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学家谭蝉雪的传奇人生｜有些人注定不被历史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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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她因林昭案，入狱14年。出来依然成了响当当的敦煌学专家。

纪念****谭蝉雪先生

文/  远近（本刊编辑）

谭蝉雪（1934—2018）女，著名敦煌民俗学研究专家，敦煌研究院文献研究所副研究员。出生于广东开平。1950年入广西革命大学，毕业后留校当政治辅导员，后入越南留学生中文专修学校、桂林文化馆。1956年以调干生身份到兰州大学中文系读书。1958年被打右派，1960年以反革命罪入狱，判刑14年。1973年底出狱，先在酒泉某工厂工作，1980年平反后在酒泉师范任教。1986年调敦煌研究院敦煌文献研究所工作至1998年退休，后居上海，于2018年6月1日病逝于上海。

谭蝉雪先生在敦煌研究院工作期间，潜心研究、著述颇丰。在民俗、服饰、文献等研究中均有突破性成就，先后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9部，并参与编辑了《敦煌学大辞典》（撰写了民俗有关的辞条）。

这是一个离今天并不遥远的岭南才女的真实传奇。

谭蝉雪，一位似乎属于武侠小说中的人物的名字，却是她的真名实姓。姓谭，名蝉雪，出身于广东开平的一个大家庭。谭蝉雪一生命途多舛，1957年在校时被打成右派，1960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判刑14年，1980年平反，在酒泉就业。后来调入敦煌研究院工作，她勤奋学术钻研，有多种论著问世，在敦煌学界有广泛影响。谭先生曾说：“我的名字隐含了一生命运坎坷，如同‘雪中之蝉’。”

▲谭蝉雪先生

1954年，二十岁的谭蝉雪满怀美好理想只身来到关山万里之外的兰州大学求学，开始了她的大学时代。

但这注定了喜欢独立思考的谭蝉雪的悲壮人生。1957年，和全国许多知识分子的命运一样，直言快语的谭蝉雪成了“右派”分子，这一年她只有23岁。接着，谭蝉雪和其他几名“右派”同道一起被下放到甘肃天水劳动改造。

如果这时谭蝉雪“识相”，开始安分守己，也许会被“宽恕”，但问题是这个年轻的女子还在“独立思考”，所以有了后来更加悲壮的一切。1961年，她卷入了当时的“《星火》案”，这是那个年代所谓的“第四大案”。牵扯此案的有后来被判死刑的林昭、张春元等。其实，这个“大案”，也就是几个仍保持“独立思考”的几位兰州大学的“右派”同学，准备自己用石墨油印机印一本杂志，登载上他们对这个国家未来的“独立思考”，并准备把杂志寄送给全国各地的领导人士。其中，林昭在《星火》上发表了歌颂自由精神的“海鸥之歌”。

▲林昭和她的北大 同学在一起

要知道，当时大饥荒正席卷全中国，后来的数据表明有数千万中国人饿死。同时，在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更加令人发指的行为这时也发生了：挨饿的人不准“随便”外出逃荒，出外逃荒需要“人民公社”的“证明”；饿死的人被说成“病死”。因为即使在饥荒夺人命的时期，政治正确仍然首当其冲。

当时的组织部门怎么会批准他们这种大胆妄为的出版行为呢，这样，他们罹了大祸。涉案的年轻人均被判刑，谭蝉雪也不例外。

但谭蝉雪却机敏地从关押的地方逃跑了，准备跑到中国的一个叫香港（当时在英国管制下）的地方，并寄希望在香港，想让国际社会知道无数中国人在大饥荒中的挣扎和苦难。1961年春天的一天，在深圳河边，历经千难万险才到深圳河边的谭蝉雪，却和他的同案男友张春元一同被捕了。他们被押解回兰州，从此开始了她长达14年的牢狱生涯，直到1973年底出狱。

▲张春元

1980年，谭蝉雪平反了，调入酒泉师范任教，年近半百的她痛惜荒废的人生好年华，决心珍惜眼前，余生不能虚度。上天也许真的怜悯这位有才华的岭南女子，1986年谭蝉雪被调入敦煌研究院文献研究所工作。对于人生这次机遇，她倍加珍惜，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青灯独卷，卧薪尝胆，认真研读文献，调查石窟，很快便确立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谭蝉雪先生的敦煌学术著作

