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90后回农村后又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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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2017年,25岁的农村小伙尚剑波回到老家,用两年多时间在田野间建起一座用土团制作的小屋,希望把他之前离乡流浪时体会过的自由美好嫁接到自己的家乡,创造一种新的乡村生活。就像城市中常常流行的某个田园美梦,“土团小屋”一度吸引了不少关注者,也有一些城市里的年轻人来参与其中。但因为疫情和后续运营出现的问题,尚剑波发现,他很难以此方式在农村维持自己和家人的生活。2022年8月,他关闭小屋,解散团队,再次选择离乡。

口述 | 尚剑波

主笔 | 王珊

离开老家

我出生于1992年,是2017年回到的农村老家,今年8月份,我选择离开,在老家待了5年的时间。我的老家是在湖北广水市的一个小村子。广水在湖北东北部,是个交通很不发达的地方。外地人来广水,很少有人会直接坐火车到广水火车站,因为每天的车次不多,不容易赶上。大部分人会先到孝感火车站下车,然后坐大巴到县城;或者是先到随州火车站,然后打车90多分钟才能到。

《站台》剧照

我们村子算是在广水的近郊位置,只有9公里的距离。在我小的时候,村子人不多,只有一百多户人家,下面又分更小的单位,叫做湾子——所谓湾子就是因为我们都靠着池塘。每个湾子有20多户人家,一家最少四五口人,男女老少,几辈同堂,非常热闹。这样的情况从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发生变化。那时打工潮已经兴起,我父亲这一辈人正处在三四十岁,正当年,他们相继离开村庄去了武汉或者广东的工厂、工地打工。

我父亲属于另类,他没有出去打工,这里面有对孩子和家庭的不舍,也有我父亲的性格因素。我父亲兄弟姐妹多,父亲是老小。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奶奶就去世了,父亲是她的姐姐带大的。他年纪小,哥哥姐姐们都支使他干活,童年过得很不愉快。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拒绝在别人手底下活着,打工的生活自然是不愿意。

**在整个村子里,我家都是不富裕的那几户之一。**比如说小时候,村里很多人早就住上了红砖瓦房,我们家还是老式的黑瓦房。差距在村里人开始打工后越来越大,他们用攒的钱在广水城区买了房子,相继搬了出去。现在,我们湾子除了我家,只有两三户老人留下,年龄都是我爷爷辈的。初中时去城里读书之前,我几乎没怎么去过城区。在城里读书时我是住宿,一星期回家一次,当时还没有公交车,进城和出城有三轮车载客,刚开始三块钱一趟,后来涨到五块钱。我坐车不多,基本都是走路回家,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穿过很多山丘、池塘、稻田还有树林。

《阳光普照》剧照

为了赚钱养家,父亲在我小学时就开始搞养殖业养鸭子。养鸭子这个行业并不是跟种植水稻一样,靠的是市场行情。家里的鸭子都是蛋鸭,收入主要靠卖鸭蛋。我父亲没有什么文化,他对市场的判断就是当年的鸭蛋卖得怎么样,如果市场好,第二年他就会多买些鸭苗,可其他人也这样,大家都多买多养,这样市场就供大于需求,价格就低。这样,新的一年我爸就会很慌张,赶紧缩小规模,没想到市场又缺,新一年价格就又起来了——但规模小,也赚不到什么钱。他们就每年在这样的轮回中打转,有时候还会遇到其他突发状况,比如说禽流感。我跟妹妹的学费,有时还得去借钱。

**我爸爸能够跟别人比的就是我和妹妹的成绩,我们俩是他的里子和面子,寄托着他们改变命运的期待。**一直到初中,我的成绩都很好,初中是广水城里不错的学校,我当时成绩在班里前三。那时读书除了兴趣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改变家庭命运的想法。**我那时读平凡的世界,看到孙少平,我觉得那就是我自己,我们都来自贫穷的家庭,一样地自卑,他让我看到可以靠着努力和勤奋顽强地活着。**我也想争一口气。尤其是每次考出好成绩后,能看到父母愁在一起的眉目舒展开来,这也让我觉得有成就感。

