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上的低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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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空者卡森·布洛克讲述挖出会计造假和欺诈的乐趣​

和许多人一样，卡森·布洛克 (Carson Block) 在偶然间找到了自己的使命。2010 年，他生活在中国，试图创业。他的父亲让他去看看东方纸业，一家在纽约上市的中国公司。他仔细查看了这家公司的文件，开始怀疑它对外声称的那些说法。当他参观一家工厂时，这种怀疑愈发强烈。他决定发表一份给这家公司「定罪」的报告。但首先他要做空这只股票来弥补自己付出的成本。这份报告迅速传开。该公司股价暴跌。诉讼很快就满天飞了。

自那以后这便成了常态。布洛克是一个维权卖空者。他的公司浑水 (Muddy Waters) 向看起来有猫腻的公司借入股票后再卖出，这样就能从股价下跌中获利。他身上有种侦探的气息——可以想象一下雷蒙德·钱德勒 (Raymond Chandler) 塑造的私家侦探菲利浦·马洛 (Philip Marlowe) 这个角色，只不过言语更粗俗。(例如：某某公司就是「一坨掠夺成性的臭狗屎」)。布洛克并不游走在穷街陋巷，而是埋头翻阅大量公司文件。他将自己的发现免费供他人阅读。然后他会出现在全国广播公司商业频道 (CNBC) 的《财经论坛》节目 (Squawk Box) 上，谴责那些坏蛋。

看起来他肯定会更频繁地亮相。隐形挪用资金 (金句多多的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称之为「占款」) 的存量随商业周期的变化而变化。繁荣时期占款会增长，这时告诉人们某某公司是骗子他们是听不进去的。卖空者受冷落。但周期总会掉头。随着繁荣转为萧条，占款达到峰值。对于卖空者来说，这是好时期。

布洛克因试图挖出中国企业的骗局而出名。他公司的名字源于一句中国谚语：浑水好摸鱼。他说，中国之于股票欺诈，就像硅谷之于技术。但在中国之外也有很多可疑的会计操作，尽管没那么明目张胆。浑水公司已经发展成为一家全球性的卖空者。

占款这门技术的要领是夸大利润，抬高股价，然后悄悄地把自己持有的股份卖给好骗的局外人。但金钱并不是唯一的激励，虚荣心也是一个因素。做假账的安然公司在 2001 年破产，震惊世界。其老板杰夫·斯奇林 (Jeff Skilling) 对自己的精明强干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他这种类型的高管往往会呈上能够支撑其妄想的财务业绩。「一旦你被捧上了天，一旦你登上了《商业天才月刊》的封面，就很难相信自己会犯错。」布洛克说。

每一桩股票欺诈都有自己的造假方法，但也有一些共同的元素。一个是利用公认会计准则 (GAAP) 和非 GAAP 指标对收益的不同定义。另一个是增加「应付账款周转天数」，该指标统计一家公司与供应商结算账单所需的时间。延迟结算会增加现金流，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如此。更快收回欠款也有这样的效果。粉饰收益的公司也容易堆积债务，因为它们缺乏强劲的潜在现金流。另外，也有理由怀疑那些大举收购的公司有很大的问题。在调整收购者和被收购者的账目时会有充分的空间动手脚。

但是光看数字还不够，还需要与其他信息交叉核对。而寻觅这些信息就是类似侦探的活了。线索也许隐藏在公司的风险披露中。布洛克表示，律师们很擅长把这类文件写得让读者昏昏欲睡。但你得保持清醒，因为他们偶尔会在满篇的胡说八道中泄露一些重要信息。与股票分析师的电话会议记录也可能透露内情。如果公司总是朝令夕改，那就要保持警惕了。

浑水树立起了勤勉调查的声誉。布洛克的声明有影响价格的力量，令监管机构担忧。钱德勒笔下的侦探受到的来自警察和坏蛋的打击似乎一样多，布洛克看来也是这样。就连仰慕他的人也担心他可能犯错和疏忽。但他对自身缺点的那种坦诚不多见。年轻时的他对周围「如同明信片般完美」的环境有一种疏离感，这令他生发出揭露肤浅、乏味和虚假的冲动。「当我发现中国存在这些欺诈行为时，心灵得到了一种治愈。」他说。

要谋生，本有更简单的方式。做空东方纸业几年后，布洛克算了算，发现自己亏了 600 美元。不要紧。他认为不愁找不到做假账的公司。「夸大和越轨的操作实在不少。」近些年占款的油水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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