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双黄连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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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是“双黄连之父”

作者：棒棒医生

看到两篇文章，一篇说刚去世的蒋华良院士“发明‘双黄连’”，另一篇说太龙药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邢泽田是“双黄连之父”。

从逻辑上说，这两个说法不可能同时成立，如果是蒋华良“发明”了双黄连，邢泽田就不可能是“双黄连之父”，反之亦然。

我们来捋一捋，看看到底谁才是双黄连的发明人，或曰“双黄连之父”，这应该是一个严肃的药物学史问题吧。

主张蒋是发明人的文章里介绍，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之初，蒋院士团队在研究中发现，“中成药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这个惊人的“成果”我们可能都有记忆，当时消息出来后，市上的双黄连制剂被一抢而空，顺带连“双黄莲蓉月饼”都断供了。然而，很快就引发了医学界的批评，因为它只是一个体外实验，压根就没有做一二三期临床试验，离临床有效还差十万八千里。这种宣传是极不负责任的。

以双黄连和作者蒋华良为关键词检索知网，只有一篇综述性文章《抗新冠肺炎药物研究进展》，是以徐叶春为一作，蒋华良为通讯作者。该文介绍了2020年蒋华良所在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与武汉病毒所合作进行的双黄连体外病毒抑制实验。同时介绍了上药所和武汉同济医院合作的对一家三口新冠病人的“尝试性临床研究”，认为取得了积极效果。这很令我惊讶，因为“尝试性临床研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太孤陋寡闻了。但是，仅仅3例，既没有对照组，也没有用盲法，想说明什么？到2021年2月，上药所才和哈药集团联合注册了一个多中心的临床试验，虽然随机对照，但不是双盲，疗效评价指标是核酸转阴率和肺部CT定量分析之类，而不是最为重要的降低重症率和病死率。这种临床试验的价值可想而知。

不管怎么说，如果仅仅从2020年算起，是不能把“双黄连发明人”的桂冠戴在蒋华良头上的，因为双黄连的历史要悠久得多，蒋华良最多只能说是发现了双黄连体外能抑制新冠病毒，媒体太夸张了。

那么是邢泽田吗？

据邢泽田的专访文章中介绍，他本是哈尔滨中药四厂的总工程师，于1990年开始申报双黄连口服液的临床试验，“疗效十分显著”，到1991年底取得生产批文和新药证书。1994年邢泽田被太龙挖走，为太龙打造了企业支柱产品“双黄连口服液”，名扬天下，被誉为“双黄连之父”。

从这个介绍里得出结论，邢泽田是1991年才研发成功双黄连口服液的，如果这是最早的话，他也只是“双黄连口服液之父”，而不是“双黄连之父”。

但是，我简单检索了一下知网，发现1990年哈尔滨就有不是邢泽田单位的众多作者关于双黄连口服液的动物实验论文《双黄连口服液抗炎、解热作用研究》和《双黄连口服液抗流感病毒作用的实验观察》。而邢泽田所谓1990年开展的“效果十分显著”的临床试验并没有发表文章，署名邢泽田的与双黄连有关的论文最早是2011年的《双金连合剂抗肺部感染流感病毒作用的实验研究》，他只是第三作者。

所以说，从公开发表的文献看，无法证明双黄连口服液是邢泽田发明的。他把双黄连口服液带到了太龙药业，可以说是太龙药业的大功臣，却不是“双黄连口服液之父”，更不是“双黄连之父”。

那么，真正的“双黄连之父”是谁呢？

是哈医一院的韩太云药师。

不错，他还是“癌灵一号之父”（这是我封的）。

1984年发表于哈医大校报上的《双黄连注射液的制备和质量控制方法的研究》是最早的双黄连论文，早在1974年，韩太云团队就研制了双黄连注射液，并在临床积累了大量的观察病例，对小儿肺炎有效率92.5%（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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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液比口服液的技术要求要高得多，人家注射液1974年就搞出来了，你好意思1991年改成口服剂型就称“父”？

连“双黄连”这个名字都来源于韩太云团队，现在的双黄连说明书标注成分为“金银花、黄芩、连翘”，为什么不叫“金黄连”呢？原来最早的金银花是叫“双花”，所以才叫“双黄连”。

正好我手上有一本旧书网上淘得的哈医一院药剂科1979年编的《制剂操作规程》，里面详细介绍了双黄连注射液，截图如下：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0pdJWXedydvYiaS7YH8Pnurn4icGWKuQjAwjG7JXnjDjEn1ibWoYuzwby4hfVnctr9vUzqxJQggXiaQnnhIC5n7FLg/640?wx_fmt=png&wxfrom=5&wx_lazy=1&wx_c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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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双黄连之父或者说发明人是韩太云，不是邢泽田，也不是蒋华良。

但是，我要多说一句，由于时代的局限，韩太云的这个发明可能并没有现代医学的意义。他1984年的论文中所谓小儿肺炎的有效率92.5%，没有经过对照和双盲的严格检验，是不能说明疗效的。因为小儿肺炎很多是自限的，也无法排除抗生素的作用。但这不能怪韩太云，那个时代还没有现代的疗效评价观念。

所以，虽然说韩太云确实是“双黄连之父”，但他的真正贡献是发明了癌灵一号注射液，这一发明不仅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也是开创肿瘤凋亡治疗之滥觞。

(XYS2023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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