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院废除高法大法官任命阻挠性议事规则，美国即将进入（冷）内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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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北大飞 北大飞
北大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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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介绍 美国政治与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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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阻挠性议事，什么是“核选项”，阻挠性议事对美国政治的功能是什么，为何仅仅是部分废除，为何废除之后美国将进入（冷）内战状态。本文做一简单解释。
今天（2017年4月6日）上午，如同之前所预料的，美国参院多数党领袖麦康诺启动所谓“核爆选项”，废除了对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任命听证的阻挠性议事规则，从而为川普提名的大法官人选格萨其被参院批准铺平道路。而这一举动，预示着美国即将（如果不是已经）进入cold civil war——冷内战状态。
本文简单介绍一下参院阻挠性议事规则的一些基本常识。
什么是阻挠性议事？
美国任何议案成为法律，均需要有参议院和众议院的共同投票通过。而美国总统的各种任命，也需要参院在听证后投票通过。在众议院，投票规则是简单多数就算通过，而参议院有一套更复杂的议事程序。下面简介来自Vox。
1. 从技术角度来讲，如果一项法案或任命提名，在参院已经提交最终投票表决，也是简单多数票（51票。共100名参议员。每州不分大小各两名）通过。
2. 但要把法案或提名提交最终表决，参院必须要先通过动议，停止有关的辩论程序。这叫“cloture motion”。
3. 另一方面，任何参议员又都可以再提出相反的动议，以阻止前一条所说的“停止辩论动议”——用不那么绕的术语来表达，就是不许法案进入最终投票。这就是“阻挠性议事”。
4. 反过来，在有人开始“阻挠性议事”之后，参院要再想进入最终表决，必须凑够60名参议员的绝对多数支持强行停止辩论程序。
换句话说，这项议事规则导致的后果是，参议院投票通过法案的门槛不再是简单多数（51票），而是绝对多数（60票）。凑不够60票，法案将无法进入最终投票程序，也就谈不上通过。
废除阻挠性议事的所谓“核选项”又是怎么回事，如何操作？
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是，虽然对于一项具体法案或听证，终止阻挠性议事需要60票，但整体废除这一规则本身，却只需要简单多数。我们后面再介绍这里的详情，但是这种利用简单多数来改变规则本身的做法，因其影响深远，被称为“核选项”。在美国历史的几百年里，第一次被应用是在2013年。
当时的情况是共和党在参议院中处于少数，但他们利用阻挠性议事规则，不许所有奥巴马提名的联邦上诉法庭（比最高法院低一级的法院）法官进入表决。
其实对奥巴马人事任命的阻止远不仅仅是联邦法官。最出格的一件事情是，2014年，奥巴马任命卡桑德拉.巴茨出任驻巴哈马大使。而新晋阿肯色州参议员，共和党人Tom Cotton一直阻止对其进行听证。其理由并不是因为他认定巴茨有任何不合格之处，而是因为巴茨从学生时代就是奥巴马好友，因此他就要利用阻止巴茨上任来给奥巴马造成个人痛苦。
最终，长达两年多时间内，美国驻巴哈马大使职位一直空缺。而巴茨也没有等到她的听证，于2016年因急性白血病去世。
图片：直到去世也未得到听证的巴哈马大使提名人卡桑德拉.巴茨
图片：仅为给奥巴马施加个人痛苦而阻止对巴茨进行听证的阿肯色州参议员Tom Cotton。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内华达州参议员里德实施了取消对于联邦中下级法院法官任命进行阻挠性议事的“核选项”。具体操作过程十分复杂，但大致可以简单总结为以下几点（来自Vox)：
1. 里德向参院提出动议：从此往后，对于联邦中下级法官的任命听证，当有人进行阻挠性议事时，只需要简单多数票（51票）就可以进入最终投票程序。不再需要之前的60票。
2. 因为这项动议违反了参院规则，当天主持参议院的议员否决了这项动议。
3. 里德向全体议员提出上诉，请求他们推翻参院主持的否决。
4. 全体议员中的简单多数（需51票，当时共52票赞成）同意推翻参院主持人的否决。
从此对于联邦中下级法院任命的阻挠性议事规则就不再存在。
