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三儿无科学伦理
雀三儿无科学伦理 作者:周宏 崔永元又在那里泄私愤了,这回他一本正经地胡说起科学伦理来,写了一个混账文叫什么《有个摆设,叫科学伦理》,开篇即用加粗文字点明该文主旨:“科学伦理”这个词,在中国就是(此处多了一个字,可能他炮制这篇垃圾文字时,一 …
重返象牙塔
·方舟子·
我于1995年年底在密歇根州立大学(MSU)毕业后,第二年由于大学同班同学在密歇根的森林里聚会,顺道回了一趟母校,此后的二十一年就未再有这样的机会。我的导师今年5月退休,学生们相约在6月初给他举办一次退休晚会,于是我又借机回校了。
1990年我准备到美国留学时,MSU并不是第一选择。录取我的学校中我的第一选择是布朗大学。但是那一年教委发布新的留学政策,故意刁难,护照没能及时办下来,布朗大学校方答复不能推迟入学,只好放弃了。给我全额奖学金的还有MSU、匹兹堡大学、塔夫茨大学、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都很通情达理地允许推迟到第二年冬季入学,反而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所好。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可以在网上狂搜一番信息,可资参考的只有申请入学时校方寄来的宣传册,还有一本外文书店影印的、台湾出的美国大学专业排名,里面生化专业的排名MSU居然进了前十名,也不知是谁评的、哪个年代的事。写信向已在匹兹堡大学就读两年的学姐请教,回信也是含糊其辞:这些学校都差不多,去哪一所都不错。2006年,《MSU校友杂志》(MSU Alumni Magazine)采访我,问我为什么最终选择到MSU,我回答说:“因为它的分子和细胞生物学很强。而且,宣传册上的校园风景照看上去很吸引人。MSU对我来说就是一座象牙塔。我在MSU的5年度过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现在重返校园,依然觉得校园比风景照更美。本科生已经放假,空荡荡的校园变成了一个大公园。红杉河(Red Cedar River)穿越校园,把校园分成了两半,一边是实验室、教室、宿舍、体育场,一边是行政楼、图书馆、国际中心、活动中心(Union)、书店,河流成了校园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上学时经常要穿越,从不同的桥梁经过,风光也不同。但我现在看到的风光,和二十多年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行政楼前河边草地上,还是一群群野鸭、大雁、松鼠在或坐或躺的学生们之间穿梭、讨食,被养得胖乎乎的。作为学校象征的钟楼、斯巴达人像、图书馆、橄榄球场、篮球馆还是那个样子,我当年工作过的生化大楼,住过的欧文研究生公寓、斯巴达村,玩过的沃顿表演中心、月季园、园艺系展览花园、树木园、森林,消费过的冰淇淋店(有40多种口味)、学生书店、北京快餐、花生酒桶酒吧、塔可钟墨西哥快餐店、麦当劳(和别的麦当劳不同,墙壁涂成了绿色和白色——MSU的代表色),也都还在。中国人口头上爱讲文化传统,中国大学更喜欢乱拜祖宗硬把自己搞成百年老校甚至千年学府,而实际上中国大学对历史传承的重视还远不如美国大学。中国大学的校园,几年不去就面貌全非了,不能像现在这样,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看着熟悉的景象,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不至于让自己成为陌生人。变化当然也有。最大的变化是新建了一个现代美术馆,回旋加速器也正在大幅度扩建。还有一些小的变化,例如生化系改叫了生化与分子生物学系,系里的教授只有几个还认识,原来的实验室也早已易主——不过实验室里我使用过的实验台、通风橱、黑板,甚至挂钟,都还没换。我正在当年日夜奋战的实验台前感慨,在实验室里干活的一个中国留学生认出我来,过来和“师兄”合影,其实我们并非一个导师,而且相差一代了。
