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世界的绅士淑女们,看不见下水道里活生生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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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标题:**鼠在墙后爬

因为小说越写越差,作家泰德·科尔阴差阳错地转去了童书领域,他的第一本童书就获得了成功,书名叫《鼠在墙后爬》。她的小女儿看了这本书,有个晚上,她被异样的动静吵醒,就叫来爸爸,告诉他说,她听到一种“为了不发出动静而发出的动静”。

泰德立刻找了一张纸,把露丝的这句话记了下来。他太喜欢这句话了。后来他又出版了一本童书,就叫《有人为了不发出动静而发出的动静》。

《寡居一年》电影剧照

上述情节来自美国作家约翰·欧文的长篇小说《寡居一年》,有一部挺有名的同名改编电影。泰德这个人,一辈子都没什么野心,出版童书成名后就无所事事了;他最大的瘾是勾引女人,自己还能长久而轻松地保持皮肤细嫩,面容年轻。女儿露丝认为,“父亲没心没肺,也没有正常人的焦虑感;他从不觉得压力。”

老鼠就是一种“为了不发出动静而发出动静”的动物。看透了这一点的人类觉得老鼠很好笑,也不去管它,就让它静静地折腾。北方话给老鼠的俗称“耗子”,很诙谐,更包含了来自生活体验的民间智慧:“”含着长时间消损的意思,耗子不就是一种磨损型的动物?磨损行为必须是在人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之下进行的,人预期到了最坏的后果(出现一个鼠洞)并且加以容忍——这一点很重要,否则就是老鼠版的《肖申克的救赎》。

我们和老鼠共同生活在同一个星球,而梦想不太一样:我们的梦想是光明的,它们则是黑暗的。既然承认阳光必然伴随着阴影,那么这种共生共存就是可以接受的,老鼠充实了我们对一墙之隔的地方的好奇心。平常人家期待不了凤鸣的祥瑞,期待一下老鼠的骚动还是可以的,那证明你家还有余粮,就好比小偷的惦记证明了你家还值得一偷。《笑林广记》里有一则“贼说话”故事,讲到贼在夜间闯窃,把女主人惊醒,男主人明知是贼,却镇定地说“没贼”;太太要是再追问一句,他一定会回答:“肯定没贼,肯定是耗子。”

在中国民间,正月初三晚上被认为是“老鼠娶亲”的日子

女人往往害怕细小的生物,男人习惯的却是把大的祸患弱化为微不足道的东西,这种弱化表现了对生活的无所畏惧,但也可以说是心不在焉的态度。泰德的女儿说爸爸“没心没肺”(原文直译是“没良心”),又有谴责,又有佩服;她对爸爸那副拿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心态太有感触了。

不是谁都能如此的,不过,这样的爸爸可以决定性地影响一个初识世界的孩子。

泰德将这种心态通过他的绘本传递出去,这绘本告诉孩子们,可怕的东西其实不过是耗子罢了,它们折腾,是因为我们让它们在那儿折腾。

不过,我们能够愉快地谈论老鼠,是因为确信它们已经无法是无害的“疥癣之疾”了。就好像大屠杀的受难者无法证明大屠杀的存在一样,鼠疫的亲历者也死绝了,无法出来证明鼠疫的可怕;我们只能从历史家的记载,从小说家的描述里去了解。加缪在《鼠疫》里描绘了某种鼠疫的症状:

“就在这一天里,各种东西变得愈来愈粘乎,而里厄每出诊一次,他的担忧也就增加一分。当天下午,郊区那个老病人的邻居,双手紧压着腹股沟,边说吃语,边在呕吐。淋巴结比看门人(之前提到的另一个病人)的要大得多。其中一个开始流脓,很快就溃烂得像只烂水果……显而易见,必须打开这些脓肿。用手术刀划上个十字,淋巴结就溢出带血的脓水。病人流着血,四肢叉开,腹部腿部出现斑点。有的淋巴结停止出脓,继而重新肿大。大多数情况就是病人在难闻的奇奥中死去。”

历史学家证实,在大约2400年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鼠疫一共爆发了两次,致约10万到30万雅典人死亡,连传奇的城邦领导者伯里克利也死在了其中,辉煌的城邦文明也骤然消溃了。

鼠疫更有名的一次袭击是在中世纪,1300年代中期,这种名叫“黑死病”的传染病让整个欧洲都伤透了元气。在一些人眼里,老鼠简直就是“黑暗中世纪”招来的天谴使者。

那个少年用笛声诱走老鼠的民间故事,就是中世纪阴影向后世的投射。它有许许多多的改编版本,我最近看到的一个版本,就出现在《尼尔斯骑鹅历险记》之中。黑老鼠们盘踞了一座城堡,不必患有密集恐惧症,想想都害怕,当笛声将它们引走时,作者塞尔玛·拉格洛夫依然不忘描述这支大军汹汹然的样子。《骑鹅历险记》是1908年左右的作品,它的严肃性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儿童文学,在书中,你能看到那时的瑞典人深受疫病之苦,一户人家因为好心接纳过一个流浪女人住了一夜,家庭成员就接连染病死去。

日本漫画《陆地沉没记》里的老鼠

现在提起老鼠与城堡,你大概率首先想到这个

在那种时候,老鼠不可能是什么生活的调剂品,它们是人力难以左右的幽灵,唯有期待科学切实地控制住它们黑色的力量,人们才能真正乐观起来并找回对未来的希望。

同样在1909年,比利时的剧作家梅特林克,在他的名剧《青鸟》中描绘了一个“夜之国度”,在那里栖居着众多的黑暗事物,其中就有战争和疫疠这一对总是并肩出现的伙伴。梅特林克大概想说,这些东西已成公敌,因此只能躲去黑夜里了,但要小心别把它们放出来。

梅特林克的美好愿望在1914年一战打响的夏天就粉碎了。现在是2020年,你看那些谈论美国和伊朗的人,他们嘴上说着“但愿和平”,可是世故的口吻却透出对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某种期待。世界的进程已然太乏味了,需要一些危险的好奇心来搅动一下。

老鼠的危险似乎也已淡出我们的印象了。曾经深受其害的人,苦于无法将自己的经验遗传给他们生于安乐的后代们。轻松自在地谈论和想象老鼠,在一百年前可是大奢侈,但城市化的一顿操作后,我们发现这份轻松就是消费社会准备好的礼物,必须接受下来,就仿佛婴儿必须接受塞到他手里的任何玩具。

在2019年一群人谈论垃圾的时候,聪明人很快抛出了最无法反驳的论调:**垃圾问题不可能解决,因为城市人口的便利和体面是第一要求,这必然要导致生产过剩,垃圾被迅速制造出来,又被第一时间清除出大众的视野。**的确,每个都市人都得承认,幸福感的基础就是看不见垃圾,看不见自己和别人的排泄物,看不见下水道里活生生的老鼠。

所以,就让老鼠在墙后爬吧,但愿它们永远不要露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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