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可能面临剧变——头巾只是导火索

使用CN2/CN2GIA顶级线路，支持Shadowsocks/V2ray科学上网，支持支付宝付款，每月仅需 5 美元

## 加入品葱精选 Telegram Channel ##

 编译丨宗祁

全文共4732字，阅读大约需要15分钟

当地时间9月13日，Mahsa Amini因为头巾佩戴不规范，而被抓到警察局，因不明原因死亡。这一事件引发了伊朗各地的抗议，有许多男性参与其中。伊朗的女性权益迎来了曙光吗？

此前，伊朗曾发生过许多反抗头巾禁令的活动，女性拍摄不戴头巾走上街头的视频，发表到社交媒体上，以此抗议。但这次运动与以往不同，在线下也引起广泛响应。有两个因素不容忽视，第一，是Mahsa的库尔德人身份。第二，是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重病。

《卫报》针对此事的报道中的一篇《剧变正在发生》。伊朗女性的身体，好像是政治斗争的“探测器”。在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前，亲西方的国王掌权时，女性可以不戴头巾，可以参与政治。而当宗教的保守的势力掌权时，女性首当其冲地受到限制。如今，伊朗女性的遭遇引发了因为经济低迷、政治迫害而长期不满的伊朗人的共鸣。

伊朗女性从未能够掌控过政治，但她们的每一寸身体——细微到几缕外露的头发，都写满了政治的痕迹。

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参与到与Masha相关的抗议中。

（点击封面购买）

《新月与蔷薇:波斯五千年》

作者：[伊朗] 霍马·卡图赞 著，王东辉 译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2-01-01

▌伊朗女性权益的过山车式“发展”历程

伊朗堪称女性权益倒退的最可怕的例子。

1920年，性别平等在伊朗开始得到推进，女性获得上大学的权利，越来越多的女孩被允许接受教育。

1941年登基为王的穆罕默德.巴列维(Mohammad Reza Pahlavi)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在伊朗女性权益最高委员会工作。1963年，国王颁布了一系列改革法案，其中包括改善妇女处境等。女性被允许投票；最低女性法定结婚年龄从13岁提高到了18岁；离婚权益、抚养权以及其他与婚姻和抚养相关的问题都得到改善和《家庭保护法》保障。

穆罕默德.巴列维。

截止到1970年代末，多位女性在伊朗议会中担任议员，数百名女性在地方议会中有席位。女性在社会中能做到独当一面，在工作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就如同任何一个现代国家一样。但这一切都在1979年改变了。

1979年，伊朗皇权被推翻。一系列动荡后，宗教领袖霍梅尼成为伊朗的实际领导人。女性权益一落千丈。伊朗颁布法律要求所有女性必须佩戴头巾、穿宽松的衣服。如果女性衣着“不得体”（露出太多头发、裤子或外衣太短或太突出身体曲线、或化太浓的妆等），道德警察（Gasht-e Ershad）有权将其带回警局，进行批评教育、罚款或监禁。

此外，法定结婚年龄被降低到9岁（不久被调整为13岁）。在大学中女性占比在半数上下，但只有15.2%的女性进入了职场。

戴头巾的人。

在Hassan Rouhani任总统期间，女性权益一度得到一些改善。2013年，他呼吁为女性开放更多政治上的机会，2014年，他甚至公开批评性别歧视。2016年5月，17名女性被选举加入议会（总人数为290人）。但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却不断阻止这些尝试。哈梅内伊作为坚定反对西方价值观的宗教领袖，认为女性应该献身于家庭。

2014年，伊朗女性以“#Mystealthyfreedom”为标签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图片或视频，反抗“头巾法案”。2017年，同样基于网络平台的“白色星期三”（#whitewednesdays）运动被发起。在开始的2周内，该话题吸引了50万浏览人次。

“白色星期三”运动。

一位向运动发起人Alinejad发送了不戴头巾走在路上的视频的女性说：“我宁可丢掉工作，也不想在未来像我在过去38年里那样生活。”

虽然这些运动一时间掀起波澜，但最终都没对社会造成决定性的改变。

直到今天，也不时有伊朗女性因在网络平台不带头巾唱歌或跳舞被抓、因为扮男装进入体育场观看球赛被抓，这些新闻提醒着人们，伊朗女性仍没有停止被损害，也没有放弃抗争。

近期，由Mahsa之死引发的混乱在社交网络上掀起熟悉的反抗运动，但与此前不同的是，它在线下也得到了群众的响应。抗议行动此起彼伏，而宗教领袖也早已病入膏肓，伊朗可能正迎来一场剧变。

（点击封面购买）

《伊朗五百年》

作者：[美] 阿巴斯·阿玛纳特 著，冀开运 等译

出版社：人民日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2-06-01

▌这不是单纯的女权问题

Mahsa Amini死亡之后，伊朗爆发大规模的示威游行，不乏男性参加。但在性别权利背后，是另一个因素：Mahsa是库尔德人。

在Mahsa之死引发的游行中，此前在2017年底因经济萎靡引发的罢工游行中使用的口号“独裁者去死”再次被摆了出来。据库尔德人权组织（The Kurdistan Human Rights Network）称，至少12个库尔德人在游行中被杀。

