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逐新冠疫苗

by , at 14 March 2020, tags : 疫苗 病毒 研发 细胞 抗体 点击纠错 点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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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一流团队竞相研发疫苗,最快何时能应用?能否避免重蹈 SARS 疫苗研发的覆辙?

从天花到鼠疫、从白喉到狂犬病,疫苗曾帮助人类战胜了许多曾造成大量伤亡的传染性疾病。因为疫苗的存在,「瘟疫」这个曾不断在人类历史上创造生存危机的词汇,到现在已经不再那么可怕。

但病毒还是在不断出现。虽然人类研发疫苗的技术在不断进步,但在与病毒暴发赛跑的过程中,还是有很多人没能来得及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至少还需要一年」,「12 到 18 个月」,这是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不同场合对于疫苗问世给出的最乐观估计。

在此之前,任何关于「研发成功」「准备就绪」的说法,都是不成熟的。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 (CEPI) 首席执行官理查德·哈切特 (Richard Hatchett) 对财新记者表示,只有到了可以大规模接种的时候,才意味着疫苗成功了。

一些研发者将新冠疫苗试验产品自行试用的传闻出现。而在北京大学医学院的庄辉院士看来,前期任何阶段性成果都不算数,自己吃,自己打,更是违反基本规则,是要闹笑话的。

鉴于疫苗研发的长期性和艰巨性,不禁让人们担心,即便疫苗问世,它所能应对的疫情,可能只是下一次。

但这一次,人类决定不再重蹈 SARS 的覆辙。17 年前,各国科学家曾研发 SARS 疫苗,但在疫情消失后,企业和政府机构都对 SARS 疫苗失去了兴趣,科学家也就失去了资助。不少 SARS 疫苗的候选者,都只差三期临床试验的临门一脚。直到 SARS 病毒的近亲新冠病毒出现时,人们才想起,如果当时 SARS 疫苗成功,如今可能就不会这么被动。

当然所有假设都已无济于事,人类这次能否亡羊补牢?

最后防线

人体面对外来的威胁,设置了一道道屏障。从皮肤到鼻毛,从黏膜到血液,一道道的屏障,守护人类从远古时代走到今天。但当细菌、病毒真正侵入到人体时,免疫系统就是最后一道屏障。

当然,在免疫系统发挥作用前,血液中的补体就可以形成免疫力,当病毒进入细胞时,补体系统被激活。补体可以介导在被感染细胞表面打孔,诱导被感染细胞死亡,同时补体可以介导巨噬细胞吞噬被感染的细胞。此后,人体自身的免疫力也发挥作用。当病毒进入细胞时,人体会释放干扰素,阻止病毒在细胞内的复制。在免疫力不强的人体体内,如果干扰素产量很低,则病毒的复制和扩增将不受限制,从而导致病毒颗粒在感染的细胞内大量复制。

人体还有一道防线,即固有免疫细胞形成免疫力。包括巨噬细胞、树突状细胞、自然杀伤细胞等。当病毒入侵时,固有免疫的细胞也感受到了病毒刺激,并作出应答,包括巨噬细胞对病毒颗粒的吞噬与降解、浆细胞样树突状细胞在感染部位上千万倍地产生释放 I 型干扰素、自然杀伤细胞对病毒感染细胞的杀伤。

北京协和医学院免疫学系特聘教授黄波曾撰文介绍,真正让疫苗发生作用的是获得性免疫,而这才是人体应对外来威胁最重要的,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获得性免疫细胞包括 T 细胞和 B 细胞两种,按照黄波的说法,它们是抗病毒的主力军和核心力量。T 细胞的免疫作用叫作「细胞免疫」。B 细胞是通过产生抗体起作用。抗体存在于体液里,所以 B 细胞的免疫作用叫作「体液免疫」。大多数抗原物质在刺激 B 细胞形成抗体过程中需要 T 细胞的协助。

以新冠病毒这类从呼吸道入侵的病毒为例。当入侵的病毒突破呼吸道粘液屏障,进入肺上皮细胞,并繁殖出更多的病毒并将其释放时,新的病毒颗粒可以随着淋巴液回流。

淋巴结中的 B 细胞受到病毒的刺激,产生出很多不同种类的抗体,但仅有少数的抗体能识别病毒。识别过程指抗体跟病毒的某一部分结合。B 细胞经过完全活化和变异筛选并转变成为充满抗体的浆细胞后,浆细胞将抗体释放进入血液,经血液循环到达病毒感染部位,与病毒颗粒结合,阻止病毒入侵细胞。

