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断粮7日,有部队靠吃美军尸体活命 | 冰血长津湖01
收录于话题 #冰血长津湖 7个 大家好,我是罗伯特刘。 都说冻死的人,表情是微笑的。 其实,那是人在冻僵后,面部肌肉僵化不动,口、鼻子还在微微张着呼吸,让人错以为是微笑的状态。 人冻死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甚至能让人在濒死时产生热的幻觉,撕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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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血长津湖」故事点这:01无声的战友 02生死搭档 03向死而生 **04归去来兮 ****
大家好,我是罗伯特刘。
现在说到朝鲜,大家都当成贫穷、落后的代名词。
殊不知,它也曾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辉煌过,繁荣程度不但远超中国,也高于韩国,令人羡慕。
特别是到七十年代末,中国人均GDP仅有245元人民币,朝鲜却已高达600美元,且实现全民免费医疗、免费教育。
那时期的朝鲜,不仅物质生活丰富,文化也引领亚洲先锋。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引入中国后,一下风靡各大城市,成了中国年度票房冠军。
电影讲述因朝韩战争而不幸分离的两姐妹,她们分别在朝鲜、韩国长大后,天壤之别的命运。
中国解放军第81师的副师长黄万丰,也和战友去看了这部电影,当片中主题曲《爸爸的祝福》响起时,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25年,那被强留在朝鲜的女儿,还好吗?
1975年,中国电影的票房冠军,是从朝鲜引进的《金姬和银姬的命运》。
一天,转业到地方的通讯员来部队看我,我时任解放军第81师副师长。
晚饭后,我陪着在朝鲜战场一起出生入死的通讯员,到部队大礼堂看这部朝鲜电影。这在地方还一时看不到。
当影片的主题曲《爸爸的祝福》响起,通讯员已是泪流满面。
他转向同样热泪盈眶的我,说:“首长,这不就是那朝鲜女上尉唱的《祝福歌》嘛!”
我猛地想了起来,说:“是啊,她当时唱的歌,就是这个调调。”
我的心不由抽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人儿出现在眼前,她该有28岁了,没准已经结婚成家了呢。
那是1950年的冬天,我们第27军秘密集结在朝鲜长津湖畔,开始抗美援朝第二次东线战役。
这一年我才23岁,是第27军81师243团1营1连的连长。
在零下40度的极寒中,我连作为预备队之一,负责在长津湖以东警戒。
几天后,传来一条消息,长津湖东岸的美军第7师17团,忘乎所以,竟站在鸭绿江边朝中国方向撒起尿来,以侮辱我新中国。
婢养的,老天爷也不冻掉美国佬那鸡巴玩意儿。
这个动作十分下流,战士们听后纷纷骂起来,说等战场上逮到17团的人,一定让他们喝自己的尿。
我提醒战士们说,我们不能学美国佬那一套,我们要用战斗力和美国佬说话,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战场的预备队往往有两个结果,如果仗打顺了的话,不需要放一枪一弹,上去打扫战场即可。但若仗打不顺,预备队就成了敢死队。
起先,我军在新兴里方向安排了2个团的预备队,除了我们243团,还有兄弟团242团。
11月27日,在冰天雪地里已经隐蔽守候了6天的志愿军战士,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将在帐篷、睡袋里的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四天后,美军第7师全线撤退。
此时,242团作为预备队第一梯队加入了攻击,可才战斗到12月1日的午夜,全团仅剩下不到2个连的战斗力,仅正连级以上干部就牺牲了14人。
他们攻击的正是美军第7师的“北极熊团”,王牌中的王牌。我团奉命连夜急行军,支援242团。
等我连赶到后浦时,“北极熊团”已经被彻底降伏了,除了我军包围圈外,其余的不是被击毙就是当了俘虏。
后来才知道,在围歼“北极熊团”时,242团的第5连受命在附近的水门桥处,阻击来援敌人,冰天雪地无法做工事,只能趴在雪坑里,枪口一齐对准前方。
