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涉嫌性骚扰:沉默多年,她们选择此刻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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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是在豆瓣上,出版品牌“一页”创始人范新被指控,曾在2016年企图性侵下属。紧接着,包括南京先锋书店某员工、青年作家宗城等在内的多个文化圈人士被指控有类似行为。沸沸扬扬的舆论中,接收出版行业匿名投稿的账号“青年编辑们”于4月26日发布一则帖子,“怎么还没有人出来锤SH,我身边有两个女性都曾被他动手动脚、性骚扰过。”

随后,在评论区和转发区,多人直接指出,“SH”即为史航。而提到史航,大众冠以的title一般是“编剧”。现在的年轻人知道史航,更多是因为他在微博有430万粉,常在各类文化节目上出现,爱表达,口才好,擅长与网友互怼。近几年,史航也频繁活跃于戏剧圈。他是多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赛”单元的评委,“小镇对话”和“白日梦朗读会”主持人,在年轻人里有一定的影响力。

“青年编辑们”的投稿发出后,青年导演小黄(化名)成为留言人之一,她随后讲述了自己遭遇史航“舔耳朵”的经历,并在随后几天里引出约二十位女性的爆料(截至发稿),她们共同站出来,讲述自己与史航日常交往中遭遇的各类带性含义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摸手、舔耳朵、扯衣领、言语挑逗,甚至还有人提到性器官触碰。

我们采访了其中一些当事人,也采访了一些认识史航,与史航同圈子,打过交道的人,试图厘清,这些行为到底触犯了什么边界,为什么时间跨度如此之长,范围跨度又如此之大。

记者 | 驳静 王海燕

“大人物”与年轻女孩

2017年乌镇戏剧节,图米纳斯的《奥涅金》,为许多观众留下极为美好的印象。其中就有23岁的WZ。那时她大学毕业才两年,正在创作自己的戏剧作品,当时是个风风火火、一谈到戏剧就两眼放光的年轻人。她将自己对戏剧节的思考通过微博发给了史航,没想到收到了大人物的回复,还得到了表扬。二人由此互加微信。

戏剧节的其中一天晚上,超过11点,WZ收到史航的微信,问她想不想聊一聊。WZ当然想,前辈看了她写的东西,认可了她,现在还要给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她当然感到欢欣鼓舞。两人见面是在乌镇景区里史航下榻的酒店大堂。碰面后,史航先从前台处取了一本书,随后跟WZ说,有一本他自己的书,想要送给她。WZ于是跟他往他房间走,她记得在走廊里,史航还请他声音小一点,因为她仍在兴奋地大谈戏剧。

房间里能看到河。还有很多书,似乎有几百本。WZ记得自己当时还想,他出来工作,随身竟也带了这么多书。进房间后,WZ仍然在讨论戏剧或书,她发现对方不接话,像是不感兴趣,反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今晚我要探索你身体最柔软的部分”。后面又有聊到游戏,WZ提议打一把游戏,史航说,“今天晚上只能我虐你,我不会给任何机会让你来虐我”。

《小欢喜》剧照

WZ一直在出汗。不是因为进入陌生男人的房间紧张,事实上,WZ一点都没觉得紧张或警惕,而是雀跃,作为一个初入行的戏剧小白,能跟这样的“大人物”取经,她感觉到“荣幸”,“被看见了”。她出汗是因为她接到史航说见面的微信后赶到该酒店,走得很快,所以在房间里,她一边说话,一边拿手给自己扇风。

**然后他就上手了,没有先摸手,没有其他任何铺垫,“突然上手了”。**现在回想,WZ感激自己当时戴了一根项链,史航扯衣领的手在项链那里卡住。WZ原本以为会谈论戏剧、文学或者作品,没想到一进房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记得当时看了一眼手机,快午夜了,她印象中景区接驳车似乎到这个点会停运。于是她问了一句接驳车的事,随后就借这个机会,逃离了史航的房间。此时距离两人在大堂见面,不过10来分钟。

《就算敏感点也无妨》剧照

WZ的经历里,包含了突如其来和私密空间两个要素。QY的经历里,则是突然和半公开。

2016年,公司安排QY邀请史航担任活动嘉宾,并负责对接,二人因此加上微信。第二次见面是在线下活动现场,史航先到,在会场站着,QY带他进嘉宾休息室。进去后,QY去开灯,刚转过身,史航就从身后扑过来了,“用手抓我的屁股,舔我的耳朵”。