抗体是一种大型 Y 形蛋白质,特异性的抗体就是能与抗原结合的一种 Y 形蛋白质,被称为免疫球蛋白 (Ig)。B 淋巴细胞种类繁多, B 细胞可产生的抗体种类在 10^8 这一数量级以上,可与众多不同抗原发生特异性结合。

B 细胞接受抗原刺激后增殖分化为浆细胞所产生的糖蛋白,主要存在于血清等体液中,是介导体液免疫的重要效应分子,能与相应抗原特异性结合,发挥免疫功能。

疫苗如何激发人体的获得性免疫功能呢?按传统的定义,疫苗是用各类病原微生物制作的,以病毒等微生物经过减毒或灭活后再对人体接种,激发免疫功能的生物制品。对应于疫苗的减毒和灭活,可分为活疫苗和死疫苗两种。常用的活疫苗有卡介苗、脊髓灰质炎疫苗、麻疹疫苗、鼠疫菌苗等;常用的死疫苗有百日咳菌苗、伤寒菌苗、流脑菌苗、霍乱菌苗等。

随着科技进步,疫苗已经不再仅仅以死、活区分,一些新的疫苗不再是完整的病毒,而是表达了病毒结构上重要的抗原,刺激人体产生相应的抗体。

针对新冠病毒,一种疫苗研发思路就是干扰病毒和人体中受体的结合。简单说,由于病毒需要利用其刺突蛋白与人体的 ACE2 受体结合,完成侵入人体的第一步,如果能让抗体与刺突蛋白结合,就可以阻止刺突蛋白与受体结合,病毒就失去了侵入人体的能力。这种抗体就是在结构上与刺突蛋白能形成互补的蛋白质。人体本身不断产生各种形状的抗体,如果特定形状的抗体能与病原体结合,就可激活 B 细胞持续生产这样的抗体,并大批量释放到血液中。

最终杀灭躲藏在细胞内的病毒,则依赖于人体内的 T 细胞。病毒感染的部位通过炎性因子招募一类功能特殊的树突状细胞,摄取病毒的抗原,经淋巴液回流,进入淋巴结 T 细胞聚集的区域,供 T 细胞来识别。能够识别病毒抗原的 T 细胞被活化,进行大量扩增。活化的病毒特异性 T 细胞,它们随后离开淋巴结,进入血液,经血液循环进入病毒感染的呼吸道部位,可将病毒感染的细胞杀死。能否激发 B 细胞和 T 细胞反应,是疫苗研发者需要解决的问题。

各显神通

目前,包括全球四大疫苗研发公司默克、强生、葛兰素史克 (GSK)、赛诺菲在内的数十家企业,已经宣布参与开发新冠病毒疫苗。国内科研机构与企业也与国外同步,不少已进入动物实验,甚至接近人体临床试验阶段。

2 月 21 日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健委副主任曾益新介绍,中国现在有五条技术路线在同步开展,其中包括灭活疫苗、重组基因工程疫苗、腺病毒载体疫苗、mRNA 疫苗和 DNA 疫苗的核酸疫苗,以及用已经批准上市减毒的流感病毒疫苗作为载体,增加新冠病毒的蛋白。

第五条路线,并不意味着流感疫苗对新冠病毒有效,而是这些流感疫苗已经被初步证明了安全性,而且具备批量生产的能力,增加新冠病毒的蛋白,相当于在流感病毒的信息外,增加新冠病毒的特征信息,让免疫系统针对流感和新冠一起防御。

近些年技术进步,制造疫苗的方法已经不限于传统的灭活、减毒疫苗。很多疫苗开发人员,把上述传统研发方法看成是听天由命。因为它是在尽量不让人产生感染的前提下,把病毒输入人体,让人体种类繁多的抗体去匹配,一旦某种抗体能与病毒上的某种抗原结合,就向免疫系统发出信号,激发免疫系统进行免疫应答,针对性大量复制这种抗体,并将这种抗体输送到病毒感染区域,中和病毒,或杀死被感染的细胞。

