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佛陀一样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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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2020年1月9日

张小龙没有出席微信公开课PRO这个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微信开发者活动(我把基于订阅号的写作者和创业团队也视为微信平台上的开发者),这并不意外,但还是挺遗憾的。他通过现场播放的视频演讲解释说,“其实我是故意不来现场的”,因为“参加各种会议可能是很浪费时间的”。

不过,他的短短12分钟的视频演讲还是很有感染力的,我甚至觉得,这种感染力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一年前的4小时马拉松演讲。

在去年的马拉松演讲中,他主要讲了微信做每一个产品、每一项功能的“初心”——哦对,他不喜欢“初心”这种用俗了的词,他更愿意称之为“原动力”。而这一次,他更多在思考,当数亿人被卷入一个信息互联的世界,当这么多人的信息选择被技术改变,我们究竟给社会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与过去的他关注怎样把一个功能做到完美相比,现在的他更关心旧的边界被打破之后,产生的后果到底是好是坏。他用了“隐隐的不安”、“诚惶诚恐”、“反复思考”这些语句,来描述他的某种如履薄冰的心态。

这样看来,张小龙并不是一个技术乐观主义者,他对技术的“进步”抱有越来越多的警惕和怀疑。就像一年前他在演讲中举过的一个例子,AI医生肯定比人类医生厉害,但AI医生就像一个黑盒子,你不知道它为什么给你开某种药,它自己也不知道,而且你无法挑战它,只能服从。这时候AI医生还是一个服务于你的工具吗?还是你成了它的工具?

这一次在隐私的出让、信息获取的被动、社会关系的扩大和复杂、信息传播的快速、信息选择的困难、信息的多样性、搜索的困难等七个方面,张小龙坦率地把他的思考与大家分享,其中有些是没有结论的思考。

比如,他之前说过,“推送改变世界,因为用户更懒了”,所以内容推荐引擎就可以利用用户的贪嗔痴,专门喂给他能够勾起欲望但却没有营养的东西,并用用户的规模和使用时长来证明这种产品策略的成功。

但这是我们想要的信息产品吗?就像一个人吃了大量高糖高脂的食品,我们就能因此说,高糖高脂是最适合他、最有利于他的吗?除了用户停留时长、广告点击率、营收指标,我们还应该关注些什么?张小龙说,“推送什么信息,决定了用户会看什么信息,决定了他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你有没有听出某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有人说,张小龙的视角已经超越了普通产品经理的视角,呈现一种上帝视角了。张小龙自己也曾说:“产品经理是站在上帝身边的人,我在这里想要表达的是产品经理和上帝一样,也会俯瞰芸芸众生,知道他们的欲望,然后给他们制定一些规则,让他们按照这个规则来运转。当你做到了这一点,你就会像上帝一样的,你会有上帝的成就感。”

不过在我看来,这个上帝并不是那个万能的、至高无上的上帝,而是仁慈的、悲悯的上帝,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更接近佛陀,而不是一个造物主,就像你会关心用户置身于一个怎样的世界。

有时候我想,一个可以轻易影响几亿甚至几十亿人的技术产品,更大的可能是由一个信奉技术的绝对的理性主义者缔造出来的,一个技术上帝,比如马克·扎克伯格。他们会用自己清教徒一般的自律和禁欲,打造鼓励别人享乐和纵欲的环境。用自己的延迟满足,创建让人人都可及时行乐的大众产品。

万幸的是,掌控微信的那个人,是一个把跳一跳小游戏和高尔夫球都玩得出神入化的人,一个相信善良比聪明更重要的人,一个对技术价值和工具理性都有越来越多的怀疑的人。

从这个角度说,微信是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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