可是到了高中,情况发生了变化。我的高中是广水第二好的学校,聚集了全县更多的优秀的学生,竞争比初中激烈了很多。我记得我刚入班级时成绩在班里前20名左右,一下子从前三到中等,心理落差很大,心态也不好。心态越不好,成绩就越差,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我家的条件一直在同学当中算差的。现在成绩也没人家好,就更自卑了。**我会去比较自己和同学之间的差距,比如说我的高中同学,每个月生活费大概有七百块钱,我的零花钱却只够吃饭的。我记得那时我们食堂窗口打菜分为三档,3块钱、五块钱和七块钱,我每次只会打3块的。如果要买一本教辅材料,我可能就得饿上一两顿,才能去地摊上买上一本盗版书。

《风犬少年的天空》剧照

学习的过程变得越来越痛苦。我记得高中每天早上是六点钟上早自习,10点下晚自习,去除中午吃饭的时间,一天有十五个小时都在学校里坐着,老师在上面讲,我的注意力都飘着,完全学不进去,整个人都是神游的状态。我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吗?我喘不过气,我没有办法把学习当成一种乐趣。而回到家里,负罪感更强烈。我害怕看到父母的脸,悲苦好像永远都不会舒展。

我最终提出了辍学。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老家,想看看外面还有什么样的生活的可能性,我当时想,即使是种地,我也要学学和父母不一样的方式,看看一线城市人家是怎么种的。在跟父母的拉扯下,最终他们妥协了,父亲觉得我年纪小,还是先读个技术学校,我也答应了,去学了机械专业。

“农村试验”

我在学校只待了一年就去了一家工厂实习。那是一家汽车厂,我在里面做焊工,主要的任务是焊接。把一个个小的零件焊起来组成一个大部件。比如说车门,后备箱之类的。刚开始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工作很新奇有意思,但是时间久了,就觉得自己也好像其中的一个零件。我在汽车厂待了快一年的时间,攒了一万多块钱,那时骑行去拉萨很流行,我书没读完,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就出发了。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剧照

现在想来,那次骑行吃了很多的苦,走过悬崖峭壁的小路,翻过5000米海拔的雪山,还经常迷路,险些撞上路上的大卡车。我那时经常边骑边质疑自己,为什么自己每天在路上要苦苦骑行十多个小时。可当我到了拉萨之后,远远地看见布达拉宫在山上,灯火辉煌,我好像所有的疑问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震撼。那一刻,让我觉得自己20多年的那种委屈一下子释放了。我隐约觉得,我是可以不像别人一样生活在一成不变之中。

在这之后,我也打过工,比如说去海洋馆做饲养员,每天负责打扫场馆,也做过其他的零活。生活在城市里我觉得很孤独,我不喜欢人群热闹的地方,也不喜欢去公园,觉得那些景色不如老家美。我对城市生活非常地排斥,每当看到几十米的高楼,上下班坐电梯,看着人们进进出出的工作,我就会想到家里的养殖场,觉得城市里的楼房跟它很相似,一群鸭子在笼子里,空间狭小,头上永远是日光灯——为了刺激它们尽快排卵生蛋,等到它们没有生蛋的能力,就会被抛弃。现在想来,那时的想法是有点偏颇的。

《做工的人》剧照

当时打工,我并没有想过攒多少钱,最大的困惑还是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当时接触了很多公益机构,认识了一些朋友,知道了自然建筑的理念。他们自己盖房子,原料很简单,由黏土、沙子、秸秆按不同的比例混合,然后通过设计做到通风和防水,是一种相对比较成熟的建造方式。比如说有一次去泰国,我见到一对夫妇,他们花了6年的时间,把一片像荒漠一样的沙地,变成了一片森林,我觉得特别震撼。有些人还会自耕自种,平常的时候会做一些相关的活动,比如说教人们用土团和秸秆盖房子,也能获得一些收入。