此种传统疫苗可能存在抗体依赖增强 (ADE) 问题。这是指针对病毒表面蛋白的特异性抗体本应将病毒「中和」,使其失去感染细胞的能力。然而,在有些情况下,抗体在病毒感染过程中却发挥相反作用:它们协助病毒进入靶细胞,反而提高感染率。

2 月 27 日,在由美国华人生物医药创新联盟组织的一次网上研讨会上,曾经研发埃博拉疫苗的康希诺生物 (CanSinoBio) 首席运营官巢守柏介绍,减毒疫苗是长效保护的疫苗品种,但由于减毒的部分可能复发,导致疫苗呈现毒性,而且减活的病毒可能和自然界的病毒重新结合获得毒力,这种情况在口服脊髓灰质炎疫苗上已经出现。

传统路径之外,中外研究者各显神通,在多条路径上均有尝试。

用新技术改良减毒疫苗是其中一种思路。位于美国纽约的初创公司 Codegenix,使用密码子改造技术,正在研发一种减活新冠疫苗。这种减活病毒表面上看与真实的致病活病毒一样,最适合作为疫苗引起人体的免疫反应。但在制造关键蛋白质的位置,这些病毒因为关键的密码被改变,在自然界中无法复制。

而更具针对性的疫苗开发方式,则依赖强大的显示工具和计算模拟工具。它基于病毒结构进行设计,来预测通过不同基因的调整可以形成什么样的抗原结构,且如何让抗原结构更稳定,能更高效的刺激产生抗体。

在 2 月 15 日的发布会上,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严景华介绍,他们承担的工作是重组蛋白疫苗,现已开始在动物体内测试,查看免疫效果、进行安全性评价,并再进行生产工艺研发。「重组蛋白疫苗是将一个病原体最有效的抗原成分基因拿出来进行体外重组,然后制成疫苗。」

重组蛋白疫苗是将病毒的目的抗原基因构建在表达载体上,优点是安全性高、制造简单。这是将已构建的表达蛋白载体转化到细菌、酵母或哺乳动物或昆虫细胞中,在一定的诱导条件下,表达出大量的抗原蛋白,通过纯化后制备的疫苗。此路径的缺点是时常出现有效性问题。

2 月 22 日,浙江省举行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会上特别提到了各种技术路线疫苗研发的进展,其中重组蛋白疫苗是最快的。浙江省科技厅党组副书记、副厅长宋志恒介绍,省疾控中心、浙大一院、杭州医学院等与企业合作,并行开展灭活疫苗、重组蛋白疫苗、腺病毒载体疫苗、mRNA 疫苗等多种技术研发路线,并持续推进毒株分离、工艺改进、动物实验等关键环节。

2 月 18 日,广东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广东省科技厅厅长王瑞军介绍,广东省重点布局了三条疫苗的技术路线:第一条是腺病毒载体疫苗,15 日获得重组腺病毒载体候选疫苗、疫苗株,预计将于 2 月 28 日开展动物实验;第二条是 mRNA 疫苗,动物实验证实 mRNA 疫苗诱导小鼠产生高水平抗体,目前正在进行综合实验评价综合抗体情况;第三条是重组蛋白疫苗,广东方面 2 月 17 日获得第一代重组杆状病毒,正在制备第二代重组杆状病毒。

王瑞军提到了重组腺病毒载体疫苗。其原理是将编码病原体有效免疫原的基因插入载体基因组中,接种后,随疫苗株在体内的增殖,大量所需的抗原得以表达。

康希诺生物股份公司生产的埃博拉疫苗,就是一种重组腺病毒载体疫苗,具有较强的免疫能力、维持周期长、免疫宿主广泛、不需要添加佐剂、易于工厂化生产等优点。

重组病毒载体疫苗的优势在于,可以有效激发 B 细胞和 T 细胞免疫反应。因为疫苗不仅可以通过感染细胞长期在体内存活,也可以感染已经具备抗原特征的细胞,这种特点让病毒载体成为一种非常好的佐剂。

据巢守柏介绍,通过这种方法制作的 SARS 疫苗,通过肌肉注射表现出了有效的中和抗体生成能力,通过鼻腔喷涂,激发更多 IgA 抗体可以有效阻断病毒在鼻腔和肺组织中的复制。后者虽然产生中和抗体的能力比较差,但在防止病毒在肺部复制上是最有效的。这也说明,产生血清中和抗体并不足以衡量一种疫苗的有效性。

