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疯了,给葱办了个摄影展
收录于合集 #上海 1 个 #摄影展 1 个 #葱 1 个 #艺术 1 个 #隔离 1 个
当隔离成为一种日常,被隔离的地方也越来越出其不意。相比于被隔离在家,隔离在公司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们与几位不同行业的人聊了聊,他们中有的人上着班就突然被封控在公司,有的人怕耽误工作主动住进公司,有的人担心家人胜过担心自己,有的人担心未来胜过担心眼前。隔离在公司,让打工人不安又庆幸。
#01
住进冰冷的仓库
3月27号,谢雨薇和同事从长沙来到上海出差,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审计,晚上九点结束工作后,正准备去临近的酒店休息,刚到一楼大厅,就被保安告知:大楼要整体封闭隔离,观察情况。
谢雨薇感到一阵耳鸣,“看着近在咫尺的旋转门,却怎么也走不近”。大门外站满了保安和医护工作者,“看这架势,是要打持久仗”。谢雨薇曾设想过各种被隔离的场景,但唯独没想到会被困在别人的公司。
大厅里,众人吵作一团。谢雨薇患有严重的人群恐惧症,在密闭的场所看到密集的人群就会异常不安,出现冒冷汗、目光呆滞等症状。同事注意到谢雨薇神情恍惚,搀扶着她上了二楼。公司里其他员工早已居家办公,诺大的工区只剩下谢雨薇和其他四名同事,当晚,几人分别在休息室和行军床睡下。
第二天一早醒来,谢雨薇去询问解封时间,但刚到一楼,眼前的场面令她难忘:“他们嘶吼、尖叫,混乱无序,我真的一刻也不能多待。”谢雨薇感到呼吸困难、行动迟缓,靠着仅剩的一点力气,她挪进电梯,瘫坐在地上。事后她回忆道:“想想都后怕,当时全身冒冷汗,身边也没有可依靠的人,有种孤立无援的透支感。”
比起谢雨薇,赵大龙“幸运”的地方在于,他至少被隔离在熟悉的环境里。4月27号,是赵大龙被隔离在工厂的第35天,也是工厂停产的第14天。停产以后,作为工厂的管理层,赵大龙失去了收入,但这还不是他眼下最担心的问题。
眼下他最担心的,是被隔离在工厂的员工的吃饭问题。为了防止交叉感染,一些工友不能出入食堂,一日三餐都靠集体订餐,但随着物流停运,物资运不进厂,300多位工友出现温饱问题。断粮的第一天,大家只能用工厂储备的方便面和面包充饥。
图 | 赵大龙隔离的仓库
为了解决吃饭问题,赵大龙打了十几通电话,辗转多人,最终联系上长途司机刘师傅。36小时后,工友们终于吃上了热乎的饭菜。但最近,路面的防控关卡检查得越来越严,刘师傅的饭菜到得越来越晚,工友们拿到手里的饭菜常常是凉的。
这场猝不及防的隔离发生在一个月前。当天,赵大龙结束工作后,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突然得知工厂马上要被封控。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和其他同事就被带到了工厂的空仓库进行隔离。
赵大龙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吃完午饭后来休憩的仓库,竟会变成自己的临时住所。这个空荡荡的仓库,除了地面厚厚的灰尘和矗立的承重墙,什么也没有,说话都有回声。要怎么住?这成了困扰大家的难题。
据赵大龙回忆:“3月末的上海,昼夜温差近十度,很多人还在穿羽绒服,晚上睡觉如果没有床和被子,是很痛苦的。还好有人在厂里找到一些纸板,那是之前一个项目丢下的余料,原本都打算烧了,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隔离第一晚,工友们的喷嚏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图|御寒的纸板
由于隔离来得太突然,工厂里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不能刷牙、不能洗澡,晚上工友们一脱鞋,“味道很是上头,熏得脑袋直疼。”赵大龙说。众人商议,赶紧购置一批衣物和帐篷,“还好最初几天物流还算正常”。随后,工厂的空地上搭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大家终于从阴冷逼仄的仓库里搬了出来。
图|厂区的帐篷
隔离初期,赵大龙还很淡定,但随着几轮核酸筛查的结果出来后,越来越多的确诊患者被带到隔离区,看着身边的工友越来越少,他也跟着慌了。“原本我们工厂大约有1000多人,现在只有一两百人是阴性,确诊病人又迟迟没被转运出去,都还住在同一个厂区,我就一直担惊受怕,害怕感染。”
后来,确诊患者终于被转送到定点隔离场所,赵大龙总算松了口气。但跟患者一起住过的帐篷却不能继续用了,工友们只能又回到阴冷潮湿的库房中,“地板和墙壁用手轻轻一碰都会觉得冰冷刺骨,实在躺不下去,大家只能搜来更多纸板御寒。”赵大龙说。
#02
与家人分离
与赵大龙需要操心300多人不同,曾被封控在公司的王敏只需要操心一个人,但这足以令她精疲力竭,因为那个人是她年仅7岁、独自在家的女儿。
2月17日,王敏公司所在的大楼出现一例确诊病患,随即整栋办公大楼便被保安和医护人员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楼内顿时乱作一团,王敏和同事们也忧心忡忡,但比起被隔离,王敏更担心的是家中的女儿。
原本以为做完核酸就能回家,但作为密接,王敏和整栋大楼的人都需要隔离14天。王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儿吃饭怎么办?她该怎么生活?“困在公司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2022年,对王敏来说是艰难的开始。春节期间,王敏的公婆在老家发生了意外,老公不得不放下工作回家照料父母,生活的重担压在了王敏身上,她和女儿一起生活在深圳的出租屋内。年初,深圳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女儿在家上网课,王敏每天中午回去给孩子做饭,做完再回公司。即便这样,王敏还是放心不下,“天天上着班,生怕她碰了电,点了煤气,心里总是悬着。”
图 | 王敏隔离公司的环境
