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再袭重庆:“洪水来了两次了,还有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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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以来,重庆市綦江区已经遭受两次洪峰侵扰,因为可能还有三次洪峰过境,滨江路一家商户还不着急清理街边的淤泥。(南方周末记者李在磊/图)

全文共3175字,阅读大约需要7分钟

  • 按照上级向欧小红下发的预警通知,今年6、7月份,綦江区将遭遇五次洪峰的考验,第三次可能更为凶险,推测出来的日期,正是7月7日—7月10日。

  • 村委会主任张曙说,整个夏天村民们都在反复与洪水对抗:转移人员、发放物资、清理淤泥。他的衣服上长期混合着泥水和雨水,偶尔太阳出来把衣服烤干,留下一层层灰蒙蒙的泥巴块。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文 | 南方周末记者 李在磊

南方周末实习生 崔頔

责任编辑 | 何海宁

“洪水来了两次了,还有三次。”2020年7月5日下午,重庆市綦江区文昌宫社区干事欧小红来到滨江路巡视汛情,沿江临街一位商户将其拦下打探消息,欧小红斩钉截铁地告知对方,眼下还不能把货物搬运回来恢复营业,第三次洪峰正在路上,“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2020年6月22日,綦江流域重庆段全线有史以来最大洪水过境綦江城区,洪峰裹挟泥沙奔涌而下,下午4时许,驰过地标建筑彩虹桥时,最高水位达到227.6米,刚好没过滨江路临街房一楼天花板。

当天上午,早做准备的綦江区应急办执行紧急预案,发动、组织綦江城区两岸约10万群众撤离。“每年都涨水,没想到这次涨那么猛,那么高。”滨江路一家门窗店老板还对“6.22”大水心有余悸,7月1日,第二次洪峰接踵而至,他说,这次水位达到224米,接近漫过卷闸门。

洪水侵扰区域仍在扩大。7月6日,南方周末记者从重庆市水利局获悉,为应对7日至9日强降雨带来的涨水过程,减少乌江防洪压力,重庆市水利局提前开展彭水水电站、银盘水电站、江口水电站联合调度,腾出更多库容,接纳新一轮强降雨汇集的洪水。

按照上级向欧小红下发的预警通知,今年6、7月份,綦江区将遭遇五次洪峰的考验,第三次可能更为凶险,推测出来的日期,正是7月7日—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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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江城区傍山而建,灰白色楼宇错落参差,掩映在满山绿植中,中间一条褐色河流横穿而过,河谷从两侧往中间缓缓降落,滨河两岸的狭长街道,地势最为低缓。7月5日,从滨江路穿行而过,路边沉积的淤泥还未来得及冲刷,招牌、门窗、空调外机凌乱堆砌,门口晾晒着浸泡过的家用电器。

滨江路一家汽配店老板金浩,坐在店门口望着滚滚江水发呆。“洪水没走几天,就又来了。”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1998年的时候自己还未成年,对洪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这次发大水,就没有太当回事,没想到洪水来势如此凶猛,“损失了十几万”。

欧小红耐心安慰一番后,又再三交代,沉住气,复工还要再等一等。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每年汛期,防汛工作都是一项重要任务,但是今年的架势,让她感到洪水来头非同一般。早在几个月前,上级就不停通知,今年洪涝灾害可能会比较密集,下发方案、安排培训。

6月21日,警报升级,社区干事挨家挨户通知辖区内临江的群众,随时准备撤离。6月22日上午9点左右,涨水加速,他们开始撤离。欧小红他们会同志愿者、民兵,敲着锣、喊着喇叭,帮老百姓搬东西。

“227米,227米,水肯定到这里。”欧小红逢人便说水利部门预测的洪峰水位,踮起脚抻直胳膊往天花板比划。有些商户原本还在观望,嫌麻烦不愿意搬,6月22日七八点钟,河里的水汩汩往上冒,眨眼功夫就涨了好几米,“这才相信有危险”。

金浩店里囤积了六十余万元的存货,叫来亲戚朋友慌里慌张往外抬东西,还没有抢救结束,洪水越过马路往上漫,人员只得撤离,留下十几万的尾货没有抢救出来。

撤离当天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是临江两岸的商户出现不同程度经济损失。事后,市民清理完一片狼藉,9天之后,新一轮洪峰再次来临,把收拾好的店面又浸泡一次。

入夏以来,重庆市綦江区最凶险的一次洪峰过境,水位没过临江商铺的一楼天花板。(南方周末记者李在磊/图)