饥寒交迫中,一夜之间,全连100多人竟然化作了一座座晶莹的冰雕,牺牲后的他们保持着完整的战斗队形,每个人都手握武器,随时准备射击的姿势……
全歼“北极熊团”的奇迹和志愿军的突然袭击,迫使整个东线的美军吓破了胆,扔下大量伤员、尸体于不顾,争先恐后逃到了南部的后方。
我连也接到新任务,需要于12月2日夜跨过冰封的长津湖,朝西岸方向机动待命,随时支援其他一线阵地。
当时志愿军战术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不敢动,怕美军的飞机轰炸。
出发命令到达之前,我们1连的任务仍是警戒。敌人都投降了,还警戒什么啊?我当即下令各排赶紧去打扫战场。
看着随处可见的美军武器,我让战士丢掉手中步枪,统统换成美式M1自动步枪,它能一次连发8发子弹,比我们大多战士手中的“单打一”步枪要强太多了。
除了换枪,我们只要吃的,大家早就饿坏了,饼干当场就吃掉了,只剩下了一些肉罐头带走。
我吞了几块饼干,刚噼里啪啦打开了一支自动步枪枪栓,准备瞄准时,出发的命令也到了。
恰恰这时,朝鲜语联络员抱着一个朝鲜小女孩跑了过来。
我一问才知道,小女孩5岁,名叫娇静子,父母在昨天美军的轰炸中双双身亡。
朝鲜语联络员遇见她时,她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
我老家在胶东牟平,17岁参加八路军,不知打过多少恶仗,最看不得老百姓遭殃,因为我自己也是穷苦人出身。
尤其是到了朝鲜战场后,因为都是夜里行军,一路上,借着暗淡朦胧的月光,随处可见惨遭杀害的朝鲜人民的尸体。
有的房屋被炸塌了,燃烧未尽的木料屋架上闪着点点火星,飘着丝丝青烟,还有趴在母亲身上哭泣的孩子。
他们穿着白色衣裙的母亲已经死去,被炸飞的白色衣裙挂在树梢上,白色的布条在寒风中抖动。
活着的老乡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呼喊着,眼泪,血水,泥土一齐糊在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展现着同一个表情,就是惊恐。
这些惨状,刺激着每一个志愿军的心,大家低头前行,不忍直视。军务在身,军情紧急,每个人都必须跟着队伍急行,无法对那些哭泣的孩子伸出援手。
即便如此,只要没有炮火,善良的朝鲜民众一见到志愿军,还是抢着把藏在窖子里救命用的土豆拿来让我们吃。
每每这时,我就教育战士们,不为别的,就是为这些和我们父母兄弟姊妹一样的朝鲜老百姓,我们也得打败横行霸道的美国佬。
此刻眼前的小人儿,穿的破破烂烂,个头还没有椅背高。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是放着不管,最多一夜,她必死无疑。
我看她眼角的泪水已经结冰了,可我不敢去动,因为一动,眼角的皮肤就会撕裂。
插画师根据现场还原
我家乡许多人闯过关东,我有这个御寒的经验,最有效的办法是到目的地不准立刻休息,不停走动一阵保持血液循环;
二是“搓”,不管路上多累,到宿营地第一件事就用雪搓手脚。
特别是耳朵和嘴角、眼角结冰了不要去用手摸,让它自然化掉,所以我们连队过江后没有一个冻亡和严重冻伤。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我让炊事班长倒出一个竹筐,再用自己的棉被子将小女孩包裹好,挑起竹筐开始了急行军。
竹筐挑孩子是我老家土法子,扁担两头挂着筐子,一头装着物件,一头坐着孩子,走得快还省劲。
这个叫娇静子的小女孩,个头很小,此刻窝在竹筐里,可以坐,也可以躺,活像个鸟窝里的小鸟。
起初,竹筐里的她还是警惕地看着我,不多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来。
人小的时候觉格外多,但这是来回晃荡的竹筐,还有不时响起的枪声,这也能睡得着,她该是多累啊。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这次轮到我们去当敢死队了,如果我牺牲了,娇静子就权算是我捡来的闺女吧。
我还没结婚啊,她或许是我朝鲜战场唯一的纪念了。
12月3日拂晓,连队到达了长津湖西岸边的宿营地。
见上级一时没有命令,我叫上通讯员拆了我的棉被,给孩子赶身衣服,她身上的衣服实在太破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炮火中活下来的,命可真大。
通讯员的手果然又快又巧,快到傍晚,就给娇静子赶出了一身棉袄和棉裤。
朝鲜女人的传统服饰是短褂长裙,不管男女,都爱穿素色的衣物。看着娇静子穿上这一身黄绿色的小衣裤,模样简直精神极了,我这棉被拆得真值!