3 月 3 日,一张照片红遍网络。据称是军事科学院的陈薇院士带头和研究组的几位成员注射了新开发的疫苗。但注射疫苗的信息后被辟谣。财新记者了解,陈薇院士的团队所研发的疫苗,是与康希诺生物股份公司合作研发的重组腺病毒载体疫苗。基于后者研发埃博拉疫苗的经验,新冠疫苗的研发也具有一定基础。

如果按前期研发的速度考量,新型疫苗中,mRNA 疫苗和 DNA 疫苗相对可以更快。

mRNA 疫苗和 DNA 疫苗都是针对病毒的基因序列特征设计的。美国 RNAInmmune 创始人兼 CEO 沈栋博士介绍,他们通过最新冠状病毒基因序列,通过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找到针对此病毒的最佳疫苗设计,并通过细胞和动物模型筛选,找到最有效、最安全的信使核糖核酸疫苗。

沈栋告诉财新记者,腺病毒疫苗研究的时间比较长、安全性比较好,腺病毒的基因序列长达 40kb,容量比较大,可插入多片段抗原。缺点是人群普遍感染过腺病毒,有腺病毒抗体,所以腺病毒不能多次注射,产生的抗体会中和掉疫苗。目前还没有经过三期验证获得批准的腺病毒疫苗,像腺病毒乙肝疫苗多种临床试验都还没有最终结果。但和 mRNA 疫苗相比,重组腺病毒疫苗相对成熟。

虽然还没有任何在研产品最终获批,mRNA 疫苗现在却是最被看好的路径。一方面是因为通过针对性的设计抗原基因序列,可以直接向人体的免疫系统报警;另一方面是只要这个序列的递送系统得到认可,疫苗本身的基因序列并不会引发安全性问题,所以在新的疫情出现时,所需要验证的时间可以大大缩短。

沈栋所在公司使用的方法,是根据病毒的基因序列特征,即靶点,针对性地设计出靶向的 mRNA,然后通过一定的递送系统进入人体,进入细胞,在对人体不造成伤害的前提下,让人的免疫系统识别病毒特征,产生抗体。「实际上,这个递送系统就是给 mRNA 包上特别的壳,通过壳与细胞膜的融合,让假病毒进入人体」。沈栋指出, mRNA 的设计可以随着病毒变异而变化,三个星期左右就可以重新设计出来,目前他们公司已经完成专利申报,正在走「绿色通道」申报,最快 4 月完成有效性和安全性验证,可以上临床。

中国国内团队的研发也在加速。2 月 13 日下午的上海市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科委总工程师陆敏介绍,斯微生物与东方医院合作开展了 mRNA 候选疫苗的研发工作,第一批小样已于近日送达国家有关部门开展药效实验。

东方医院转化医学平台兼职 PI(项目负责人)、斯微生物董事长李航文介绍,经过前期设计,并在动物实验筛选和验证抗原有效的基础上,疫苗样品生产、制备将在 40 天内完成。此后可以送国家指定机构开展抗新型冠状病毒活性测试,完成必要的审批后,可尽快推向临床。

目前正在研发 mRNA 疫苗的公司包括 Moderna、CureVac、BioNTech、斯维、RNAImmune 等。2 月 28 日,Moderna 和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疫苗研究中心合作设计的 mRNA 疫苗,成为第一个进入临床试验的新冠疫苗。公司计划 4 月底之前,对 20-25 名健康志愿者进行安全性测试,有效性试验结果将在 7 月或 8 月公布。

曾在 Moderna 工作的苏州艾博生物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英博对财新记者介绍,他们与军事科学院合作研发 mRNA 疫苗,2 月初开始小鼠的免疫源性试验,中下旬开始在猴子上的实验,并未观察到任何不良反应。他们正在准备临床前的毒理、药理试验,有了足够数据,便可进行临床申报。

加速研发

疫苗研发争分夺秒,从疫情信息确认起,各国的团队就已经开始行动。一些专家看好新型的 DNA 和 mRNA 疫苗,但也有一些研究者更看好传统疫苗,因为目前还没有一个 mRNA 证明有效,传统技术的更接近病毒自然状态,成功率比较高,究竟哪种疫苗先到达临床终点,还要经过时间检验。