库尔德人分布在土耳其、伊拉克、叙利亚等国中，保持着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独特文化，且都因要求独立和武装暴动让各国吃尽了苦头。2017年，伊朗西北部的库尔德武装也发生叛乱。伊朗曾派兵镇压，但效果寥寥。据称伊朗的库尔德武装还与比邻的伊拉克的库尔德人有来往。

在Sanandaj（库尔德斯坦省省会）人们以“独裁者去死”为口号游行。

库尔德女性的死亡无疑是在库尔德人的反叛情绪上火上浇油。

另一方面，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在2014年接受前列腺癌手术，之后健康状况一直不稳定，9月16日，83岁的哈梅内伊因病取消所有公开活动。

在伊朗，虽然有选举出的总统，但实际掌权的却是最高领袖。1981年，哈梅内伊被选举为总统。1989年，哈梅内伊就任最高领袖。

长期以来，伊朗GDP下滑、通货膨胀严重。而政府对一切反对派或罢工运动实行严厉镇压，其中最耸人听闻的当属2019年的“血色11月”，有1500人在该事件中被杀。但在伊朗，反抗越是遭到镇压，就越不会平息。1979年之前是这样，如今更是。

如果哈梅内伊死亡，宪法规定应由88名选举产生的委员推举出新的最高领袖。但任命候选人的权力，实际上却由现任最高领袖把握。

一些人认为现任伊朗总统Ebrahim Raisi将会成为下一任最高领袖，他于2021年上任，但他的政令很大程度上被哈梅内伊干预。另一些人看好哈梅内伊53岁的儿子Mojtaba。

还有可能，在如今的大规模抗议下，政权交接根本不会顺利发生。

哈梅内伊。 

Somi在《卫报》的采访中说道：“如今伊朗的保守派势力已经没有10年前那么强了，此前，刚在与伊拉克的战争中遭受重创的伊朗只想要稳定，人们为了稳定不计代价。但如今，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以前曾支持政府的名人现在也加入了人民的队伍，他们能看到一些剧变正在发生。抗议甚至蔓延到了保守地区。人们对政府的信任已经消失殆尽。”

▌“受外国势力挑唆”是否可以成为攻击政敌的万用公式？

此前，宗教领袖的保守宣传能大获成功的一大原因是，伊朗群众对西方早已忍无可忍，民族主义和回归宗教的一度成为社会的主流。

弱小的国家必须在强国之间求生存。殖民时代以来，弱国之上踏满了列强的脚印。而中东各国则更是从未摆脱强国的窥视与干预。

1907年，沙俄和英国瓜分了伊朗领土，从此，两国对伊朗政治的干预就没有停止。1908年，Mohammad Ali Shah借俄国的力量平息国内反对的声音。1941年，由于伊朗和纳粹的联系，英俄联军入侵伊朗，俄国占领了伊朗北部，英国占领南部，当时的伊朗国王被迫退位。战后，英俄撤出伊朗。

 被俄国和英国瓜分产油区的伊朗。

1951年，首相Mohammad Mosaddegh试图将伊朗石油产业完全收回到本民族控制之下，这惹怒了英美，1953年，英美策划发动了政变，扶植了亲西方的巴列维王朝。前文提到的穆罕默德.巴列维进行了一系列民主化改革，其中包括提高女性权益。这一切让伊朗的宗教和保守势力非常不满。

虽然推行的改革是民主的，但涉及到维护统治时，巴列维与伊朗历史上的暴君一样，镇压群众豪不手软。1978年，“黑色星期五”事件爆发，政府射杀游行者。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君主制被推翻。而本应支持“民主”的美国，因旧国王是亲西方的，反倒支持王权而非革命。

站在后殖民批判的角度，西方的干预从不是为了目标国的繁荣和发展，而多是为了政治利益。对进行干预的手段并没有充分的调查，从而往往是在目标国留下一地烂摊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依靠国界线将苦难隔绝在自己的国家之外。随着后殖民理论对旧的国际关系学的批判，对美国不光彩的对外干预的历史的反思，西方由政府领导的干预正变得更加谨慎。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如今，重获伊朗控制权的宗教和保守势力把一切“民主化改革”视为自己的敌人。他们利用民众对西方的不满，树立“外国干预”的假想敌，从而合理化任何民主化的反面的行为。“外国干预”话语成了维护统治的最好用的道具之一。

但“外国干预”话语究竟经得起多少推敲？如果说美国的对外政策中仍残留许多冷战时代的观念，那“外国干预”话语是否也是一种过时的、打击已经不存在的稻草人敌人的政治手段？

