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喜事艺术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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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的少年时代主要坐落在两千年后，但因为家乡不是那些沐流行文化初风的沿海发达省份，所以很多潮流待传到我们那儿时已是余波翻浪了。我和上海的朋友聊天时发现，他们上世纪已经过气的东西，我们2000年以后才方兴未艾。由于这种奇妙的时间差，我身上有一种髦得不合时的90年代气质。

贾樟柯电影里常有街头艺人穿着戏服或打着赤膊唱老港台流行歌曲，这种俗情奇观在走四方的年代遍布红尘，90年代末渐已绝迹了。可我异常清晰的记得，2002年，我在小学门口还见过外地来的草台班子，妖艳的大姐姐，装女人的壮汉，我放学后乐呵呵地看了一个多小时，在《还珠格格》已经播出五年后，他们还在唱邓丽君的歌。

看《路边野餐》时，我听到乡村乐队唱歌，灵魂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夺命咒重击了一下。我在很小的时候，被长辈带去很偏僻的山沟里参加一场婚礼，走了两个小时山路，搭大棚子，坐流水席。那时没有电脑，投影仪，移动ktv这些东西，但来了一支乐队，和一般的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农村红白喜事艺术团不同，他们有吉他，有鼓，忘了有没有键盘了，但吉他和鼓肯定有，唱不那么喜庆但特别有节奏感的歌，主唱在人家婚礼上死命吼，那种戏班子音箱特有的混响效果，回荡在西南大山中。

因为我很小，还处于只记得事件而对时间与地理毫无概念的年岁，后来问我妈这件事发生在那一年，那个地方到底是哪儿，她完全不记得，或者根本就从未留意过。我家乡五山四田一分水，有可能就在随便一座平平无奇的山中，可能离城镇不远，只是那时交通不便罢了。道理上，不会出我们市，不会早于1998年，但在我记忆滤镜的扭曲下，它像是发生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发生在非常久远的年代，甚至不像在这个时空，像一场窜入记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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