十年磨一剑，谭蝉雪先生经过多年的潜心钻研，终于在敦煌学民俗、服饰、文献等研究中均有突破性成就，先后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出版了《敦煌石窟全集民俗画卷》、《敦煌石窟全集服饰画卷》，《敦煌岁时掇琐》、《三教融合的敦煌丧俗》、《曹元德、曹元深卒年考》、《敦煌婚姻文化》等多部学术专著，还参与参编了《敦煌学大辞典》，成为国内外公认的著名敦煌民俗学研究专家。

1998年，谭蝉雪先生从敦煌研究院退休，随女儿定居上海。

在退休的近二十年时间里，她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敦煌研究工作，除了继续参与编辑《敦煌石窟全集》外，她还出版了《敦煌民俗》、《盛世遗风》、《解讀敦煌：中世紀服飾》等专著。

▲谭蝉雪先生在参加敦煌服饰展

著名作家王家达在采写“鲁奖”作品《敦煌之恋》时，专门拜访了谭蝉雪先生，他后来在书中这样动情地写道：

当我在南方一座小城的陋巷里，找到已经退休的女敦煌学家谭蝉雪时，泪水立即涌满了我的眼眶。这就是我的大学校友、那个才情横溢的广东倩女吗？站立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一位老年的白毛女、现代的祥林嫂！为了圆少女时代的敦煌梦，这位杰出的女学者经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磨难，九死而不悔，终于在敦煌学研究领域里，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十四年的大狱，铁铸的“反革命”帽子，并没有销蚀她那魂断春秋的敦煌情结。出狱后，一个如此单薄的女子，在西部荒原上一面打着土坯，搞着缝纫，用浸透了汗渍的人民币收购着一本本敦煌古籍，从事着业余的敦煌学研究。只是到了新的时期以后，谭蝉雪的敦煌梦才得以实现。而此时，她已经老了。在中国敦煌，像这样九死一生、矢志不移的专家学者，何止百人！

▲谭蝉雪先生捐献给甘肃博物馆的《河西宝卷》资料

 ▲谭蝉雪先生（中）甘肃图书馆副馆长李芬林（右）、采编部黄禄堂馆员合影

2015年，由于身体原因，81岁高龄的谭蝉雪先生不能继续从事文史研究工作了，出于对甘肃的热爱，也期待自己研究的文史资料后续的保护、研究和开发，她将多年积累收藏的《河西宝卷》资料全部捐献给了甘肃图书馆。这批宝卷资料包括清代刊刻本、抄本、民国印本及民间手抄本和宝卷说唱录音磁带，以及谭蝉雪本人研究手稿、研究目录和部分日文影印本宝卷资料，十分珍贵。

2018年6月1日谭蝉雪先生病逝于上海，享年84岁。

▲谭蝉雪先生追悼会上的挽联

**“岭南弱女子贞固永存，塞外大丈夫风骨千秋。”**谭蝉雪先生追悼会上，一幅挽联，准确地总结了她传奇的一生。

文章编写查阅参考资料：王家达《敦煌之恋》、《谭蝉雪先生捐赠70余种宝卷给甘肃省图书馆》、中南隐士博文《谭婵雪的人生传奇》、谭蝉雪编著《求索》。

谭婵雪敦煌学术著述

** 一、学术专着**

酒泉宝卷(上编)∥郭仪、高正刚、谢生保、谭蝉雪选编整理/甘肃人民出版社，1991年

敦煌婚姻文化∥谭蝉雪着/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年

敦煌岁时文化导论（敦煌学导论丛刊⒁）∥谭蝉雪着/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8年

敦煌石窟全集25·民俗画卷∥敦煌研究院主编，谭蝉雪编/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1999年

敦煌石窟全集24·服饰画卷∥敦煌研究院主编，谭蝉雪编/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05年