我们这一代留学生初到美国时感受到的巨大反差,是现在的留学生难以理解的。首先是财务的自由。说一个学生有财务自由似乎很可笑,但是要知道我在国内上大学时父母一个月给的生活费是40~80元人民币(刚入学时是40元,毕业时因物价上涨也跟着涨到80元人民币),每一顿饭菜都要精打细算,而MSU给的奖学金扣除了学费后,一个月拿到手还有一千美元,这百倍的差距,让人顿时有了成为大富豪的幻觉,至少生活有了基本保障,不用再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了。由于中美有税法协议,中国留学生的奖学金不用交所得税,手头比美国学生还宽裕。其次是思想的自由。国内上学时前三年要上政治课,虽然大部分都逃掉了,但是考试是逃不掉的,而每周半天的政治学习也是逃不了的。毕业那年因情况特殊更是集中学习、检讨、交代思想根源。到了美国,自然没有人要控制你的思想、言论。在MSU读书期间互联网兴起,我开始在网上发言、建网站,从不用担心会被FBI请喝茶。第三是生活的自由。单身一人在海外,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骚扰,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简单,特别是在一个只有几个人的小实验室,没有竞争,其乐融融。博士生课程轻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而且可以自己安排作息,中午才去实验室,待到半夜离开,生化实验通常有两三小时等待时间,还可乘机去图书馆翻阅藏书、学校电影院看电影、沃顿中心听音乐会,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有这三大自由,所以我认为在MSU的5年度过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当然这段时光并不是用来享受的。我的学术训练在那5年开始和完成。在导师退休晚会上,每个学生送给导师一段话,我写的是:“我刚到美国的时候,虽然毕业于中国一所顶尖大学,但对科学的性质几乎一无所知。是扎克言传身教地教我什么是科学和怎么做研究。帮助中国公众理解科学现在成了我的工作,因此在美国一个实验室点燃的火炬已传到了中国。扎克是一个激励人心的导师!”(When I came to the US, although graduating from a top university of China, I knew little about the nature of science. It was Zach that taught me what science is and how research works, both by his words and actions. Now it has become my job to help the Chinese public to understand science, so the torch, ignited in an American lab, has been passed to China. Zach is such an inspiring mentor!)
这么说并非夸张。在中国科技大学的五年,在课堂上学了很多科学知识,受到了数理思维训练,所以我们戏称之为南七技校(南七是中国科大所在的地名),但并没有受到科学方法、科学思想、科学精神的教育和训练,反而受到了伪科学思潮的影响。上世纪80年代中国社会、中国高校普遍迷信“特异功能”,中国科大是重灾区:不少教师、包括著名教授沉迷于研究特异功能,有一届的全国特异功能大会就是在中国科大召开的;校园里常有“大师”来办班教气功,甚至还在大礼堂做“带功报告”,把台下众多师生催眠得手舞足蹈。在这样的氛围中,我在低年级时也是很相信特异功能、气功的,到高年级时不信了,成了少数的怀疑派,那也是自学的结果(主要是看了国外一些科学哲学著作和否定神秘现象的研究),跟学校教育没有关系。现在国内高校的情形要比当时好,但也未必有根本的改观。在我离开中国科大以后,那里还出了一个信佛的校长,宣扬量子力学验证了佛学,其名言是:“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这几天这个前校长又在讲“禅定”、“体验真气”、“打通中脉”、“神经元细胞每分钟更换一百万个”,有这种反科学的科技大学校长,怎么指望学生懂科学呢?
我到了美国以后,从导师那里学会了怎么设计对照实验、控制实验变量、分析实验结果、提出假说和模型,才对科学、科研的实质有了深刻的理解和切身的体验;每周一次的实验室会议,更是一次批判性思维锻炼。这就是小实验室的好处,几乎天天与导师有交流、受熏陶,有时他甚至还手把手教我做实验。系里每周还有一次报告会,主要是请校外教授来讲,在开阔眼界的同时,也体会到了在国内难以想像的学术自由和平等。偶尔会有诺贝尔奖获得者到系里做报告,从没觉得他们高高在上,他们讲完了一样有听众举手提出疑问。不像现在,经常见到国外诺贝尔奖获得者成群结队去中国大学捞钱,享受着师生们天神般的崇拜。
我以前曾经说过,中国大学现在像公司,我们那个时候则像集中营。在集中营里生活,和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有感情,对学校则没有,从没想过要特地回去看看,去了也只会觉得那是个陌生的地方。美国大学则是象牙塔,在走向社会,饱经沧桑之后,象牙塔里的生活更让人怀念,虽然那种纯洁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在心中却显得越来越神圣。
2017.6.9.
