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龙虾).彼特森教授先知速成术详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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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约旦.彼特森称为‘蠢货眼里的聪明人’是残忍的。他是走投无路者眼里的聪明人,他靠人们的怨气和迷惘浑水摸鱼。”

我们已经充分论证,约旦.彼特森是一个大量堆砌辞藻却没说出什么的知识骗子。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什么一个连儿童读物内容都概括不清的人,竟然成了当下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我起初的直觉是,大概只有哀叹世界就这么悲剧这么荒唐,所以无论一个自信的蠢货爬到多高都不该惊讶。但还有更好的解释。彼特森如此流行,在于他用一种让不少人开心的方式批判了主张社会正义的运动人士(这些批判中也不能说毫无意义);在于他为漂泊不定的年轻人提供了某种英雄主义的目的感;在于其说辞为闷头生气的千年一代实现了仇恨的理性化;也在于学术界和左派在帮助普通人理解世界并获得清晰有力的政治见解方面刺眼的失败。

彼特森靠公开反对加拿大C-16法案一夜成名。这一法案将性别/身份表达加入了加拿大人权法中的歧视行为列表。彼特森声称,这会强迫他在称呼学生时要使用对方自己指定的性别人称代词,不然就要面临刑事诉讼。他认为,这是社会运动人士在推行极权主义意识形态。其实,这个法案中没有任何将拒绝使用他人所偏好的人称代词刑事犯罪化的内容,我也完全相信政府靠立法强迫人民使用某些具体的代词是侵犯民权。这样的立场谈不上构成对左派的严重批判,毕竟乔姆斯基和美国公民自由联盟也持同样观点。但是,一旦彼特森离开了“强迫性言论”这一话题的狭窄范围,他对社会运动人士的批判也并没有比他“龙吃糕饼体现丛林社会原型”的演讲更靠谱。

比如,请看他在英国电视四台访谈中有关这些试图把性别认同写入人权法案的运动人士如何具有“极权主义”倾向的论述:

彼特森:我的确把他们和毛相提并论。。我觉得他们和左翼极权主义者可比。我相信他们就是左翼极权主义者。

主持人Newman: 但X弄死了几百万人!

彼特森:对!

Newman:我是说,这些跨性别运动人士和毛是两码事,不是吗?

彼特森:干嘛不是?

Newman:因为他们没有弄死几百万人!

_彼特森:指导他们的哲学(和毛)是同一种。
_

Newman:但是后果并不。。

彼特森:暂时还没有罢了!

Newman:你在说这些跨性别运动人士。。

彼特森:不!

Newman:。。会导致几百万人丧生。

彼特森:不,我说的是,他们的言论所遵循的哲学正是已经令几百万人丧生的同一种哲学。

Newman:好吧。那请告诉我们,这两种哲学为何能有任何可比性。

彼特森:没问题。首先,他们的哲学以群体身份压倒一切为前提。这正是苏联和毛主义中国遵循的基本哲学。左翼运动人士的基本哲学也是这个。这是身份政治。作为个体的你什么都不是,你是谁完全取决于你的群体身份。

尽管主持人Cathy Newman在访谈的其他部分屡次不公平的对待彼特森观点,在这一处她搞不清楚状况却完全有理:彼特森毫无道理。他质问跨性别运动人士和毛主义中国到底区别何在,在被告知区别在于几百万条人命之后,他一边否认自己有影射跨性别运动人士会导致百万人死亡之意,一边又说他们遵循了能让人变成杀人恶魔的极权主义。他在这里卡住的原因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加拿大人权法案会带来古拉格群岛,但他对于左翼极权主义的夸大论述却意味着这种事就会发生。所以,他要么得声称阿尔伯塔省马上会迎来大跃进,要么就得把毛的红卫兵和多伦多大学LGBTQ中心区分开来。无论哪一种态度他都不愿选择,所以就来了一大堆彼特森式的支吾其词。