虽然过去一年中,中美两国之间由于贸易摩擦引发许多关于知识产权方面的纠纷,但在研发新冠疫苗上,双方合作非常顺畅。沈栋表示,中国在第一时间公布了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而美国方面有完整的疫苗递送系统技术,大家都很透明,很公开。

北京时间 1 月 11 日,中国科学家已将新型冠状病毒的基因组成发布至一个公共数据库的信息披露。《纽约时报》报道称,第二天,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疫苗研究中心副主任巴尼·格雷厄姆博士的团队在几个小时内确定了可用于制造疫苗的遗传密码信息。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表示,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疫苗临床试验的第一阶段可能在三个月内开始。

1 月 23 日,哈切特在瑞士达沃斯表示,该联盟已启动与包括两家美国生物医药公司 Inovio 和 Moderna、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 (NIAID) 等合作的项目,加快研发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疫苗。

哈切特介绍,目前 CEPI 资助了四个研发机构开发针对新冠病毒的疫苗,希望通过与合作者一起,利用病毒的基因序列,在 16 周内将一种测试性疫苗突进到一期临床实验阶段。完成这种疫苗的基础安全性测试,最快需要两到四个月的时间。此后,再进入大规模人群的临床试验。「这个时间表是比较激进的,这是在研发针对传染性疾病的疫苗领域前所未有过的。」

沈栋估计,他的公司,如果 4 月疫苗可以顺利上临床,一期只要没有重大问题,二期三期可以同时进行。

由于依赖不同的技术路线,每种候选疫苗都有不同的时间表。能多快进入临床测试固然重要,但真正关键的问题是疫苗需要多长时间能大规模得到应用。总体看,最乐观的估计是,达到这种标准还要 12-18 个月。目前,任何关于疫苗「问世」「就绪」的讨论,都仅仅是指疫苗进入了临床试验前的不同阶段。

研发疫苗投入不菲。哈切特估计,要达到能够完成大规模临床实验,并筛选出三种候选疫苗,全球需要花费 20 亿美元。「这些钱也是有一定风险的,因为并不能保证测试肯定成功。」

哈切特介绍,疫苗的开发本身是一个长期、高风险、高投入的事情,意味着通常需要几年的时间去检测安全性和有效性。例如,在埃博拉病毒被发现的 40 年后,才有了第一种疫苗的出现,而开发过程就用去 10 年。问题是,针对 SARS、埃博拉这样的疾病,疫苗和治疗的市场潜力很有限,检测有效性的机会也很有限,「尤其这种疾病不再被看作是现实威胁的时候」。

例如 2012 年在中东地区暴发的 MERS 病毒,当年年初,由于分散性暴发就导致超过 2500 个病例,850 人死亡。因此 CEPI 成立之初就将 MERS 列入优先考虑的 6 种疾病之一,投入了 1 亿美元开发针对 MERS 的疫苗。现在 CEPI 资助研发新冠病毒疫苗的合作伙伴,也是研发 MERS 的合作伙伴,由于之前有了研发 MERS 疫苗的经验,很快可以开始针对新冠病毒的研究。

中国研发时间表进展如何?2 月 21 日的发布会上,国家卫健委副主任曾益新介绍,如果把疫苗研发比喻成建造一栋楼,现在我们的进度可以说地基已经打好,楼体也已冒出地面,正以最快速度一层一层往上建,然后再进入装修阶段。

非常时期,若要疫苗早日落地,也只能依赖非常政策。曾益新说,如果疫情需要,可以按国家有关法律启动疫苗的应急使用,以及应急审评审批程序。在确保安全有效可及的前提下,估计最快在今年 4 到 5 月可以有部分疫苗进入临床试验,或是在特定条件下,争取进入应急使用。

如果有了成熟的疫苗,中国有没有能力大规模生产?曾在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工作的国内一家疫苗生产企业研发总监告诉财新记者,国内的疫苗生产水平与国外相当。在她看来,国内在研发上仍有差距,基础研究能力有待提升。而要提升研发能力,需要投入到位。「各种基金管理,银行贷款,要给研发的人真正的支持,没有钱,很多小单位都活不下去。」

亡羊补牢

新冠肺炎疫情从中国逐渐蔓延到全球,让人们对疫苗的期待更为迫切。有人提起,如果 17 年前 SARS 疫苗的研发没有中途停止,会不会对应对现在的新冠疫情有所帮助。而换一句话说,如果现在的新冠病毒像 SARS 一样在突然暴发后消失不见,是不是新冠病毒的研制,也同样走不下去。