附:2006年《MSU校友杂志》的采访
斯巴达人简介(注:斯巴达人为密歇根州立大学象征)
方是民:学术道德警察
《MSU校友杂志》(MSU Alumni Magazine)2006年秋季刊
中国高等教育已被伪科学、造假和不端行为所困扰,直到有一位密歇根州立大学(MSU)校友决定对此做一点事情。2000年,在圣地亚哥生活的1995年博士方是民开始在其有关中国文化和文学的网站新语丝上揭露肇事者。这个网站逐渐成为了为学术道德而战的旗舰,并受到媒体的广泛报道,其中包括国际期刊《科学》和《自然》。“因为许多中国报刊都上网了,我能够轻易地获得中国的信息,”以方舟子为笔名的方解释说,“我们至今已揭露了500多起案例。我想形势正在好转。”在这些案例中,包括教授伪造履历,窃取别人的研究成果,剽窃文章和书籍,有些还捏造研究成果。起初中国官方对此反应缓慢,反而去屏蔽是民的网站。“但是现在中国政府至少承认确实有问题……并发布了几项规章,”目前在北京担任科学作家和专栏作家的是民评论说。是民出生于福建省沿海小城云霄,毕业于安徽合肥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USTC)。该校当时有个绰号叫“美国培训中心”(United States Training Center),因为其毕业生毕业后将到美国深造。于是,是民选择了MSU,因为它的分子和细胞生物学很强。“而且,宣传册上的校园风景照看上去很吸引人。”他补充说,“MSU对我来说就是一座象牙塔。我在MSU的5年度过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我的导师扎卡里·伯顿博士是个好老师、好朋友。”他和同学王朝晖一起在MSU创建了中文诗歌小组。1995年,MSU音乐博士生加里·纳什为是民的一首诗《最后的恋曲》谱曲。“我的朋友罗舒冬在她的毕业演唱会上演唱了这首歌,”是民回忆说,“那是我在MSU最感自豪的一刻。”
SPARTAN PROFILESFANG SHI-MIN: ACADEMIC INTEGRITY COP
Fall 2006 MSU Alumni Magazine
Higher education in China has been beset by pseudoscience, fraud and misconduct, until an MSU alumnus decided to do something about it. Fang Shi-Min, Ph. D. ’95, living in San Diego in 2000, began exposing the offenders in his personal web site about Chinese culture and literature, New Threads (xys.org). The site eventually became the flagship in the fight for academic integrity and received widespread coverage from the media, including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s Science and Nature. “I could easily get information from China because many newspapers and magazines were online,” explains Fang, who used the pseudonym Fang Zhouzi. “We have exposed more than 500 cases so far. I think the situation is getting better.” Among them were professors who falsified resumes, who claimed credit for research they did not conduct, who plagiarized articles and books, and in some cases, who faked research. At first Chinese officials were slow to react, choosing instead to block Shi-Ming’s web site. “But now, the Chinese government at least admits there are problems . . . and has issued several regulations,” notes Shi-Ming, currently working in Beijing as a science writer and columnist. A native of Yunxiao, a coastal town in Fujian Province, Shi-Ming graduated from the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 (USTC), Hefei, Anhui Province, a school that was nicknamed “United States Training Center” because graduates pursued further degrees in the U.S. Accordingly, Shi-Ming chose MSU because of its strength in molecular and cell biology. “Also, the pictures of campus scenery in the brochures looked very attractive.” He adds,“MSU is an ivory tower to me. My five-year stay at MSU was the best time in my life. My mentor, Dr. Zachary Burton, is a good teacher and friend.” He and fellow student Zhaohui Wang co-founded a Chinese Poetry Group. In 1995, Gary Nash, a doctoral music student at MSU, composed a song based on one of his poems, The Last Love Song. “It was sung by my friend Shudong Luo at her graduation recital,” recalls Shi-Ming.“That’s one of my proudest moments at MSU.”
(XYS2017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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