之后,他又一次试图说明苏维埃与跨性别的联系,又一次拿出任何“集体的”或“基于群体的”政治行动全都遵循要把富农抓起来枪毙这一哲学的法宝。

自由主义被整个反了过来,然后整个世界变成一个个互殴的群体。群体间互相权力斗争,之后社会正义战士那帮人和那帮左派,甚至民主党,都会开始把人人按种族、性别归类并将其做为他们存在的本质。这绝对糟透了!这导致的将是,比如,在苏联他们把这套办法用来做阶级分类。。所以当苏联国有化农场后,他们差不多干掉了所有能干的农民——他们管这些人叫富农——就因为他们地种的好,就被说成有阶级罪行,致富靠的是压迫和偷窃。富农差不多被杀光了,送到西伯利亚冻死了,而这些人正是苏联农业的中坚。之后就因为这个,在三十年代有六百万乌克兰人被饿死了。

得记清楚反歧视运动人士到底要求的是什么:他们希望跨性别人士不因为跨性别身份被随便解雇,或者无谓的被关监狱;他们要求跨性别人士能有合适的健保,而不是成为仇恨犯罪的对象,也不会被放逐、驱赶、鄙视。类似的,种族平等方面的社会正义想做的是:试图解决黑人/白人财富不平等问题,试图降低工作申请时的种族歧视,降低健康/教育方面的种族差异,减少让有色人种生活艰难的日常偏见。这是左派关注的事情。读一读“民主党纲领”或者“‘黑人性命,举足轻重’政纲”都能看到这些内容。你尽可以不同意他们的纲领!但是彼特森并不去进行政策方面实打实的辩论,只是把左派当成一群大脑被洗的后现代马克思复辟主义者(又有人指出,彼特森这类看法还忽视了当下传统左翼和“基于身份之自由主义”二者间无比重要的冲突,这一冲突对理解左派殊为关键)。

其实,似乎彼特森压根就不理解政治为何物。他一边自称反对“意识形态化”,一边又总在谈论社会问题时套用其个人发明的那套涵盖一切的复杂理论。有一次一个提问者问他,既然他反对学生运动,那他到底认为人们该如何促成改变。他的回答很说明问题:

就我所知,从六十年代开始,我们开始有了这种不幸的理念,即表达你是负责任之人类一员的办法就是举个牌子出去抗议并通过改变他人观点带来乌托邦。我觉得这很糟,很糟。我认为教学生这么去对世界展现自己绝对荒唐。首先,要是你才十九、二十、或二十一岁,你真是屁都不懂。你啥都还没干。你对历史一无所知,你什么也没读过,也从来没自己养活过自己。你完全靠国家和家庭养活才过完了这么些年。你竟然觉得你有办法决定社会该怎么重组,同时你正舒舒服服的被这套你毫不理解的程序保护着吃香喝辣。。怎么讲,这不是什么好点子。。你以为你该去改变世界,于是拿张纸粘在棍子上冲和你有不同意见的人挥舞,这真是。。

社会运动成了举着“粘着纸的棍子”的傲慢小崽子,而他认为这种又怪异又糟糕的现象始于六十年代。别在意,他说的事情更常被称为“民权运动”,那些“粘在棍子上的纸”上面写着“我们必将胜利”和“学校解除隔离”。也别在意,这些做法其实奏效了,还成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道德事件。彼特森看起来像个外星人一样对政治行动毫无理解,他以为这玩意只是五十年来的小孩儿过家家。反越战行动的目的是结束一场导致百万人死亡的可怕暴行,它成功引起了对该暴行的注意且导向了战争的结束。

彼特森还以为“对历史一无所知”的是学生?

但彼特森的政治观和他的自助鸡汤联系起来了。他似乎反对一切严肃的政治参与,声称“充实自我多读好书比什么政治行动都重要”。别想着改变世界,多想想怎么理顺你自己。毕竟,“生活的意义在于承担个体责任”,以及“你要是赢得了一切,你周围的一切人也都赢了”,因为“这意味着你照亮了整个世界。。。”《生活十二律》干脆直说了:别去质疑社会秩序,别去把社会问题归罪于政治人士,别试着去改变社会。

你充分利用了你手上的机会了吗?你为你的事业或者工作付出努力了吗?还是让自己被怨气绊住了往下掉?你和自家兄弟和解了没?。。。有没有什么你也知道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能让你的处境变好?你理顺了你的生活没有?要是回答是“还没有”,那你可以试试这个:不要再做你知道是错的事情。今天就停下来。。。别去抱怨资本主义、激进左派、或者你敌人的不堪。没扫一屋前先别扫天下。谦卑一点儿。要是你连你家内政都搞不定,凭什么你敢管整个城市的事情?。。。把你自己的房子先打理清楚,再去批评世界。