休息室门是开着的,外面是活动空间,没有人,但紧挨着楼梯,能听见有人上上下下,QY非常震惊,又迅速克制住翻脸的冲动,“这个活动要是因为我办不成了,那不就是不专业吗”。克制,可能是适应社会的一种必要的东西?她在心里打了个问号,那时QY研究生刚毕业,那是她参加工作的第一年。

《她和她的她》剧照

活动之后不久,QY又接到任务去为史航录制短视频。她担心史航会拒绝而耽误工作,于是在微信里应承,可以去对方家里录制。直到录制那一天,她才告诉史航,身体不适,由同事代去。史航回复她,“总是因病不能幽会”。QY维持体面,回复了一句“太憔悴了”,结果引来回复说,“我等着啜饮肥白的你”。

受访者与史航聊天记录截图

QY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史航,这部分也得益于她所在公司的领导。QY之后将她所经历的事情告知领导,这位领导当即表示,以后公司再也不与史航合作。

站出来的理由

乌镇酒店之后,WZ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史航的行为,她将主要精力用于反思自己,怎么就搞砸了,怎么一聊到戏剧就滔滔不绝,“我在想我是不是太热情了,才会有这样的经历”。她分析当时的自己,第一次去乌镇戏剧节,有强烈的好奇心,蓬勃的探索欲,这些年轻的热情别人大概一望可知,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被“看中”。之后,她跟同龄朋友谈起此事,她用的也是“笑谈”的语气,大家的反馈也基本就是“这个人太可笑了”。直到有一天,她跟一位女性前辈讲到此事,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种行为,涉嫌性骚扰。

网上出现几位爆料者的叙述后,几位朋友问WZ是不是她,又问,那你会不会说出来。一想到要说,WZ本能地感到害怕,“我都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可能是因为,比如说乌镇戏剧节的“青年竞演”单元,史航一直担任评委。也可能是因为,她仍然在戏剧行业,总有机会碰得到。

《她和她的她》剧照

“我后来愿意说,是因为我相信还会有人跟我一样,对于这种打引号的大人物,被他们留意到,会有虚荣心,会觉得这是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但是有人就是会利用这样的心理去做一些很猥琐很下流的事情,其实我是希望把这一点分享出去。”

QY是第二位站出来爆料的女生。她看到第一位女生在文章里面提到舔耳朵的情节,“一模一样的细节把我击崩溃了”,同样的手法,时间是2019年,远在她之后,这种持续性和相似性,激起同为受害者的极大共情,她觉得受不了。过去几年,她原本以为史航或许已经收手。现在,她看到了更多受害者的讲述。QY说自己其实是挺强悍的女生,那天晚上当她把经历写出来时,发现自己在发抖。即便如此,她还是认真地考虑过实名,但一想到,一旦实名,未来自己的名字将永远与这个人共同出现,她感到难以忍受。除此之外,她的明确诉求是,史航能站出来回应并道歉。

“受不了更多的女性源源不断成为受害人”,很多类似的案件中,女性当事人都是因为这个理由而站出来的。关于史航的指控也不例外。在我们的采访中,阿兰(化名)与史航接触并感到身心受创的时间距离指控最近,事件就发生在今年4月,看到热搜后,她写了那篇广泛传播的文章。(《史航性骚扰当事人发声:希望推开的每一扇门都是安全的》)

阿兰说,她一开始也没想站出来。对比其他人,她发现自己算是幸存者,在去史航家里单独拜访时,一个不太正常的拥抱后,史航曾三次试图摸她的手,前两次都成功了,她也都表达了不适,并告诉史航,自己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结果依然有第三次,这一次,阿兰严正地警告,才感觉到史航终于被震慑了。之后,直至她出门,史航再也没有动手动脚。

和WZ不同 ,阿兰是80后,创过业,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和社会阅历,她清楚地知道,整个过程自己遭遇了什么。事发后,她跟朋友吐槽,花钱去吃好的,去看电影,打心理咨询热线,做付费咨询来修复自己受到的创伤。但她翻看其他女孩子爆料微博下面的评论,看到一些网友指责爆料者,说她们只有小作文,没有证据,她感到愤怒,因为她知道,那些女孩说的都是真的,于是她想,“既然说出来了,就把这些事说透。”

