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外来人口”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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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呦呦鹿鸣

昨天参加了一个活动，学习到了不少新名词，颇有所获。比如，中国青年报首席评论员曹林先生提及的“网络外来人口”一词，令我印象深刻。 

以前只听说是“北京外来人口”“上海外来人口”“外地来沪务工人员”，没想到还有“网络外来人口”。

曹林先生说，这个词来自一位政务新媒体运营者与他的对话。（政务新媒体就是政府部门在各个社交平台，如微信、微博、今日头条、抖音等，上开设的账号。）这位一线运营者说：“虽然政务新媒体覆盖了多数网络空间，越来越活跃，但不少还没有深度融入新媒体，与网民似乎总隔着一层，特别是跟网上的年轻人没有形成深度对接。不少网民对政务新媒体还是没有亲和感，习惯把跟政务相关的新媒体看成‘网络外来人口’——也就是，没当成‘自己人’。”

这段话是坦诚的，同时是委屈的。

委屈中可能还有一些不解：我那么努力了，群众们怎么不知好呢？我好歹也是曾过关斩将的政务精英，如今姿态都摆得那么低了要融入你们，为什么你们还是和我不亲，为什么还是把我当外人呢？

我相信这种感觉颇为普遍。

比如《长江日报》，在武汉2月疫情最为吃紧、市民最为心神不定的时候，2月11日，他们通过长旗下的汉网推出《“疫”流而上，何不多给武汉市长暖暖心》。

这篇文章已经让全国群众目瞪口呆，心中升起一万个问号感叹号口诛笔伐了。一天之后，2月12日晚，《长江日报》又推出评论员文章《相比“风月同天”，我更喜欢“武汉加油”》。疫情国际合作出现一股暖流，人民群众本来喜闻乐见，现在，困在家里的人民群众不免通过网络责怪《长江日报》乱泼冷水。

隔几天，2月19日，《长江日报》又推出《歪歪扭扭7字遗书让人泪奔》。这回是完全写老百姓了吧，可是，还是翻车了。群众第一时间就发现：新闻主角——感染新冠肺炎的武汉市民肖贤友在手写“我的遗体捐国家”七个字后面还有四个字——“我老婆呢？”被漏掉了。于是，又是一波愤慨：加上后面四个字不是更加完整，更加人性，让这位爱国市民更加感人吗？怎么可以这样对死者遗言选择性无视？

肖贤友“遗书”完整是11字

从长江日报的角度，恐怕是觉得委屈。给市长“暖心”怎么就不对了？喜欢“武汉加油”怎么就错了？漏掉一个市民遗言的几个字难道有恶意吗？我这么辛苦，我容易嘛我？你们怎么就不把我当自己人呢？你们的要求怎么这么高这么多呢？ 

还有一个例子，湖北卫视。在春节期间，也正是湖北疫情最紧张的时候，连续播放电视剧。而其他电视台，从中央到其他省份，是大量的湖北抗疫直播。群众们不禁要提出疑问：怎么湖北卫视就这么钟爱电视剧呢？当年，汶川大地震，四川卫视24小时直播灾情，这么好的榜样在面前，湖北卫视为什么就不学呢？

在我的认知里，在那段时间，很多（没有直接依据说是绝大多数，但我想表达这个意思）武汉市民很难把这样表现的《长江日报》当作自己人，湖北群众也很难把这样表现的湖北卫视当作自己人。

这些报纸、电视台，之所以成为“网络外来人口”，原因就像房间里的大象，只是他们视而不见。这头大象就是：

他们没有站在群众立场，没有推己及人，没有将心比心；他们眼里没有大局，心里没有苍生，嘴里没有人话。

某些人脱离群众，是当下的大问题。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官位不高却习惯偏偏居高临下，纵使使用再多的网络语言，再多的传播技巧，也是站在群众的另一边。

昨天看到Zong理李先生到重庆灾区实地考察，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洪水过后的田地里，将玉米剥开来检查。这是有底层农作经验的人才会有的动作。在过去的视频中，我还注意到，他在考察时甚至还会嚼一嚼生米粒。生米粒只有嚼，才能更准确判断稻米的水分程度。有一次他经过一块地，在上坡的时候，用手抓了一把泥巴捏了一捏。这是一个小动作，也是一个很农民的动作，就像普通农民平时看地一样。玉米这个细节在这个视频前15秒处：

这种考察就比较靠谱。问题是，现在很多精英，即便是被要求走进基层了，也往往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玉米是怎么长的，不知道各个阶段的玉米是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月收入一千块的人过的是什么生活，日常是什么感受，担忧什么，希望什么。

奇怪吧，有些中间层，比顶层还不知民生疾苦，脾气却还特别大。

今天，保利地产的“文灵总”火了。这位保利老总，在“保利媒体沟通群”里发布了一个推广链接，希望记者们转发，这位“文灵总”发话了：“没转发的移出本群”。而且，随后管理员将“文灵总”设置为群主，为亲自踢人提供管理权限。

这一下就翻车了。一些媒体人听令转发，但是，诸多媒体人直接表示“先行告辞”，主动退群。还有的媒体人直接怼回去：“好大的官威啊，发个块儿八毛的红包就要求必须转发，否则移出群。本群到底是媒体群，还是推广群？”

可是，这位“文灵总”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的回复是：“能有被人吹捧的时刻，就能接受被人踩踏的勇气，谢谢各位媒体人的抬举，也领教了大家作为媒体人的傲气，受教了，谢谢”。

这件事情迅速让保利地产成为舆论热点，宣传中“温文尔雅中透着坚定睿智”、担任保利旗下5家公司法人代表的“文灵总”成了群嘲对象。在保利地产发布2020年中期业绩的前三天，出现这个插曲，可以说是一个公关灾难。而文灵总甚至还去质问一些写这个事情的公众号作者：“嘿嘿，作为媒体人，您似乎有些发酵过度，早热点乎？”

怎能不令人着急呢？他一手制造了舆情，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问题来了：“文灵总”是如何成为“网络外来人口”的呢？以及，各种“网络外来人口”是如何养成的呢？

一方面，在保利这样的大国企里身居要职，他或许本来并没有多大的恶意，但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却是习惯成自然。你能奈我何？

另一方面，如果此前各路媒体人能长期持续地对保利地产开展媒体监督，一个老总在做这样表态之前恐怕也会自己掂量掂量。

所以，**网络外来人口的诞生，**既是因为当事人自己脱离群众，同时也是因为周围群体缺乏制约后的长期放纵。

正如前些天的《平安经》，作者贺电厅长对正常世界的反馈丧失基本判断力，是他本人的问题；而各路出版社、媒体和各路机关一以贯之、不断探低底线的吹捧，则证明了：贺厅长这种“失能”，并不仅仅只是他本人的问题。

本是众生平等，却生生划出一条线来。本想用这条线来体现高人一等，结果是把自己划到了“外来”。你有了上下，我也就有了内****外。世界就是这样走向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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