个主要原因，约有 98% 的死亡患者年龄在 60 岁以上，2% 的死亡患者年龄在 50 岁至 60 岁之间。

为了应对疫情，意大利政府在前后几日内，将封锁范围不断扩大，最终意大利全境封锁，除非能证明个人拥有工作、紧急情况或医疗状况方面的特殊理由，否则所有居民不得随意进出城市。除了供应生活必需品的药房、超市持续营业，其他商业活动一律停止；邮政、交通、金融等基本公共服务将继续维持。

意大利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于医疗资源严重匮乏，出现了重症挤兑的现象。在疫情最为集中的地区，医生们已经开始比照战时医疗资源的分配原则来决定病人的生死，和谁能够获得有限的 ICU 床位。伦巴第大区仅有 859 个 ICU 床位，住院床位使用率已达到 248%。若该大区的感染人数继续以 25% 的速率增加，预计将很快耗尽所有重症监护病床。

意大利麻醉学和重症监护联合会已经发布了 15 条伦理建议，让医生能够在决定 ICU 分配时进行参考，其中写道：「这些标准为的是最多数人的利益。」标准包括患者年龄、存活可能性、患者本身的健康情况，而不是先到先得。年纪太大治愈可能性较低、身体状况不好难以治愈、即便治愈寿命也不长的患者，将难以获得一个 ICU 床位。

伦巴第大区主席阿提里奥·丰塔纳 (Attilio Fontana) 在谈到医疗状况时直言：「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极限。病人所需的 ICU 床位超过了能够做到的程度。我们毫无疑问地正在走向一个危险的时刻。我们必须保证在几周之内，感染人数开始下降。」

德国、法国和西班牙确诊人数已超过 7000 人，感染死亡率仍控制在 1.1%–2.1% 左右，其中西班牙确诊人数突破 3000，德国和法国确诊人数突破 2000，英国确诊人数相对较少，尚未突破 1000 关口。

目前德国和英国中央政府尚未作出全境关闭学校、要求工作者在家办公等严控政策，谨慎的态度也是出于对地方自治权和经济影响的考量。而中央集权程度最高的法国，以及丹麦、爱尔兰、波兰已经要求全境学校关闭。对于小国而言，它们最为担忧的是医疗体系在强压下崩溃。正如丹麦总理弗雷德里克森 (Mette Frederiksen) 所言：「我们如今是在一个未卜的领域之中。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

意大利一直以来被视为欧洲的政治实验室，是未来发展趋势的源头和先兆。在这个强调个人自由、政治斗争不断、中央政府相对孱弱、地方自治权高度发达的社会，病毒如此肆虐，似乎是欧洲整体悲鸣的前奏，也是残酷的警示。

虽然先进的医疗水平让欧洲国家有足够的单纯医疗实力应对疫情，但一旦目前的疫情进一步暴发，床位、人员和设备等医疗资源是否满足需求，才是决定能否遏制疫情的关键。如今已然有多位欧洲传播专家警告，如果病毒继续以目前的速度在欧洲传播，重症监护的床位和呼吸机等设备将很快短缺。所以，采取关闭所有学校、取消一切集会活动等大规模降低社会接触的措施，就显得更为必要，因为这样才能避免病毒继续传播。

而参照意大利的情况就可以知道，欧洲各国政府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在阻止疫情继续快速蔓延、保证信息公开透明的同时，避免因为采取过度的措施，导致经济发展受到过度影响，还要维护个人权利、避免社会陷入恐慌、抗击极右翼势力以及平衡地方自治权。这也是欧洲各国所面临的独特难题。

而从泛欧洲的角度，新冠病毒可能给欧盟带来比金融危机和难民危机更大的考验。欧盟内部人员可自由流动，但没有跨国标准卫生协议，这给病毒传播创造了天然的好环境。欧洲内部没有边界，哪怕疫情已然如此严峻，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政府敢于发出关闭边境的呼声，因为这无疑是在挑战欧盟最为骄傲的一项核心价值。

欧洲各国之间的合作，如今看来更是虚无缥缈。意大利对欧盟国家的求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德国在关闭医疗物资出口之后，与瑞士之间出现了争夺口罩的现象。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 (IISS) 高级顾问海斯伯格 (François Heisbourg) 也直言，目前欧盟在面对意大利疫情暴发时，最初所表现出的缺乏向心力和团结，让人们对未来欧盟内部的合作缺乏信心。

欧盟至今尚未作出真正有意义的统一决策。欧洲政策研究中心 (CEPS) 高级研究学者伦达 (Andrea Renda) 告诉财新记者：「目前在欧洲我们所看到的，是各种各样不同的措施，以及不同国家之间对彼此通报的确诊和检测信息的不信任。」

对于欧洲而言，病毒的脚步不会停止，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这种考验关乎生命、关乎政治、关乎社会价值观，也关乎经济。他们将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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