光环的来源

雅尼(化名)是一名戏剧工作者,在她看来,史航被指控性骚扰,一点也不意外。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史航的了,“但你只要是搞戏剧的,在北京或是在其他什么地方,你总会认识他,不可避免要打交道。”

雅尼说不准自己处在史航朋友圈的哪一环,因为她感觉史航跟所有人都熟,第一天加上微信,就仿佛认识了很久,根本没有一个从远到近的过程。而我们采访的当事人,频繁提到的词也是“突然”,不管是突然联系上,还是突然动手动脚,都是没有铺垫,没有过渡,没有先兆。

雅尼对史航最早有印象,也是2015年第一次去乌镇戏剧节时。因为史航穿得实在太抢眼了,百褶裙、各种各样造型夸张的帽子、斗篷,在小小的乌镇上来来去去。因为工作,雅尼几乎每年都会看完所有的戏,于是在剧场碰到史航的频率也特别高。几年下来,她对史航的突出印象就包括,在乌镇,每一场戏他都带着不同的女孩,跟每个女孩都嘻嘻哈哈,好像很熟的样子。

《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剧照

这也导致了一个情况,每年戏剧节,在微博上、微信群里和朋友圈里,史航总在求票。但史航是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的评委,算是组委会人员。雅尼记得,有人还在微博上问过他为什么求票,史航直言不讳,因为要带姑娘去看戏。

不过,说起来是名人,但雅尼也不确定,史航到底是哪个圈子的人,主业又是什么。如今史航被介绍最多的身份是编剧,但查看豆瓣“史航”条目,除了早年联合编剧的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一部6名编剧之一,第三部4名编剧之一)和话剧外,他最近一部有评分的编剧作品是2013年的《极品大作战》,东方卫视首播的贺岁剧,共6集,豆瓣标识看过的人数为298。

这两年,除了在网上与网友互怼外,他也作为辩手参加过《奇葩说》,作为嘉宾参加过《见字如面》《圆桌派》等,同时还是各类文化活动上的熟面孔,这是他的大众身份。而对普通戏剧观众来说,雅尼说,史航还有一重专业身份,可能也是他最有影响力的身份,即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的评委。另外,根据天眼查信息,他还是北京鼓楼西剧场的股东,以及该剧场“朗读会”的策划人。

但即使在戏剧圈里,雅尼说,也很少有人讨论史航水平的高低,因为没有独立作品,**“这是个很妙的点,如果你要批评一个人的专业,那他首先得有作品,但史航就没有,所以你无从批评。”**不过作为一个大众名人,雅尼理解史航在戏剧圈的地位,因为作为一个小众领域,戏剧圈经常讨论如何破圈。而史航就代表一个流量符号,能带来破圈效应,他也的确经常邀请各路名人,包括演艺明星参加鼓楼西剧场的朗读会。

《汉谟拉比小姐》剧照

对于史航人脉关系之广博,记者小冬(化名)同样印象深刻。去年因为一个工作任务,小冬要写一篇某男明星的稿件,于是采访了男明星的朋友史航,同时请史航帮助联系了一些相关人士。史航帮忙介绍了多个采访对象,又热心又干脆,效率极高。小冬当时就感叹史航在文化圈混得开是有道理的,她后来邀请史航做了一期播客,为表示感谢请了一顿饭。

在那之后,小冬所在单位的领导提出邀请史航做另一场活动嘉宾时,小冬却提出反对,理由主要是史航跟其他嘉宾的专业身份不太搭调,但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就是她不想再跟史航打交道。领导也接受了小冬的建议。

**她记得和史航吃饭时,对方总是在对自己的打量和观察之间抛出缺少边界感的言谈。**虽然具体的言语已经没法复述出来,但感受不好。之后,史航邀请她去听朗读会,也邀请过她去看电影,问话直接,没有铺垫,“xx时间有空吗,一起去看xx电影”,很熟的样子。她也会以“有约会”“不去了”这样的回复直接拒绝。