在疫苗的开发人员、资助疫苗开发的公益组织看来,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再发生。

2003 年,SARS 在中国大面积暴发后,国内大大小小有 200 多家研究机构投入 SARS 疫苗的研发,在国家定点研制单位和重点投资部门之外,高校、医院、科研部门和生物制品公司纷纷以各种形式合作上马 SARS 疫苗研制项目。但到了夏天,SARS 突然就消失了,这些疫苗研发项目都没能继续。

2 月 26 日,哈切特在回复财新记者的邮件中说,成功的疫苗开发,不仅依赖于科学上的突破,还依赖于持久的需求和资助。SARS 疫苗面临的最根本问题是疾病在最初的暴发被控制后就消失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禽流感、埃博拉、寨卡等新的病毒威胁。

「科学家研发 SARS 疫苗的努力持续了几年时间,但遇到了一些技术问题,由于疾病在几年内都没有出现,资助也就用完了,对疫苗的进一步开发也就被搁置了。」 哈切特在邮件中写道。

巢守柏提到 SARS 疫苗研发搁置的原因时也分析,当年疫情结束后,一方面是由于没有病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政府和企业失去了兴趣。而对于 MERS 疫苗来说,虽然疫情不再持续,但也没有完全停止,所以疫苗的研发只是放缓。在沈栋看来,现在是为以前的失误埋单:如果当时研制出了疫苗,知道大致的靶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2 月 18 日,王瑞军也指出,将以疫苗研发的周期规律允许的最快速度,开发出疫苗并得到应用,或许这些疫苗最终派不上用场,但研发将为今后可能出现这类疫情做好技术储备。

目前,中美科学家也有团队尝试启用过去曾经研发、但没能真正走入临床的 SARS 疫苗。据《中国科学报》报道,复旦大学教授姜世勃和美国纽约血液中心、贝勒医学院等组成的团队正在测试 SARS 疫苗对新病毒的预防效果。据姜世勃介绍,该疫苗是基于病毒表面「刺突」(S) 蛋白质中的受体结合域 (RBD) 而设计的,被认为是最为安全、有效的候选疫苗。

在哈切特看来,现在没有 SARS 或 MERS 疫苗可用的主要原因不是技术问题。虽然技术上也有困难,但主要的障碍就是没有市场需求,因而缺乏政治意愿,去推动一种针对现在已经很稀少、缺乏公共卫生威胁的疾病的疫苗。

2 月 27 日,美国华人生物医药创新联盟组织的一次网上研讨会上,与会的疫苗开发人员也提出这一观点。巢守柏表示,疫苗的持续开发能力是一个大问题。

新冠疫苗是不是会重走 SARS 疫苗的老路?巢守柏说,中国不仅要有快速反应平台的建设,在立法上还可考虑适当推动 stockpiling 建设。这是指在还没有市场需求的市场,提前形成战略储备。巢守柏认为,如果之前 SARS 疫苗研发成功,那么现在本可以用上,「希望我们这次能够亡羊补牢」。

在美国,早在 2004 年就通过了「生物盾牌计划法案」。根据这一计划,政府需要作出一定的投入,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所需的医疗对策进行储备,因为这些医疗产品在平时没有商业市场,只有依靠政府。该法案为卫生与公共服务部提供了特别储备基金来支持医疗对策的后期开发和制造,还为美国人购买这些救生医疗产品提供财政支持。

2019 年 6 月,美国国会采取行动进一步加强了该计划,作为 2019 年流行病和全面灾害防范以及创新推进法案 (PAHPAIA) 的一部分,又为生物盾牌计划医疗产品的开发提供了十年的资金。

中国如何应对紧急状况下的公共卫生需求?巢守柏说,新出现的和重新出现的传染性疾病,是对全球公共健康的主要威胁,新的技术必须要有相适应的创新性的管理方式和公共政策。疫苗在应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必须的,对这些领域鼓励投资的政策也必须到位。公共和私人机构必须通力合作,必须解决应对公共卫生危机应对机制的可持续问题。

巢守柏认为,疫苗的开发还可以更快,但前提条件是创新的技术和创新的政策必须同时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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