零下几十度行军,衣服和棉被都是救命的东西,先救孩子的命要紧,我睡觉再想办法吧。
虽然语言不同,但不知道为何,小人儿乖乖听我摆布,不哭不闹的,我刚给她穿上了新棉衣时,南下的命令也到了。
我挑起娇静子,又开始了夜行军,等赶到指定集结地时,前方1224高地方向已是枪声大作。
预感到大战即将来临,我急忙将娇静子交给了炊事班长,像下战斗命令一样叮嘱炊事班长:“你丢了什么,也不能把娇静子给我弄丢了,啊!”
炊事班长一个立正,大声说:“是!”
随即,我带领1连跑步赶到了1224高地,等候命令。到黎明时分,接到防守高地的命令。
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做预备队,1连此时可谓兵强马壮、弹药充足,战斗开始时,仅用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就将美军死死挡在了高地前。
一时伤亡剧增的美军,立即停止攻击。天亮后,超过100架次的美机陆续抵达高地上空,重磅炸弹、凝固汽油弹、机关炮,轮番轰炸扫射后,陆地美军向高地发起了攻击。
战斗到中午,我连两门迫击炮打完了所有炮弹,3排阵地危在旦夕,我急命预备队1排前去截击。
1排有对亲兄弟,同在一个班,哥哥陈本中是副班长,弟弟陈本华是班长。
兄弟俩都要求去最前沿阻击点,哥哥找到了我,说自己不怕死,唯一的要求是留下弟弟作预备队员,给陈家留个后。
可弟弟也找到我说,自己是班长,危险时刻哪能让副班长先上,要么一起到阻击点,要么副班长留下来。
副班长,哥哥;班长,弟弟。
见兄弟俩各执己见不肯让步,而美军也快接近了阵地,我只好同意兄弟俩都上前沿阻击点。
极寒天气的阵地上,战斗异常激烈,美军拼命攻击,我们在死命阻击,没过多久,班长陈本华不幸中弹,牺牲在了哥哥的面前。
陈本中强忍着悲痛,跳出战壕,将弟弟的遗体拖到了身后的背坡处,将其雪葬后,又返回了前沿阵地。
只见回去的他压上了一个弹夹后,突然叫骂着端起轻机枪,发疯一般冲向了不远处的美军,这不要命的举动,一下把进攻的小队美军吓得撤下山脚。
看见这一幕后,我急忙派通讯员跑过来,命令陈本中撤到二线阵地。可一心想要为弟弟报仇的陈本中,怎么也劝不下来。
不能给陈家断后,大家都想护下这悲愤中的哥哥。
战斗持续到下午,美军见久攻不下,急忙派英军的加强坦克排前来救援。
在炮火的掩护下,我亲自带领1排2班冲出阵地,炸毁了公路上的几辆榴弹炮牵引车,将敌军的车队堵在了公路桥以西。
见阻击任务完成,我立即带领2班撤回了高地上,一看少了个陈德生。
瞭望哨的通讯员一看,他正在桥头阵地包扎伤口,眼见东面美军的4辆坦克开了过来,陈德生抓着防坦克手榴弹从桥下迎了上去。
在这险象环生中,陈德生竟然接连炸瘫了3辆坦克,第四辆坦克见状掉头逃走了。
见突围和救援同时受挫,美军又一次呼叫来20多架轰炸机,密集轰炸后,凝固汽油弹产生的巨大热浪,将齐膝深的雪化成了污浊的水……
闻讯赶来的第81师孙端夫师长,从望远镜里看到1224高地的惨状后,心急如焚地对我们的团长说:“黄万丰的1连,怕要报销了!”
好在我早已改变了阻击战术,运动作战一直坚持到下午4点多,美军见天色已晚,夜间突围将付出加倍的伤亡,主动停止攻击。
放弃汽车徒步的美军主力,十分狼狈狂奔起来。我一看美军要跑,立即带领战士冲下了高地,四处射杀掉队并拒绝投降的小股美军。
而调头返回救援的美军敌机,见敌我双方近距离混战在一起,无法投弹,也只好又转身去掩护前方。
这一战,我们击毙220名美军,缴获了20辆卡车和16门105榴弹炮,还有陈德生炸毁的那3辆坦克,以及美军丢掉的罐头和饼干若干。
看到吃的,我才突然想起了娇静子,因为罐头她之前已经吃过了,可容易消化的饼干还没有捞着吃。
我抓上饼干,让通讯员先带上几盒,赶紧先送去后方的炊事班。
以前我只是光棍一个,无牵无挂,如今有了娇静子,突然对活着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通讯员刚离开,营里的命令到了,我连集结后沿江咸公路的右翼,去侧击逃跑的美军。
我向来执行命令不打折扣,可这一次我没有立即传达命令,我得等陈德生呀。
刚刚打扫战场没有发现他,直觉告诉我,战斗经验丰富的陈德生一定能活着回来。
陈德生是广东江门人,有着广东人特有的聪明劲,打仗十分机灵,我十分喜欢这名广东兵,时常学着他的腔调,喊他“广东仔”。
美国佬的坦克都让他炸掉了,打扫战场又没见到他,这个广东仔去了哪里呢?