采访小冬时,小冬说自己这次幸运并未受到其他女孩那样的伤害,但看到爆料后,特别能理解她们的处境,“我是很敏感的人,年纪又大,很怕麻烦。初入社会的时候也踩过坑,所以现在对感觉不舒服的人和事,会尽可能快地避开,同时也深知女孩们发声不易。”

**套路、病态与失控
**

**涉世未深的年轻女生,的确难以分辨其中套路。**小默第一次见到史航,是在鼓楼西剧场的朗读会。她当时到早了,问史航,坐在哪里合适,二人因此初次接触。朗读会结束后会面对面建群,史航跟小默说,我不希望你入群,因为这样别人就能得到你的微信。这话让小默感到“受宠若惊”。

二人加微信后,史航还发了几张朗读会上对她的偷拍照片。这更让小默更加吃惊,因为史航是活动主持人,“真没想到他在台上台下这样忙碌,还有功夫偷拍我”。关于偷拍,小默后来还收到过史航发来的别的女生的偷拍照,告诉她,你们都像水果一样水灵。小默说,那张照片,展示的是那个女生在酒店里换衣服、裙子脱到一半的情形。

《开端》剧照

QY第一次因为工作见过史航后,也收到了他偷拍自己的一张背影。青年导演小黄与史航约吃中饭后同样收到类似偷拍照,附言是,“偷拍了一张,因为喜欢”。而这个情节,甚至发生在“亲耳朵”的诉求被明确拒绝,以及仍然在楼梯上强行亲小黄耳朵之后。

关于亲(舔)耳朵这件事,小黄说,“我记不确切舌头有没有伸进去,但我记得口水的感觉,湿哒哒的”。闻头发这一点,史航随后在微信中主动向小黄提及过。他说,“本来想留着你,等他们采访完(也就半小时),然后继续聊的,但怕自己忍不住”。小黄没说话。史航继续说,“忍不住不征求你意见,就闻你头发,就挥泪送客”。从说喂猫,上楼去取猫粮,到突然闻头发,到最后强行亲耳朵这系列操作,真是令小黄感到天大的不可理喻。她当时还给朋友发微信吐槽,感慨“这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即便如此,接下来还是收到了史航发给她的偷拍照片,对此,小黄更是不知如何作答。最后选择糊弄过去,方式是调侃自己,“太胖了该减肥了”。史航则回复,“就喜欢抱这样的你”。

这次事件曝光后,小黄跟其余几位当事人建立了联系。大家讨论,史航究竟是如何选择“下手对象的”。她们发现,也并不是每个受到骚扰的女性都是初入社会、有求于他。她自己2019年同他认识时,已经从业若干年。她带着作品去参加的那个电影节,史航并不是评委,对她的作品是否得奖并无影响力。她上去自我介绍,仅仅是因为,关注了对方微博多年,以为这是一个有趣的人。她只是以交朋友的心态与他互换了微信。

真正单独见面,是在北京。小黄与史航二人在一家日料馆吃中饭。二人谈到了猫,小黄猫毛过敏,又很爱猫,她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是喂流浪猫。史航说他也是,经常喂小区里的流浪猫,以至于它们都认识他。他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提议说,要不要一起去喂一下。

到了他们小区,史航表示一起上楼吧,去取猫粮。从加上微信,到这一刻之前,小黄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直到听到上楼提议的一瞬间,她犹豫了半秒。但很快就说好。**她后来分析,上楼之前,有很多让她放松警惕的讯息。**比如,史航经常提及他的侄女,史xx长史xx短,这让她觉得,这个人很爱他侄女,是无害的。另一位当事人提到,她在史航微博看到多个评论,看到大家写说,因为他喜欢猫觉得他人不错的时候,心里一惊,因为她自己也因为史航的“猫奴”人设,而这样想过:“普通男生自己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很少有像他这么喜欢养小动物的”。

小黄与史航见面、吃饭的过程,一直都在跟朋友发微信,也说了自己跟谁在一起,相当于,是有人知道她当时在哪正在做什么的。所以她犹豫半秒后,很快就判断,在那样一个大白天,跟这样一个人上楼取猫粮,是可控的。

