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丧失良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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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曝光油罐车混装工业油和食用油后，遭到了一些天良丧尽的坏东西的围攻，让人心寒。

这就是如今的舆论环境，媒体关注民生、关注食品安全问题，为了千万吃不到特供的民众，但这千万的民众中有无数的蠢货居然要来质疑曝光的媒体和记者。

彭远文兄今日《新闻传播的“两种闭环”：从改变社会到改变媒体》一文说得很好，过去媒体曝光一个关系社会进步的事情后，社会联动，最终是改进问题、制度改良，如今媒体曝光一个关系民生的事情后，一群坏东西不去谴责危害公共安全的不良企业，反倒对媒体进行围攻，迫使媒体步步后撤最终在公共事件中失声缺席。

它们污蔑和攻击媒体的套路总是那么几招，什么境外势力操纵，什么选择性曝光，等等。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如今的中国，若一家媒体被境外势力操纵了，早就被强制关门了，相关人员早就被抓起来了，哪里还等得到这些后知后觉的坏东西出来质疑。

至于选择性曝光，它们攻击得倒是没错，如今媒体能监督敢监督的领域非常有限，能批评曝光几个企业就很让我们觉得了不起了。二三十年前，可不是这样。

事实上，生活在当下的很多人都能意识到失范的权力对民众的危害更大，但这些围攻新京报的坏东西们绝对不敢直接质问新京报：到处都是为非作歹的官员，你们为什么不监督？

媒体的社会职能，很多时候在于发现问题然后向社会预警，解决公共安全问题不是媒体的职能，而是那些拿着公帑的人和机构应该做的。媒体与记者的调查手段、技术与能力都很有限，他们也不能替代执法人员和执法部门。

新京报曝光污油问题，保护的是这个国家所有的普通民众，包括相当一部分参与围攻新京报的人。这就是让人心寒的现实：新京报试图保护你，你却在陷害新京报。

这类事情，我前一阵子也遇到过。

六月，写了故乡遭遇工业污染的问题，文章例举了四个故乡遭受工业污染的案例，有两个案例来自中央环保督查的通报，有两个案例来自媒体公开的报道。一个小地方，频繁发生这样的环境污染问题，应该被重视。

故乡的官吏们下达指令，动员公职人员对我的文章进行举报，说我的文章是谣言。

不知故乡有多少身在公门的同乡为了一口饭昧着良心参与了举报，我发信息问一个故乡的小吏：你真的认为我写的这些是谣言吗，你的良心不痛吗？

十多年前，曾写过一篇题为《交换着戕害故乡》的文章，说的是有些官员将发达地区淘汰甚至强制关停的高污染、高能耗的落后产能引进到自己主政的地方。为了所谓的政绩，为了自己的升迁，他们不惜污染一方水土。他们毫不心疼，他们毫不在乎，因为他们是异地为官，他们的祖坟不在他们亲手污染的地方。但是，他可能忘记了，他的故乡也被异地为官的人主政着，这些人同样会为了政绩为了升迁污染他们的故乡。

这些官员，有些人的家安在了省城，有的把家安在了地级市的市里头，很多人的父母早已不在故乡，亲朋好友也鸡犬升天各自发达去了大城市，故乡只留下那些普通人和低阶的小吏以及小吏们无法改变自身阶层的亲故，可是，我知道，直接参与污蔑我散布谣言的多半都是这些这辈子都离不开故土的人。

我这辈子大概率会终老在他乡，子孙们大概率也不会再回到我的那个故乡，站出来得罪人发声， 纯粹是因为那里有一群人在我心里是需要爱护珍惜的父老乡亲。

可是，他们中有些人遵从了那些牺牲我们共同的故乡换取政绩与升迁的上司的指令，昧着良心参与了举报我这个试图保护故乡的人。

无奈的是，明知面对的是这样不堪的现实，但当故乡再次遭遇戕害时，我们可能还是会选择站出来发声，再次面对自己试图保护的那群面目模糊但被我们称为父老乡亲的人的攻击、污蔑甚至是黑手。他们不能理解我们，我们却不得不替他们的子孙后代着想。

褚朝新

2024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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