这时,给娇静子送饼干的通讯员已经返回,又报告说,营里来人催了,问我们何时出发。
看着阵地下还冒着烟的3辆坦克,我问通讯员,你不是说这坦克是广东仔打掉嘛,广东仔现在人呢?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通讯员没办法,只好带上两名战士,去寻找陈德生。
我也趁着间隙赶回到了炊事班。这次战斗和以前的都不一样,只要枪炮一停,我心里总是担心那个小人儿。
回到炊事班一看,没想到在这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吃过饼干的娇静子,此时已经熟着了。
圆圆的小脸,弯弯的睫毛,嘟囔的小嘴,不知她的梦里会有什么。就是布娃娃也舍不得扔呀,更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天的相处,估计炊事班长也喜欢得很,正利用先前剩下的一截棉被,在给娇静子缝小棉被呢。
我吃了几口刚缴获的罐头,接过炊事班长的针线,缝好了最后几针后,炊事班长递上了他的旱烟袋,说让我吸一口养养神。
我抽了几口的烟,突然又想起了陈德生。因为此前陈德生说过,如果能活着回国,回家给我捎广东最好的水烟抽。
突然,通讯员跑进来报告说:“连长,广东仔回来了。”
我出门一看,陈德生正被两名战士架着,我只顾高兴了,挥手就捅了他一拳说,“我就说嘛,你这个广东仔一定能活着回来,你老家的水烟我还没抽呢。”
陈德生一个趔趄,说:“连长,你轻点啊!”
这时我才知道,他浑身上下受了5处重伤。我赶紧让两名战士将陈德生送到了团卫生队,这才下达了转移的命令。
开始迂回追击美军后,我们都是夜里行军,白天宿营。只要不打仗,无论白天还是夜间,我都让娇静子待在自己的身边。
即便是行军也自己挑着走,生怕将已经是孤儿的娇静子遗落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了。
而一旦参加战斗,我便将娇静子交给炊事班长,每次都像下战斗命令一样,认真叮嘱炊事班长:“你丢了什么,也不能把娇静子给我弄丢了,啊!”
12月11日傍晚,我们追击到了上通里的侧翼,再往南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疑,这里成了我们截击美军的最佳地点。
听到前方铁路一线激烈枪声后,我急忙将挑着娇静子的扁担交给了炊事班长,命令大家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不一会儿,通讯员就送来师长的命令,我带着1连紧急前往阻击阵地,只见前后左右吐着火舌的第二辆火车,已经跑出了火力射程。
这时,师里的命令又到了,我们1连由预备队变前卫,连夜朝咸兴方向追击。
我回到炊事班,挑起娇静子接着开始了急行军。
这样左肩换右肩走了约一个小时,我刚想放下担子喘口气,被噩梦惊醒的娇静子突然大声哭喊起来:“阿妈妮,阿妈妮……”
炊事班长急忙跑过来,一边哄着哭声不断的娇静子,一边焦急地看着我。急行军中孩子的哭声,不仅影响军心,甚至会引来敌机的轰炸。
我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挑起扁担原地转了几圈,没想到,娇静子竟出奇地安静下来。
看着我挑着扁担不停地原地转圈,炊事班长气得就骂,都是这可恶的美国佬造的孽。
将近半个月的行军中,娇静子早成了全连的中心人物。战士们只要有空闲,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这个不会说中国话的小人儿。
这聪明的小人儿却学会了认人,全连几十个争相对她好的糙汉子,她就数和我最亲。
也不管我打仗累不累,她已经习惯了我挑担子,一旦换了别人,她就会哭闹,我索性也坚持一个人来挑娇静子。
这可能就是上天安排的父女缘分吧。
按照我军的追击部署,我们第81师将沿公路进逼咸兴,然后与其他部队合围美军的后勤基地兴南港。
但这之前,我们缴获的罐头已经快吃完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炊事班长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打胜仗上了。
12月14日夜里,我连奉命攻击咸兴的美军,临出发前,炊事班长特地找到我说,千万别忘了搞点吃的来。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连队回到始发地的隐蔽处时,炊事班长还以为我们打了胜仗,急忙问:“连长,打胜仗了吧,缴获吃的了没?”