王敏被隔离后,女儿每隔三五分钟就会打电话给她,令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瞬间转移”。她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联系到小区的物业管理员,让他帮忙把自己订的外卖送给孩子,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王敏再三地嘱咐管理员:“她胆子小,不敢一个人住,最好能陪陪她。”管理员答应了,晚上十一点,他把孩子哄睡着后才离开。
当晚凌晨一点,公司通知全体员工72小时后去酒店隔离。这对王敏来说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这意味着,隔离在公司不再是遥遥无期,但如何安置女儿还是令人发愁。
第二天一早,王敏一醒来就立刻联系在中山的姐姐,问能不能将女儿送过去寄住几天。姐姐答应了,反复确认了家庭住址后挂掉电话。通过打车软件,王敏发起了从深圳到中山的订单,当时疫情正严峻,跨市订单一般没人会接,过了许久,一位师傅终于接单,经过一番沟通,得知了王敏的不易,原本犹豫的师傅决定帮她一把。
上午十点,师傅到达指定地点后,孩子在物业管理员和保安的护送下上车。下午两点,孩子平安抵达中山,王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03
逗猫消磨日常
每一种不确定性,都像磨刀石一样反复损耗人的心力。封控不仅来得突然,更不知道何时结束,如同小火慢煨一般考验着人们的耐心。
在上海从事服装行业的思磊,得知公司过几天便不能进入,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和几位同事决定住进公司。最初,通知说只隔离4天,但思磊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4天”。
平日里,思磊每天都要洗澡洗头,在公司隔离的20多天里,她只洗过一次澡。“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用热水擦擦身子。厕所里的热水不是一直都有,每次只能接半桶。还好不是冬天,不然就真挺不住了。”思磊说。
枯燥乏味的隔离生活中,逗猫是思磊唯一的慰藉。来公司隔离前,思磊带上了自己的猫咪招财,招财很快成为公司团宠,大家合力为它设计了一件“黑色性感小礼服”,以此来求得片刻的放松和欢乐。
图 | 招财的性感小礼服
打发时间的利器,还有一口去年年会抽剩下的空气炸锅,思磊偶尔用它来做蛋挞,分给同事们品尝。“在这种封闭枯燥的环境里,要给自己找点事干,不然真的容易待傻了。”思磊说。
一个月前,在上海从事医药研发的李娜,也被公司安排在办公室集中隔离,“为了不耽误项目进度”,李娜配合住进公司,“刚开始,领导说几天后会有同事来替我,但一直没有”。
每次政策下来,通知的封控时间都是48小时,领导就让李娜再坚持48小时,结果等到来的是一个又一个48小时。重复几次以后,李娜的心理落差越来越大,“又愤怒又煎熬,还不如直接说要关多久”。
图|李娜的床铺
隔离期间,李娜度过了自己的生日,“神通广大的人事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生日蛋糕,还是我喜欢的巧克力口味”。那天的蛋糕谁都没有浪费,自从被封在公司,大家都很久没吃过甜品了。
封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公司楼下的全家便利店就是李娜和同事们的补货基地。但后来,全家也关闭了,满满的货架已经清空,连酒都卖光了。李娜最后一次从全家出来,看见楼道里两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地,其中一个说:“酒可是个好东西,喝完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04
害怕公司裁员
对王敏的同事陈子来说,相比于困在公司的煎熬,她更担心自己的前途。
陈子所在的公司是深圳一家跨境电商,来公司四年,24岁的她表现突出,很快晋升为采购工程师,“我很喜欢这家公司,也很喜欢深圳,想把热爱都留在这里。”说这话时,她声音颤抖。
三年疫情对跨境电商打击严重,陈子的公司也难以幸免,“2020年我们的订单出单率达到70%以上,2021年下半年下降到15%-20%。”公司不得不进行战略决策转移,舍弃单件成本高的业务线,只做一些轻小件、高利润、低成本的产品。
受物流迟缓的影响,公司大量货物滞销,库存积压。往年三四月是跨境电商最忙碌的黄金期,源源不断的订单、成山堆放的产品,今年都不复存在。陈子说,“去年三月份的销量大约1000多万,今年同期只有100多万,收益缩水近十倍。”陈子预测公司今年大约会裁掉一半的人,至于会不会有她,她也不清楚,“最近隔离在公司,看见办公楼对面的工厂停工,没有了往日机器运作的噪音,让我感到很不安。”
对公司未来的担忧,蔓延在各行各业。作为工厂管理层的赵大龙也有同样的困惑,工厂已经停产10多天,上海相较于之前深圳的情况更糟糕一些,工厂所在的辖区物流全部瘫痪,“生产芯片的原材料运不进来,前半个多月,工厂只能用储备的存货加工”。
图|停产的工厂
到了4月13号,原材料消耗殆尽,工厂也进入了休眠阶段,赵大龙担心:“如果物流一直瘫痪,没有原材料输入,就没有产出。合作的公司为了保全自己,就只好找其他的代工厂。合约中断,订单取消,资金链断裂,厂子也只能关门大吉。”
虽然忧虑前途,但眼下赵大龙最挂念的还是家人,“如果明天解封了,想立刻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好好地睡上一觉,隔离的这些天,真的太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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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王枻坤
编辑 | 孙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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