敦煌民俗——丝路明珠传风情∥谭蝉雪着/甘肃教育出版社，2006年

中世纪的敦煌∥谭蝉雪着/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

盛世遗风——敦煌的民俗∥谭蝉雪着/甘肃教育出版社，2008年

解读敦煌：中世纪服饰∥谭蝉雪着/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10年。

二、论文

酒泉的宝卷∥谭蝉雪/《阳关》1985年第6期

河西的宝卷∥谭蝉雪/《敦煌语言文学研究通讯》1986年第1期，第11~15页

念卷与俗讲∥谭蝉雪/《阳关》1986年第6期，第78~82页

酒泉宝卷∥谭蝉雪、谢生保、高正刚、郭仪/《酒泉文史资料》第1辑，政协甘肃省酒泉市委员会编印，1988年5月，第137~138页

曹元德、曹元深卒年考∥谭蝉雪/《敦煌研究》1988年第1期，第52~57页

统一河西的功臣——张议潮∥谭蝉雪/《文史知识》1988年第8期，第77~80页

印沙·脱佛·脱塔∥谭蝉雪/《敦煌研究》1989年第1期，第19~29页

碑·铭∥谭蝉雪/《敦煌文学》，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

祭文∥谭蝉雪/《敦煌文学》，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

敦煌岁时掇琐——正月∥谭蝉雪/《敦煌研究》1990年第1期，第43~53、转24页

岁末驱傩∥谭蝉雪/《西北民族研究》1990年第2期，第23~29页

三教融合的敦煌丧俗∥谭蝉雪/《敦煌研究》1991年第3期，第72~80页

中国最早的楹联∥谭蝉雪/《文史知识》1991年第4期，第49~52页

永登县博物馆藏古写经∥苏裕民、谭蝉雪/《敦煌研究》1992年第2期，第81~84、转88页

敦煌岁时掇琐∥谭蝉雪/《九州学刊》第5卷第4期，1993年，第83~110页

敦煌祈赛风俗∥谭蝉雪/《敦煌研究》1993年第4期，第61~67页

敦煌文学的分类∥谭蝉雪/《敦煌文学概论》，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年

西域鼠国及鼠神摭谈∥谭蝉雪/《敦煌研究》1994年第2期，第120~126页

敦煌婚嫁诗词∥谭蝉雪/《社科纵横》1994年第4期，第19~21、转18页

敦煌婚俗的特点∥谭蝉雪/《1990年敦煌学国际研讨会文集·史地语文编》，辽宁美术出版社，1995年7月，第601~615页

敦煌马文化∥谭蝉雪/《敦煌研究》1996年第1期，第111~120页

丧葬用鸡探析∥谭蝉雪/《敦煌研究》1998年第1期，第75~81页

敦煌道经题记综述∥谭蝉雪/《道家文化研究》第13辑[敦煌道教文献专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8~24页

河西宝卷∥谭蝉雪/《曲艺讲坛》1998年第5期

“老人入墓”与民俗∥谭蝉雪/《“二十一世纪敦煌文献研究回顾与展望”研讨会论文集》，台北：中华自然文化学会，1999年，第51~58页

青山庆示所捐敦煌文献及三件校释∥谭蝉雪/《敦煌研究》1999年第2期，第47~54页

《君者者状》辨析——河西达怛国的一份书状∥谭蝉雪/《1994年敦煌学国际研讨会文集·宗教文史卷》(下)，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第100~114页

唐宋敦煌岁时佛俗——正月∥谭蝉雪/《敦煌研究》2000年第4期，第66~71页

唐宋敦煌岁时佛俗——二月至七月∥谭蝉雪/《敦煌研究》2001年第1期，第93~104页

唐宋敦煌岁时佛俗——八月到十二月∥谭蝉雪/《敦煌研究》2001年第2期，第73~81页

丧祭与斋忌∥谭蝉雪/《敦煌学与中国史研究论集——纪念孙修身先生逝世一周年》，甘肃文化出版社，2001年，第225~229页

敦煌的粟特居民及祆神祈赛∥谭蝉雪/《2000年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历史文化卷》(下)，甘肃民族出版社，2003年，第56~73页

衤盖裆探析∥谭蝉雪/《敦煌研究》2006年第3期，第33~36页

（感谢杨富学先生整理！）

封面设计：一田

本期编辑：远 近   水中天

文章校对：苏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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