我没好气地说:“缴获个头。”
炊事班长着急问:“怎么了?”
“美国佬的火力太密了,靠不近也打不动。”见炊事班长明白了几分,我又急忙问:“娇静子呢?”
炊事班长指了指远处,说刚给她吃了两勺牛肉罐头,这才睡着了。
这是我们全连仅剩下的2个牛肉罐头,是留给重伤员救命的。
炊事班长没有办法,只好用水煮罐头熬汤,撑了一个白天,而到了夜里,娇静子又饿得啼哭起来。
一个伤员掏出了自己仅有的小半瓶罐头,炊事班长用开水泡成浆糊状,给娇静子喂了几口,娇静子这才止住了哭声。
剩下的罐头,娇静子又吃了2天。大人能扛饿,孩子不行,饿了就哭,我心里着急,但又毫无办法。
坚持到了12月18日,美军开始了大规模撤退,我带领战士第一个冲进了咸兴,一番搜索后,俘虏虽然没有抓到,却发现了一包美军遗落的糖果。
心里比抓俘虏还高兴,抓了一把让通讯员赶紧先送回炊事班。有了糖果,娇静子就不会哭闹了。
我和战士们每人也吃了几块糖果,继续朝兴南港方向追击,等追到离港口不到3公里时,美军的飞机和军舰上的炮火,又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火力圈,部队只好再次停了下来。
这样对峙到晚上,美军的飞机轰炸停了下来,军舰上的远程炮火也出现了空档,我一看机会来了,带上3名体力最好的战士摸进了火力圈去找吃的。
借着炮火的光亮,我们摸到了美军的一个后勤仓库,里面是成堆的罐头,来不及细看,大伙各自背上一箱开始回撤。
我们前脚离开仓库,后脚就遭遇了美军巡逻队,只能一路边打边撤,背后的罐头箱叮当作响,刚开始还重的很,越跑身上反而越轻快。
接应的战士发现我们后,一群人惊得目瞪口呆,赶紧围上来查看情况,一个战士吓得大叫:“连长,你们伤成这个样子还能跑啊!”
我回头一看,3名战士的后背和棉裤腿,无不是血淋淋的一片,再一瞅自己的后棉裤腿,也是一片猩红。
原来,我们背的不是肉罐头,而是一箱两大桶的西红柿汁罐头,几乎全叫美军给击穿了,所以才越跑越省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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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赶来的炊事班长,把每个桶都掏出来摇晃了大半天,才折出了大半桶西红柿汁,再和上开水分给战士们和娇静子吃。
看着血红血红的西红柿汁,小人儿吓坏了,小嘴紧闭,眼神里透着抗拒。她一定是当成了鲜血,心里害怕呢。
我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一边假装放松享受地喝了一大口,见我喝完没啥事,鬼机灵这才抿着小嘴儿,咕咚咕咚喝起来。
可吃完之后没一会,大家觉得更饿了,那时候才反应过来,这酸酸甜甜的玩意开胃。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西红柿汁罐头,也是第一次吃。美军的后勤补给,那真是世界一流呀。
羡慕的同时,更感到难过。
12月25日拂晓,美军炸毁后勤基地,烧毁了仓库全部给养,顺利撤离了兴南港。
没来得及撤退的平民痛苦地哀嚎着,低矮的茅屋在数秒内被夷为平地,大火和浓烟吞噬了这座平静的海边小城。
迎着还没有消失的爆炸声与硝烟,我带领连队又是第一个冲进了一片废墟的兴南港。
望着地狱一样的场面,我不知道,又会出现有多少个“娇静子”,又有多少个“娇静子”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就化作了灰烬。
这些日子,除了行军打仗,我一刻都不离娇静子,因为我成了娇静子的依靠,娇静子也成了我的心上肉。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部队奉命去天气比较暖和的咸兴一带休整,3个多月过后,又奉命参加了第五次战役。
这个时候,我已经是235团1营的参谋长了。
第五次战役不仅打得急、打得大,也打得远,到了后期聚歼美军不成,反倒成了紧急突围。
在残酷的突围战中,我依旧挑着娇静子行军,一旦战斗就交给留在后方的炊事班,不仅我,全连都认定这是上天送给我的女儿。
历经一个多月,我不仅以最少的伤亡带回了部队,娇静子也毫发无损。
师部早知道我带着娇静子行军打战的事,也没有下达相关指示,让我留下,还是继续带着走。
命令没来之前,我们就这样一路行军,一路作伴。
1952年10月1日,这一天是国庆节,军文工团恰好来我团慰问演出,第一个节目是手风琴伴唱《志愿军战歌》:
雄赳赳,气昂昂,横渡鸭绿江……
这雄壮的歌声一出,现场立即沸腾了,前几排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忘情地打着节拍跟唱起来。
见战士们挡住了视线,我急忙将娇静子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拉着娇静子的小手也跟着哼唱起来。
这时,我在团警卫排当排长的老乡,将我悄悄拉出了会场:“老伙计,我们死不了了!”