上楼后,最终也没取什么猫粮。她在书架前看书的时候,他凑近,然后做了一个“吸吮”的动作。小黄吓了一跳,但她也立刻告知史航“你这样做不对”。随后,出人意料的是,双方的对话陷入了一个怪圈。对方问,闻你的头发不可以,那闻其它地方可以吗,不可以,那为什么不可以。“亲耳朵”这个诉求,就是在这样近乎讨价还价的谈话中出现的。

《红纸鹤》剧照

事件发生后,小黄还试图以一种文化多元的视角去理解史航。比如小黄自己生活里就有一位已婚的乌干达朋友,他在离开乌干达前,把妻子“转交”给了哥哥照顾,这在他们的文化里是许可的。

当小黄听到史航“天真”地询问,为什么不能闻你的头发时,她莫名想到自己的乌干达朋友,就觉得如果95%可能性他是在装傻,5%可能性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了这区区5%的可能性,她也可以跟他讨论一下,为什么闻女生的头发是不可以的。“这5%我觉得是不可小觑的,这是我们为什么要广泛讨论性骚扰话题的原因。要在公共场所定义这些界限,让这些界限在我们的文化语境里越来越明晰,越来越对女生公平”。

**当然,她很快发现史航并不在这5%的范围内。她的感受是,最后下楼梯时,史航几乎是在马上要将自己送走、“失去”自己的最后五秒钟里,失控地做出了强行亲耳朵的行为。**阿兰的想法和小黄有些相似,直到采访时,阿兰仍然尊重地称史航为“史航老师”,在进门后那个让她感到不正常的拥抱后,她其实已经高度戒备了,她选择了不脱外套,还悄悄把包挪到了门口。但她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该如此脆弱,万一是她弄错了呢。

在对话过程中,史航还问过阿兰,你的双下巴,太可爱了,可不可以碰一下,阿兰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双下巴可爱,所以应允了。但她并不觉得,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史航还可以继续握她的手。毕竟两人只是朋友,而不是男女朋友。

**在拒绝了史航的身体接触要求后,阿兰能明显感觉到,史航开始在语言上打压、攻击她。**比如史航会说她穿的衣服像个睡袋,好像随时都能躺在里面,一看就没有安全感;说拥抱的时候,感觉阿兰只有脸看起来肉肉的,身材并不丰满,是大头娃娃;说某一刻脸红了,一定很慌乱很害羞,他很喜欢。

**阿兰说,自己明明是上门寻求创作建议的,但整个对话过程,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被动防御,并且嘴变得很笨,连招架都困难,更不要说反弹回去,更不要说提问。**这种情况在她以往跟别人的对话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她怀疑自己的控场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第二天还上读书APP搜了相关的书籍。

去拜访之前,阿兰正处于一场事故带来的人生变故中,身心一度受创到要拨打自杀热线。这些情况她曾部分告诉史航,对方也表示了解。以前看史航的朋友圈,和他微信聊天,史航给阿兰的印象都是一个宽厚热心的长辈,但从史航家里出来时,她感觉很糟。

事情发生后第二天,她给史航发了一条微信,“你应该尊重别人的边界”。她想,如果史航能在那一刻问她,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或者诚恳地道个歉,她也许会试着去理解他,原谅他。在她心里,这个社会,文人不容易,他们是有情怀的。但她得到的回复是,“你说什么都对。”那种不耐烦的态度,让阿兰产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要再跟她产生任何交集和联系了。

直到如今,阿兰心里都是害怕的,“我在跟他相处的两个多小时,受了那么多语言的攻击。你就根本判断不了,这个人的知识是为什么所用的。”

**在采访中,我们感受到,当事人顾虑重重。女孩子们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后,会危及工作,因为“大家在一个圈子”,“不敢撕破脸,还要混饭吃”,担心自己的名字从此就跟“史航”和“性骚扰”永远连在一起。**因此最终,为保护当事人,我们放弃使用一些可能会暴露他们身份信息的细节。我们联系数位影视戏剧圈在公开场合与史航多有交集的人士,均拒绝了采访。此外,截至发稿,我们打给史航的三次电话无人接听。指控史航涉嫌性骚扰的文章在网上传播以来,史航本人仅在5月1日19:55在他的个人微博发表回应,第一段称,“网上涉及我的文字,我看到了,情绪我理解,但情况不属实”。

排版、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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