7月1日早晨,平时从未迟到过的郑珍上班迟到。她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那天早晨雨水特别大,从前一天晚上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她是学校老师,家离单位很近,按照正常情况,她早晨7点出门,坐公交只要5分钟就可以达到。但那一天路上的积水席卷了大部分街道。公交车停运,部分路段过不去,到处堵车。

郑珍用手机一直打不到车,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叫到一辆网约车。经过沿河的道路,她看到积水已经淹没车辆三分之一的高度。街道上的商店、小诊所、快递站全部被淹。

这天上班并不安稳。郑珍正上着课。突然间灯灭了。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恢复照明。恶劣的天气让期末考试不断延期,是否上课、考试全都视天气而定。时间拖得太长,有的低年级学生听到考试延期的消息当场哭了出来。郑珍感到十分焦虑,每天观望天气,希望雨不要再下。

据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监测,7月1日8时至7月2日8时,重庆市普降中到大雨、局地暴雨到大暴雨。新一轮洪峰过境綦江城区,最高水位224.3米,超保证水位1.8米。随着洪水退去,城区虹桥路、滨河步道等多处留下大量泥沙及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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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江区文昌宫社区网格员刘小洪家就住在滨江路,对洪涝灾害感同身受。前后两次,他们家都停水停电,疏散群众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尽管穿了雨衣,还是不管用,全身淋湿,扯着嗓门与居民交流,咽喉几天都还隐隐作痛。

“不能放松警惕。”她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如临大敌,每天要到江边巡逻,关键路口设点、设卡,一遇到风吹草动,马上封锁地势低洼的道路。

重庆市水利局相关负责人介绍,为应对7月6日至9日强降雨带来的涨水过程,减少乌江防洪压力,重庆市水利局提前开展彭水水电站、银盘水电站、江口水电站联合调度,腾出更多库容,接纳新一轮强降雨带来的洪水。

据气象水文部门监测,乌江流域5日—9日有连续大到暴雨过程。综合实况水雨情、未来降雨和流域水利工程调度分析,乌江流域可能连续出现明显涨水过程,部分区县将出现接近或超过警戒水位洪水。

该名负责人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在开展联合调度的同时,市水利局要求相关区县水利行政主管部门和水库(水电站)管理单位及时通知相关单位和沿江场镇,确保上下游防洪安全。

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水情科科长黎春蕾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重庆地形特殊,多山、多峡谷,长江横穿重庆全境,它的支流水系有很多中小河流,流速快,来势陡,再加上2020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洪水暴涨暴落特征非常明显,洪涝灾害比较严重。

6月22日晚8点,綦江洪峰通过五岔水文站时,水位达到205.85米,相应流量达到每秒5360立方米,超过1998年洪水水位0.30米,破了建站以来最高水位纪录。6月22日上午9时许,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发布橙色预警,11时50分,橙色预警升级为红色预警。这是重庆历史上首个洪水红色预警。

黎春蕾介绍,重庆多雨时段集中在6月下旬至7月中旬、8月下旬和9月中下旬,琼江、綦江、大溪河、普里河、东河、濯水河、梅溪河、阿蓬江、酉水河共9条河流,可能在六七月份发生超警戒或者超保证洪水。

滨江路一家二手电器商铺没来及转移存货,电器被洪水浸泡,遭遇较大经济损失。(南方周末记者 李在磊/图)

鄢泽洪经营着一家100平方米的小吃店,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6月22日洪水过境时,他还缺乏应对经验,卷闸门关得太死,整扇门被冲走。7月1日洪水再来,给门稍微留下一个口子,好让水流出入,降低压强,把来不及转移的零碎杂物,打包码好,防止浮走。

“洪水又来了。”鄢泽洪如临大敌,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不过这次应对得当,水也没上次凶猛。“我去看了,没有上次严重,谢谢大家关心。”他在朋友圈里说。

綦江区伏牛村坐落在綦江岸边,村委会主任张曙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村里学校的围墙倒了,洪水卷入村卫生室,从山上垮塌下来的竹子,砸进他们家后院,洪水所到之处,地面上一片荒芜,厚厚的淤泥最深处达50公分。

他说,整个夏天村民们都在反复与洪水对抗:转移人员、发放物资、清理淤泥。他的衣服上长期混合着泥水和雨水,偶尔太阳出来把衣服烤干,留下一层层灰蒙蒙的泥巴块。进入7月份的洪水刚刚退去,他依然焦灼,不知道下一次洪水何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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