首先，“外国干预”的帽子在舆论政治中发挥着如此重要的作用，但却并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认定，不需要任何有外国政治势力与发声人的交流的证据。女权、人权、言论自由、司法透明等等诉求都可以被空口无凭地指责为外国势力的渗透。

但吊诡的是，第一，现代国家本身就是依据法国大革命后的国家建构范式、按照自由、平等的理念建造的，所谓“民主”的追求是内涵在现代国家建构本身之中的。

第二，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确曾把民主化作为实现本国政治利益的手段，但错的到底是民主本身，还是以本国利益为核心，或以党派利益为核心、试图巩固总统地位的倾向？

第三，它将“西方国家”范式化，用西方左派代表西方国家本身。而西方社会中的保守因素却往往被宣传为西方制度也“不过尔尔”的证据。在第一点的基础上，如果不能证明有间谍，还将对西方的“模仿”统统斥责为“外国渗透”，那为什么在美国最高法院驳回罗素韦德案时，不解除所有的对堕胎权的限制呢？——“外国势力干预”话语，指责的到底是外国的政治渗透，还是政治反对派的一切诉求？

在伊朗等国，人们发动运动的主要方式是依靠网络，部分是为了召集国内人士参与进一步的游行，部分是为了引起国际关注，从而给政权施加压力。“外国势力”的话语常常被用来斥责后者，但问题是，民众还有什么其他反抗的手段呢？

对于运动领袖来说，要不就是留在国内面临牢狱之灾，要不就是出国并被斥责为“外国势力”。反头巾运动的发起人Masih Alinejad在国外流亡，伊朗国内许多人把她称为“婊子”，让她去死。

伊朗成为美苏争霸、成为大国间斗争的棋子；“外国干预”等种种政治话语成为派系斗争的工具，而伊朗女性，却成了这些政治斗争的最深切的受害者，成为政局变化的首当其冲的承受者。

回到目前伊朗政治冲突的起源——一名22岁的少女之死：因为戴头巾这样简单荒诞的理由引发的死亡。有没有可能，伊朗女性的诉求、以及许多被指责为“外国意识形态”的普通人的基本权利的诉求，是在政治立场以外的，人作为人本身的真实诉求？

伊朗女性连运动也要戴头巾，而且在伊朗，女性观众被禁止进入体育场。

女性是1979年革命的参与者，她们同样希望推翻君主制，建立共和国。但女性权益却首当其冲被牺牲。

当女性发声时，宗教保守势力或是说她们是被库尔德等势力利用，或是说她们受到了西方的洗脑，一切都是美国在背后指使。

掌控权力的人并不关心女性想自由穿衣、自由化妆的诉求是否无关于政治。女性的命运在男人们的政治游戏中沉浮。女性的身体成了政治的筹码之一。排除社会上占半数的性别群体的统治能走多远？依靠塑造美国-伊朗敌我对立的政治，又能走多远呢？

参考资料：

https://borgenproject.org/womens-rights-in-iran/

Why Iranian women are wearing white on Wednesdayshttps://www.bbc.com/news/world-middle-east-40218711

Iran protest at enforced hijab sparks online debate and feminist calls for action across Arab world https://theconversation.com/iran-protest-at-enforced-hijab-sparks-online-debate-and-feminist-calls-for-action-across-arab-world-191178

What Iranian women want: rights, jobs and a seat at the table https://theconversation.com/what-iranian-women-want-rights-jobs-and-a-seat-at-the-table-77633

Over 10 protesters killed in Iranian Kurdistan during protests over death of Zhina Amini https://www.kurdistan24.net/en/story/29531-Over-10-protesters-killed-in-Iranian-Kurdistan-during-protests-over-death-of-Zhina-Amini

Protests Spread From Hijab Victim’s Hometown To Other Cities In Iran https://www.iranintl.com/en/202209189135

‘Something big is happening’: the Iranians risking everything to protest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2/sep/24/something-big-is-happening-the-iranians-risking-everything-to-protest

Iran’s Supreme Leader Cancels Public Appearances After Falling Ill https://www.nytimes.com/2022/09/16/world/middleeast/irans-supreme-leader-ayatollah-ali-khamenei-ill.html

Iran After Supreme Leader Ali Khamenei https://thedispatch.com/p/iran-after-supreme-leader-ali-khamenei

https://www.britannica.com/biography/Ali-Khamenei

<燕京书评>原创稿件，欢迎转发分享

【加读者群】

亲爱的读者们，我们的读者交流群成立了，欢迎扫码添加客服，备注“进燕京书评读者群”。

推荐阅读

莫纪宏：宪法背后的“宪法精神”与“宪法逻辑”

常建华：清朝盛世之下民众生活艰辛，亲戚朋友常因借钱引发命案

极权统治之下，大多数德国人的生活竟然可以岁月静好？

主编：张弘

运营：木月

美术编辑：小柒

最简单好用的 VPS,没有之一，注册立得 100 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