我一头雾水,警卫排长压低了声音告诉我,他听团首长说,我们27军要换防回国了。
“命令很快就宣布,注意保密。”警卫排长小声说。
一听说部队要回国,我急忙返回现场,从通讯员身上接过娇静子。
我能带着闺女回国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我赶紧带着娇静子赶去了附近的集市,用自己不舍得花的津贴,给娇静子量做了一身新衣服。
回到驻地后,又托结束演出的文工团女战士,给娇静子剪了发洗了澡,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我强压住内心的欣喜,这种由内而外荡漾出的喜悦感染了周边的人,小人儿也笑开了脸。
是呀,我不仅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还多了个女儿,这真是天大的奇迹。
焦急地等到10月3日,回国的正式命令到了——傍晚部队集结,4日拂晓前乘火车秘密回国。
就在大家都为这个命令兴高采烈之际,一瓢冷水浇在我的头上。
我是万万没想到,师部在这时派人专门来转告我:志愿军不能带任何朝鲜人回国,娇静子必须留下。
此前,我带着朝鲜孤儿行军打仗的事儿,已经传遍了81师,师首长们既没有表扬,但也没有批评。
我本以为师部已经默许了我们这对半路结缘的父女。
我一下急了,直接跑去找团政委,团政委说做不了主,我又找到师政治部主任。
我告诉主任,娇静子是个孤儿,我带着她两年了,出生入死,我能把仗打完就靠这个念想,她就是我闺女,我要带娇静子回去过好日子,我舍不得她,她也离不开我!
政治部主任虽然深受感动,可志愿军总部有令在先,他只能开导我说,这不是一个娇静子的问题,这是国家与国家的政治问题。
再说,战后朝鲜急待用人,娇静子应该为自己的祖国尽快消除战争创伤而贡献力量,我们必须服从纪律。
道理我懂,可就这么把娇静子抛下,我怎么能甘心!
返回驻地的路上,也不知怎么想的,我顿生一计,要被运回国的大炮都被炮兵仔细包裹好了,我把娇静子藏进帆布裹着的炮座里,别人铁定发现不了。
说干就干,我赶紧抱着娇静子去炮兵16团比划了一番。
可那帆布包裹的炮座里十分憋人,7岁的娇静子这两年里长大了不少,如果不能及时把她弄出来,可是会憋出人命的。
我想了想,这样不成,小人儿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而且万一让检查站的朝鲜人民军查出来,这不是给志愿军丢人嘛,违反纪律的事我绝不能干。
我背着小人儿默然回到营地,已是傍晚时分。
路上我思来想去,都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到了跟前我再做什么怕是来不及了,我打算先物色一个托付的人选。
我想起一名熟悉的朝鲜人民军联络员女上尉,她战前是文工团的队长,丈夫牺牲,父母也在美机的轰炸中遇难,对志愿军非常友好。
我同她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拜托她照顾娇静子,帮忙转交给地方合适的好心人家收养。女上尉一听,自然是同意的。
时间紧迫,我赶紧吩咐通讯员,让炊事班长给娇静子开个小灶,炒上2个女上尉送给的鸡蛋。
将近两年的相处,小人儿已经很懂事了,她早已将我看作了自己的爸爸,常常一口一个“阿巴吉”地叫我。
开饭时,小人儿抬着那碗炒鸡蛋,递到我的跟前,一句“阿巴吉吃”,让我紧绷的情绪失控了。
看到我哭了,小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收住泪,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笑着吃起饭来。
我的反常也引起了通讯员和炊事班长的注意。除我之外,连队里跟娇静子感情最好的就属他俩了。
俩人等娇静子入睡后,一起走进了我的房间。我干脆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了他们,上级不准带,炮座藏不下,只能把这小人儿留下了。
两个大老爷们听后,更是一筹莫展,三个人都眼睛湿润了,我知道他们也舍不得,但是别无他法。
10月4日零时,我朝打好行装的通讯员下达了命令:各连立即起床,收拾行装和武器,半个小时后出发火车站。
这时,睡梦中的娇静子忽然惊醒,突然喊着要找我:“阿巴吉!阿巴吉!”