我那时就去当志愿者,学盖房子,有的包食宿,有的每月还会给一两千块钱。我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其实一直喜欢农村,我最喜欢小时候秋收的生活,割成一堆堆的稻子全部堆在谷场上,堆成草垛。我跟伙伴们特别喜欢在草垛上挖出一个三角形的坑,坐在那里等待着头顶的星星升起,那时的夜色很黑,萤火虫很多,印象特别深刻。我还喜欢从家里去学校的路上,一路穿过稻田,会踩倒一片片稻子,会被家长投诉到学校。我那时很调皮开朗,是孩子王,会带着村里的孩子边游戏,还会赤着脚去河里摸鱼摸虾。

《纯真年代》剧照

我想能否把在外面接触的生活搬到我的老家。对于我来说,这或许是一种生存的方式——凭借我的能力,我是根本不可能在城里买房子的。而且,我有着别人不具备的条件,我老家有地,这是最重要最基础的践行条件。那时我在以前认识的不少有同样理念的朋友,知道我要在老家盖这样的一个“理想”的社区,都跃跃欲试报名过来当志愿者。他们多以80后、90后为主,也有70后,大家的经历都差不多,有些叛逆,都想要探寻不同的世界。人多的时候有七八个,少的时候有一两个。

我们最初的设计只是想先做一个小的房子,那时我的爱人已经怀孕,她跟我有同样的理念。我们想的是先建设出一个自己的小家,用的钱是我俩结婚的份子钱,有两三万。按照计划,这是一个占地只有28平米的小屋,分上下两层。首先要解决的是材料问题。这个并不复杂,就是将沙子、泥巴、稻草混合起来,用来做土墙——泥巴相当于水泥,起粘结作用;沙子相当于石头,提高房子的硬度;稻草代替钢筋,起拉结作用。除了沙子外,用的土和稻草都是就地取材。

位于哥伦比亚的土团屋

土墙的混合材料做起来并不复杂,但是比较费时间,因为需要让它们充分混合才能起到很好的凝结作用,进而搭建墙面。起初,我们是穿着雨靴自己踩,但这个效率太低了。我就从村子里借来了牛帮忙踩,一共用了两大两小四头牛。那时我父亲每天都赶着牛一圈圈来回踩泥巴,时间久了,黏土里的沙石扎伤了牛蹄,后来牛一看到我们的泥巴,扭头就要走。这样的墙面设计,可以达到钢筋混凝土1/3的强度和硬度。

房顶一开始就是用池塘周边的芦苇铺盖的,但是芦苇量少,只够盖一半的屋顶。后来,我听一个老年人说,我们这里以前盖老房子会用一种叫虮子草的茅草,我那时骑着摩托车到处找,终于在县城两公里外发现了几片山,山上都是这种草。这个草虽然纤细,风吹起来,起起伏伏的,但是你如果将它们用好的方式编织起来,防水保温效果也是很好的。

这个房子我们原计划是两三个月完成,结果建设了两三年。我们当时想法过于简单了,下雨天不工作,周末不工作,冬天不工作,没有任何目标的束缚。那时的日子回想起来很快乐也很苦,没有住处,就连冬天也是搭帐篷住在户外。好在,房子终于建成,像一个小小的城堡,分为上下两层,因为内部做了壁龛,可使用的空间比较多。

土团做的房子建设成功后(图|土团之家)

我们那时还尝试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堆肥种瓜果蔬菜,但效果不太好,有的是长得很旺盛但是不结果子,有的即使结了也非常地小,我们还种了2000多棵小树苗,死了很多。我父母那时对我们很不理解,怨气也很大,因为有时志愿者多,他们还得给我们做饭。亲戚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我们这群人是不是被传销洗脑了。

再次离开

2019年, 第一栋土团做的房子成功后,吸引了很多前来学习的人,我也开始做一些教学的课程,教大家如何建造,那一年刨去成本,赚了有六七万块钱。我算了下,是比外出打工还要多一些的。况且这是我期待的生活。因为有了收益,我父母也开始逐渐接受我的这种生活方式。而且来的很多志愿者也给他们不断地讲有机种植的概念,讲土房子的好处。**他们也会觉得,原来他们一辈子觉得痛恨的农村生活是有不少人接纳的,农村的生活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理解。**他们那时也尝试一些生态种植,不打农药,不用化肥。产量虽然不是很好,但通过网络,会有一些人愿意买这些东西。人多时,我爸还充当导游,给他们讲述房子是如何架构和建设的,材料是怎么做成的。这是父亲多年来少有的开心时刻。

