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爱就是爱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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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爱就是爱正义

——周居正及其妻子儿女的生命悲歌

文 l 艾晓明

2019年7月11日，新华网登出报道：《“中国强大，人民幸福，烈士的鲜血没有白流”——专访渣滓洞、白公馆脱险志士》；这日，我访问的白公馆脱险志士周居正的女儿周复甦女士还活在这个世界，但是，没有记者去采访她；这是永远的错过。

那篇报道的开头是这样的：

重庆渣滓洞监狱，24岁的孙重从二楼被转押到一楼牢房；不远处的白公馆监狱内，25岁的郭德贤换上了入狱前穿着的旗袍，静静地坐在地板上……

这位年轻的母亲郭德贤女士，还带着两个孩子。70年前的11月27日深夜：“歌乐山，黑暗如磐”枪声密集，她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记者写道：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是大学生周居正。原来，……留在白公馆的看守杨兴典在平日与革命者的接触中产生同情思想，打开了牢房，帮助他们越狱。

我不知道，记者有没有问过，周居正后来的命运？至今，周居正仍名列重庆中美合作所集中营脱险志士名单，但早在1964年，他就被以反革命罪名枪决了。

2004年12月8日，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离休干部吴明、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离休干部庞若敏、成才信箱法律顾问、离休干部叶世忠等人联名给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写信：“吁请重新复查依法纠正周居正反革命案”。

信中写道：

周居正原系中共中央第七中级党校教员，1957年被划为右派分子，送四川省公安厅筑路支队劳动教养。1961年解除劳教，在四川省永川新胜劳改农场留队就业。1962年8月被拘留，1963年2月被逮捕。同年11月，经四川省高级法院初审，最高法院终审，以组织反革命集团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64年被执行枪决。

原判及《通知书》认定周居正草拟了该组织的政治纲领《民主社会主义论》。周居正写在笔记本上的《民主社会主义论》主要内容是：……的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不是……，而是……。在中国实行真正的社会主义，要……高举三面大旗；反对帝国主义，实行国家和民族独立：建立民主政治，保障人民权利和国家政治制度；发展经济建设，实现民富国强，建设民主、富强、独立、自由的社会主义中国。

周复甦是周居正惟一的女儿，在家中排行第二。文革结束后，她见到父亲的难友，得悉冤情，在后半生的三十五年里，年复一年，为父亲洗雪冤情呼吁奔走。从重庆、成都到北京，从基层法院到最高人民法院，从母亲还活着到母亲病故；她告诉所有接访者和她的朋友：我的父亲周居正，他是在大*荒中为人民呐喊而被冤杀的，这个案子应该平反，必须平反。

父亲离开家时，周复甦才两岁多；但父亲的悲剧几乎笼罩了她的生命。在她为父亲争取尊严的后半生，她重新建立了与父亲的精神纽带，这是强大的人性，也是最深的爱：爱正义，甚至重过爱生命。

2019年12月，我去重庆探访朋友，认识了周复甦女士。有两个半天，我听她讲家庭和自己的故事。

2020年8月21日，周复甦离开了这个世界，至死，没有见到父亲冤情昭雪。

悲悼生命的脆断，我整理了对她的访问。这些回忆里蕴含了深重的痛苦和屈辱，让我想到了许多问题。相信读者也会问：为什么这个案子不能平反？正义，对于周居正、他的同案难友和他们的后代，还要等多久？

后记：

我和周复甦约着春天再见，结果武汉大疫封城，很多事情压过了这一约定，留下了永久的、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也明白如今的读者，不会有很多人看完这篇长文，也许他们觉得没有什么新意，不过是另一个加长版的创伤故事。

但是，如果我们身边依然有着这样的故事没有得到讲述，尤其是，在发达的新一线城市，经过了那么漫长的努力，正义依然没有到来；那么，时代的阴影怎么可能仅仅笼罩着周居正和他的儿女们呢？

我也无法用廉价的想像来安慰自己：周复甦终于可以和父亲、母亲、哥哥以及小弟弟的在天之灵相聚了，天堂没有大*荒也没有文革……红岩圣地上周居正的名字还在，然而，他在大*荒中舍己为民的思考和挺身反抗，才是真正值得纪念的丰功伟绩。伴随着这个名字的生命悲歌，应该被所有人知晓。

由于周居正的沉冤未得洗雪，他的妻子、孩子和同难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人血不是水，正义待力争；周复甦女士用尽了她后半生的努力想要证明这一点，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遗愿。如果您读完了这个讲述，愿意说点什么，欢迎给我留言，促进对这一系列问题的思考，感谢读者。

2020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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