而今天参院多数党领袖，共和党人麦康诺也是利用基本相同的办法，停止了对最高法院大法官任命的阻挠性议事规则。
阻挠性议事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吗？
并非如此。从前面的讲述可以看到，无论是2013年的里德，还是今天的麦康诺，都是对法官任命批准这一事项应用了“核选项”。2013年是针对联邦中下级法官的任命，今天是对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任命。
而其他议题，特别是各类法案的表决程序，阻挠性议事规则仍然成立。麦康诺表示，无意废除法案通过的阻挠性议事规则。
阻挠性议事规则对美国政治有何功能？
阻挠性议事使得参院成为一个派系冲突相对较轻，立场较为温和的议院（尤其和众议院相比）。由于任何法案必须凑齐60票方能过关，就迫使多数党和少数党进行跨党派合作，而不是完全排除对方设置议程。
这样一来，参议员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民粹压力。如果只是简单多数就能通过法案，多数党一方就会不断有人提出极端法案，如果谁敢于投票反对，就会忽悠民众宣称此人背叛选民。
近些年，大小民间组织纷纷对议员投票状况进行“打分”，谁不按照他们设定的意识形态投票，就会获得低分。而这些分值在网络上很容易被民众查到，大大增加了议员的压力。凡是分值显示略有不符合基本盘意识形态的议员，很容易在党内初选中被立场更加极端的候选人挑落马下。
而在需要60票才能交付表决的情况下，议员就可以利用“这个法案我很支持但是拿不到60票我也没办法所以只好改的让对方能有几个人也同意”为挡箭牌，将一些极端的议案进行弱化，或者干脆以无法凑够票数终止阻挠性议事为由不提出这类议案。
但如果没有阻挠性议事，议员就会受到强大的表决压力，各种极端议案就会被反复提出——毕竟获得表决的机会大增。一旦交付表决，就可以忽悠民意迫使议员投票赞同。和少数党一方进行谈判妥协的空间将不存在。
所以这是为何没有阻挠性议事规则的美国众议院极端化比参院要严重得多的重要原因。
为何阻挠性议事之前一直未被废除，这次也仍然保留了对于一般法案进行表决的阻挠性议事？
其实这个问题在理解了上面所说的阻挠性议事功能后就清楚了。之前一直未废除阻挠性议事，原因就在于参议员们需要这个挡箭牌。虽然在竞选时，不少人玩弄民粹，但一旦真当上了，却理所当然的希望自己能不被民粹所裹挟。
而之所以2013年和今天只废除了对于法官任命的阻挠性议事，对一般法案表决的阻挠性议事仍然保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另外还有一点看似细节但却十分关键之处，在于美国法官任命的听证完全在参院进行，众院并不插手。而一般法案的通过则参众两院都会有份，所以如果连一般法案的阻挠性议事也被废除，参院就会反过来受到极端得多的众院的强大压力——毕竟在2010年美国保守派的茶党运动后，众院共和党一方已经有大量极端人士通过在预选中干掉较为温和的建制派议员上位。假如参院完全丧失阻挠议事这块挡箭牌，也是共和党占多数，但极端得多的众院就会不断拿出各种奇怪的议案，再忽悠民意造成压力迫使参院进行表决。这对于目前相对温和一点的参院共和党人来说也是不堪设想的。
而法官任命的听证与批准，因为仅在参院进行，倒没有上面这一问题。即便不再进行阻挠性议事，也不会造成来自众院的压力。对于还在任的多数党派领袖来说，甚至在眼前是增大了自己的权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们有更强的动机使用“核选项”。
将来的走向如何，为何标题说美国“即将”进入（冷）内战状态？
之所以标题里用了“即将”，而不是“已经”，是因为正如前面所说，参院的阻挠性议事并没有被完全废除，因此目前美国参院对一般法案的表决仍然需要60票，一定程度上的跨党派合作仍然有必要和可能。更关键的，各种极端法案，无论如何煽动己方民众，仍无法达到这一门槛，所以民粹人士会知难而退，不做无意义的尝试。
但是既然已经对最高法院大法官任命这样重大的事情实施了核选项，说对一般法案照此办理就不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共和党极端民粹派会很快在某个法案被阻挠议事时要求对其进行全面废除。而那时很可能麦康诺（或其他共和党领袖）会因为害怕自己在初选中被极端派人士击败而屈从这一要求。
那时整个美国政治生态将发生本质变化。两院将全部被民粹吞没，并互相激化。议员将越来越极端——凡是不够极端的议员，会很快在初选中被淘汰。在明确极端议案也会被交付表决之后，民粹人士能量将大增，将议员向更加极端的方向推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任何党派合作都不再可能。因为不再有必要。任何无论多么微小的议题，或者无论多么对美国生死攸关的事情（比如提高债务上限）都会成为派系斗争的工具。
到那时，美国将进入内战状态。这无可避免。我们只能希望这是一场冷战，而不是热战。
上帝保佑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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