我赶紧抱起娇静子,想先哄她入睡,人民军女上尉闻声赶了过来。她从我手里接过了娇静子,边拍边轻声哼起了当地的民谣:
睡吧睡吧宝贝,我可爱的宝贝
白头山上有颗星,灿烂放光辉
星光闪闪守护着你,我可爱的宝贝……
娇静子慢慢平静下来,虽然停止了哭声,但小嘴儿仍梦呓般地嘟囔着。
插画师根据现场还原
担心娇静子醒来的女上尉,一边示意我快走,一边继续哼着歌谣。
营里的朝鲜语联络员告诉我们,这首十分动听的民谣叫《祝福歌》。通讯员记下了民谣的歌词,我趁机悄悄给娇静子留下了3个月的生活费。
10月4日拂晓前,我们秘密到了火车站。跟我预想的不同,火车站上只有极个别的人民军内务部队战士在巡逻。
见我们是清一色的志愿军官兵,不但没有什么检查程序,反而是一番热烈的握手与拥抱。原来,娇静子完全可以顺利地带回国内……
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行,我要回去找娇静子!
“哔哔哔”,火车出发的哨子声响了,一下把我钉到了原地,我神魂颠倒地愣在站台上不知所措。
一名朝鲜人民军军官见状,还以为我舍不得离开朝鲜,硬是和战友将我连拉带推拥上了火车。
这时,又传来了一阵铁锤敲击铁轨的刺耳声。
我透过车窗发现,一名朝鲜阿玛尼正用铁锤用力击打铁轨,这是传递空袭警报的一种方式。
随着阿妈妮“叮当叮当”的敲击声,背上一名和娇静子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在张嘴哭喊着。
我们走后,这对母子和我的娇静子可如何是好啊?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站在火车厢门口哭得一塌糊涂。要知道,战斗中牺牲了那么多的战士,我都没这样哭过,可这一刻,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边流泪边对通讯员说,我们为什么来抗美援朝啊,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的母亲和孩子,像朝鲜的母亲和孩子这样受苦。
通讯员劝我说,当时我们来朝鲜战场赴死都没有流泪,如今要回国了,更不能流泪了。
我当时有个十分幼稚的担心,如果美军再打过了鸭绿江,这对母子和娇静子可如何是好呢。
通讯员说,营长你放心好了,再给美国佬10年,他们也打不过鸭绿江。
我说,那万一呢。
通讯员道,如果美国佬再打,我就跟着你回来,就和美国佬他们干。
这就是我和小小人儿娇静子在朝鲜战场的故事。
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早已落幕,我和通讯员都深陷在《祝福歌》中,久久不能自拔。
算起来,娇静子已经28岁了,她结婚了吗?做妈妈了吗?还记得我这个中国阿巴吉吗?
在朝鲜战场流血牺牲,我们不后悔,这些年,我后悔的是,没把那个小人儿带回国啊!
我也可以忘记过去与敌人的仇恨,但让我忘记牺牲的战友以及娇静子,我怎么做得到呀。
他们可是我一场场血战,活下来的最后理由。
八十年代,黄万丰副师长受邀访问朝鲜,受到了金日成首相的亲切接见。
整个行程,他满脑子都是娇静子。私下先打听,才知寻找娇静子要惊动朝鲜领导人,怕影响公务,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这个遗憾延绵了他到一生,到80多岁,黄老依旧忘不了娇静子,依旧后悔没把闺女给带回来。
也许只有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更能更加感同身受,那些在战火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他们是被历史遗忘的战争受害者。
战争不成就英雄,只会留下孤儿寡母。
编辑:赵斯卡 罗伯特刘 / 插画:徐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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