好极了。因为没人能把自家的房子绝对打理清楚,没人有资格批评世界。很明显,这会导致彻底的去政治化和自我中心主义。而且,这还是个让生活悲惨的人更加悲惨的药方。怪你自己。我怎么还没搞定我自个的问题?我糟透了。自然,很有可能你就是很糟(我们大多数人都很糟!)问题是,世界上也还的确存在不公不义。而且还多得很。彼特森向失落的千年一代喊话,合理化他们对女权主义的偏见,给他们做恋父代理。但同时对他们的建议又相当糟糕,因为这种“个人责任”伦理让受挫者觉得自己很失败。哦当然,他那些“站要有站相”和“见了喵就摸一摸”的金律是完全无害的。但要是你不知道别人的问题是不是真的咎由自取,你就不该告诉他们活该。千年一代苦苦挣扎的部分原因正是经济的过度竞争让他们负债过重和缺乏机会。没错,彼特森可以把小伙子们训练得更强悍,所以一小部分能在竞争中取胜。但要是你还不起学贷、付不出房租、找不到更好工作,告诉你你该咄咄逼人做龙虾状又有何用呢?

不过左派和学术界也有一份责任。为什么约旦.彼特森毫无新意的口水话吸引了百万粉丝?部分原因可能在于另类右派们很开心他为他们对“社会正义战士”的痛恨找到了“科学根据”。部分原因恐怕是自助型鸡汤总有销路。但事情的另一部分,则在于学术界躲在象牙塔里对外部世界漠不关心,左派又没能推出一套内在一致的政治替代物。彼特森说人们在随波逐流需要意义,这并没错。不少人去听他的演讲,因为他提供了一些看起来似乎有洞见的东西,并许诺教给你美好生活的秘密。当然,那里面并没什么真正的洞见,有的只是人人早已知道的一些东西,再拿令人费解的大词儿包装一下,但毕竟能给人“有货”的感觉。Tabatha Southey**将约旦.彼特森称为“蠢货眼里的聪明人”是残忍的。他是走投无路者眼里的聪明人,他靠人们的怨气和迷惘浑水摸鱼。**但谁有什么严肃的替代物?哪个其他教授办了什么平易近人又有吸引力的YouTube频道,写的书里提供了真正有用的建议并开辟了面对公众的长篇问答专栏?怪不得彼特森这么流行:他大摇大摆的上台,为一个。。呃。。混乱的。。世界提供了一套法则和指导。把一切交给爹地,生活会变好的。

但这是条死路。也还不仅因为彼特森是个江湖骗子。要是他只是像“高等教育期刊”所说的那样在卖心灵鸡汤,并四处喷洒哲学/文学/宗教/神经科学的段子以及他五岁侄子某晚的噩梦,我们当然只是嘲笑他就好。但彼特森指出的彼岸只是海市蜃楼,并不在于其错漏百出,而在于,迟早迟晚,你逃不开政治。不管喜欢不喜欢,我们生活在政治/经济体系之中。要是只告诉失落的人们,他们应该放弃对社会变革的努力,就会让他们永远成为超出他们控制或理解能力的力量的受害者。在生活中,真正的英雄主义反而是和其他人一起追求社会进步,在人类为改善生存条件所做的集体奋争中寻求意义。不,这不是让谁抛弃“个体”并仅仅通过“群体身份”看世界,而只是用我们个体的才智与努力去一起追求更好、更公平、更美丽的世界。

哪怕只是草草的读过彼特森都能看出:如果他居然是西方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西方世界真是心智失常。但因为彼特森还的确可能是最有影响力的西方知识分子,就必须认真想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怎么沦落至此?他的成功,就是我们的失败。对他不屑一顾很容易,但更重要的事情是反思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彼特森是个症状,显示的是思想匮乏的文化和既无理想又无原则的政治现实。

我们并不想要约旦.彼特森这类知识分子。但恐怕我们只配得上这号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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