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一些是周边的家长和孩子,我妻子做了一些自然教育的课程,带着孩子们认识动植物,也有一些收入。2019年以后,我们开始考虑做成一个社区来运营,吸引更多的人。最需要解决的就是建设更大的房子,来的人有更多的活动空间。用赚来的钱,我跟志愿者们相继规划了一个小的圆形教室、一个厨房、一个温室,最大的是一个接近400平米的房子,分为两层,设置有会客厅、图书室、办公室、茶室等。

土团教室(图|土团之家)

这个出发点也有着现实的考虑。2019年,我们的孩子已经两岁了,马上就要上幼儿园的年龄。**你可能很难想象,我们整个湾子,就只有我儿子一个小孩。整个乡村的生产生活体系都被解构了。没有卫生院,也没有学校。**我读小学时,一直到小学四年级,都是在村子里读的,后来农村撤点并校,五六年级只有去镇上寄宿。我不想孩子重复我之前的生活。我们想着扩大规模后,能来几个相同理念的家庭,大家共建一所自然学校,起码解决孩子的小学教育问题。

随着建设项目的推进,问题开始出现了。在新一轮的建设前,我们所有的建设都是靠着征集来的志愿者,没有纪律性和目标性,有很多人不干活,但也不会走,这就会增加我们支出。2019年开始,我们开始了共建者计划,引入了五个伙伴,他们有的在英国学建筑,有的在上海工作。大家每人出资相应的比例,共同为目标负责。我希望能够赶紧将社群运营起来,2022年初我注册了一个公司。我们几个人做了分工,核心成员要承担产品研发,自媒体内容制作,活动策划等。可是除了我和妻子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引入绩效评估机制。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希望在一个平等、包容、友爱的社区,目的是为了待得舒服,引入这些机制,与他们的初衷不相符合。

《一点就到家》剧照

项目推进不了,就没有资金流进入,加上疫情,原来的教学活动也进行不下去,收入也没有了来源。我曾经算过,算上水电、大家的食宿,还有建筑房子的材料,每个月的支出数目不小。这个压力对我来说太大了。原本创建自然学校的想法也很难推进下去。我们这里太偏僻了,很难找到合适的家庭。而且,现在很多家长带孩子来到郊野乡村,除了体验乡村生活外,他们对居住的品质也是有要求的,希望干净、整洁、舒适。我们有的东西只是自然景色和一些基础的农业的东西。在村里生活,免不了要与蜱虫、跳蚤、恶狗、蛇、蜈蚣等等打交道。来这里其实是吃苦的。

还有一个压力是来自政府层面。我们的名气起来后,政府表示愿意介入帮扶,也愿意引入商业力量。这其实也是我们缺乏的。可是在沟通的过程中,我们很难达成一致。政府更想将这变成一个景区,吸引人流、带动经济,这样我还能成为年轻人创业、乡村振兴的代表。他们经常来找我商谈,还把通往土团房子的小路给扩大了。你知道有多宽吗,七八米宽,车来车往的。现在是条土路,以后说要变成水泥道。以前我们的小屋非常的隐蔽,要翻一个小山头,下雨天都进不去。现在一条大马路直接从水库拉了过去。政府的规划里,土团屋周围的树要种成一条直线,要栽很多花,是公园艳丽俗气的花,跟我们原来做自然建筑和教育的想法完全不搭。这不是我想要的小屋了。

运营的压力和跟政府的沟通压力,我觉得项目进展不下去了。今年8月份我离开了老家,在另外一个地方帮别人建设房子。我觉得起码对于我的老家来讲,农村已经成为一个不适合生活的地方,不是大家不想回,而是确实回不去。

排版:树树 /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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