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违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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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北京市中医药条例》征求意见稿公布，其中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或行为诋毁、污蔑中医药；”“诋毁、污蔑中医药，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这样的立法迅速激起争议。此前，虽然一直有人呼吁，要将诋毁、污蔑中医药者治罪，比如天津中医药大学校长张伯礼在谈到社会关于中医的争议时就说过，要“对于社会上有组织的“中医黑”、对于故意诋毁中医药的有害信息，要进行严格管理”。

但是，这些话不过说说而已，没有多少人当真，不曾想到，如今真的要变成法律了。

所谓“诋毁、污蔑中医药”，什么是“诋毁”，什么是“污蔑”，让人一头雾水。批评中医药居然还和“寻衅滋事”挂上钩，这更是让人难以理解。毫无疑问，这条法律真要通过的话，将给相关部门无边的裁量权。今后，还有人再敢质疑中医药吗？

说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一个人——鲁迅。鲁迅并非反对中医药的鼻祖，但要论反对中医药的激烈态度，近代史上几乎很少有人能超过他吧。

鲁迅曾说过一句广泛流传的话：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鲁迅先生笔下最早出现的中医是《狂人日记》的何先生，何先生被他描写为吃人之人的帮凶、“刽子手”。鲁迅《父亲的病》一文中还质疑中医的药方：蟋蟀也就罢了，还是什么“原配”。

鲁迅用辛辣的笔墨嘲讽了中医存在的弊病：故作神秘和玄虚、拼命捞钱、草菅人命的恶劣职业道德。并发誓‘决不看中医’。在《华盖集续编·马上日记》一文中，鲁迅就说：“中医，虽然有人说是玄妙无穷，内科尤为独步，我可总是不相信。” 

鲁迅这样的“中医黑”若是活在现在，恐怕很危险了。即便够不上“寻衅滋事”，给他扣上一个“诋毁、污蔑中医药”的帽子，进行法律制裁，恐怕是逃不掉的。然而，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昏庸的中医治死了鲁迅父亲，鲁迅连发几句牢骚的权利难道都没有了？

其实，现实中，大多数对中医的质疑，谈不上什么恶意，而只是建立在科学思维上的合理批判罢了。张伯礼院士自己都说过：中医药要以科技为支撑，循证证据是走出去的关键。一些中医神药，被吹嘘得天花乱坠，却拿不出过硬的循证证据，能怪别人找上门？

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人命关天，接受社会的监督和批评，是其本分所在，也是行业健康发展的前提所在。事实上，近几十年来，一些中医药问题的曝光，典型的如马兜铃酸等，都是因为公众和媒体的质疑，才引起重视。中药注射液的风险，也是在质疑中被揭开了盖子。

一旦“诋毁、污蔑中医药”成为法律的禁区，大多公众和媒体恐怕只有闭嘴了。一些中医药潜藏的健康和安全风险，将成为无法永远解除的“定时炸弹”。

对科学之争，对公民正常的言论批评如临大敌，并上升为违法治安法和刑法的高度，这样的先例绝不能开。否则，类似鸿毛药酒跨省抓捕谭秦东医生做法，恐怕更要理直气壮，横行无忌。那些一个个财大气粗的中药巨头，要想对批评者进行构陷，简直易如反掌。

谭秦东医生被抓捕前和释放后

鲁迅在100年前，对中医药进行辛辣嘲讽，并没有违法之忧。100年来，文明的潮流浩荡前行，我们的时代，难道不该对这样的表达更抱有宽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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