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聘新冠康复者没有科学依据,就是歧视
申明: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任何组织与单位 在新冠疫情中,一件我特别不愿意说,但也知道很有可能会发生甚至某种程度上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对感染者以及康复者的歧视。 为什么不愿意说?因为没有闹到台面上来时,说有歧视或可能有歧视往往被一棍子打成“ …
01
最近,新冠康复者被职场歧视的新闻上了好几次热搜。
曾经受聘在上海方舱工作的一位志愿者,在出舱后,再也没能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阻碍他无数次的,是4月中旬的新冠确诊经历。
无论是在各类微信兼职群里,还是在大型的招聘会现场,他们都被“默契”地排除在外。
很多用工单位在需求中明确标注:
“进过方舱的,阳过的不要。”
有些还会强调,要**“没有做过志愿者的”**。
志愿者四处碰壁,即使拿着绿码,手持最新的阴性核酸记录,依旧不被接纳。
他也没有办法入住酒店,因为对方要查看两个月内的核酸记录,有过阳性就不行。
没有住处,他只好在大街上流浪,白天吃点盒饭,晚上睡在公园厕所的楼顶,或是其它地方。
他委屈,“没有工作,没有住的地方,没有人要我们。”他也疑惑,难道得过新冠就该被歧视吗?
有着类似的经历的,不只有这位志愿者。
一位曾经在感染过新冠的康复者想进电子厂打零工,却因两个月内的新冠感染史被拒绝。
不少招工中介也明确表示,几乎很少有企业愿意接收有过阳性史的候选人。
还有一位博主公开发布视频,说自己因为感染过新冠,失去了第一份工作。
据本人描述,她在乌克兰读研期间感染新冠病毒,早已痊愈,后来回国入职某机构,做俄语老师。
结果,该机构在得知她曾感染新冠后,立即要求她离开学校。
面对这样的结果,她十分不解,明明自己回国后做过了五六十次的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为什么还是会因为曾经的患病史而被歧视呢?
既然自己早已痊愈,早已出院,为什么社会不能把自己当作一个正常人对待呢?
与此同时,她也有了更多的顾虑,会不会因为得过新冠,自己就再也无法从事教育事业了呢?
新冠歧视成为新的职场潜规则。
02
可悲的是,对新冠康复者的歧视不止出现在职场,更蔓延至生活的方方面面。
今年4月,河北邯郸一名护士在一线完成核酸采集工作时感染新冠。
痊愈后,护士按要求回村隔离,却被村支书在街区微信群内进行辱骂,还言语侮辱其家人。
还有人因为得过新冠,被邻居集体拒绝回家。
房东打来电话,宁愿退回房租,也不愿继续租房给他,希望他直接搬走。
有些小区直接不让他们进来。
于是,这些从方舱医院出院的康复者,有家不能回,只能漂泊在马路与街角,过着流浪的日子。
就连一些孩子,也无师自通了这种潜规则。
玩乐时,得过新冠的同学被直接排除在外。
更可怕的是,就连家人也参与了歧视。
一位身患新冠肺炎与膀胱癌的老先生,明明病情稳定可以出院了,却被儿子以他为病毒携带者为由,拒绝接他回家。
在相关新闻的评论区,也有很多人讲出身边发生过的被排挤、被拒绝的经历。
他们虽然战胜了病毒,却依旧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因为社会不愿接纳他们。
也不止他们被排挤在外,很多疫情相关的工作人员,即使没有确诊过,也被区别对待。
前不久吉林援建方舱工人返乡时,遭乡亲们大骂。
河北沧州某小区核酸志愿者群里,有人“指示”:无论如何不能放走,不能放进一个医务人员。
还有离谱的。一名学生,因为家人回乡没有及时报备,直接被开除学籍。
更有甚者,直接将一整个区域排除在外。
新冠仿佛是一个盖上去就无法擦除的终身印记,悄无声息地把人分为了两类,一边被视作安全无害的,另一边则成为很多人眼中的危险源头。
后者被排挤在外,成为浮萍,成为孤岛,一次次地被各种有形的、无性的方式进行羞辱。
这无疑会带来心理上的创伤。
纪录片《新冠康复者的一年》里也有这样的故事。
杨新运、王彦宝夫妻俩在武汉疫情爆发时染上新冠肺炎,康复后同样遭遇了社会的孤立与歧视,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愿意与他们进行来往。
他们只能孤独地自嘲,“我们是害虫”。
还有人无法承受,选择自杀。
这正是很多新冠康复者面临的困境。
他们被网络攻击、被辱骂、被社会排挤,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去哪、能做什么。
时间长了,他们慢慢生出病耻感。
就像受害者有罪论一样,受到伤害的人不断自省,“为什么得病的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敢出门,不敢与人接触,严重时也不敢触碰身边的东西,甚至不敢抱抱自己的孩子。“我怀疑是不是真的不该回来,是不是当时肺炎死了更好。”
病毒走了,他们的生活依旧病着。
03
现在专家和媒体都呼吁不要歧视新冠康复者,讲得头头是道,但我却持悲观态度。
因为我们得先弄清楚,为什么新冠康复者会被歧视?
毫无疑问,还是因为病毒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疫情被封在上海三个月,正好最近政策有所松动,所以前段时间回了一趟南京,打算看看父母。以往我回家,家人都非常欢迎,没想到这一次态度有些微妙。
我一到家,当晚就收到一通数落:
“现在情况这么复杂,你跑回来干嘛?”
“你没有问题,也不能保证坐车碰到的所有人都没有问题,万一突然碰到有人复阳了呢?”
“要是不幸感染新冠,你一辈子就毁掉啦!”
明明上海和南京的交通也是畅通的,政策也是开放的,我也按照法律法规,先和南京方面报备,然后拿着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回一个疫情并不严重的城市。
但在他们眼里,我这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回家”。
。。。
我试图和他们解释,病毒没有这么可怕,还拿身边确诊过的朋友经历做例子,他们摆摆手表示不信,说是我见得太少,想得太浅。
因为他们接收到的信息就是,新冠会带来很严重的后遗症,就算可以痊愈,身体也毁掉了,以后一生都会受到影响。
他们还觉得,那些已经康复过的人,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又复阳了,把身边的人感染。
要问他们这些消息都是听谁说的的,来源也是五花八门。
他们的群里,看到的是“奥密克戎”有两百多种后遗症。
也许是为了让人害怕病毒以提高警惕,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媒体用各种方式方式,把新冠病毒宣传成近乎绝症的东西。
“得了的人会有终身后遗症。”
“阳痿。”
“嗅觉丧失。”
“脑部一团浆糊。”
“还容易得精神疾病。”
“而且这病说复发就复发,一个已经痊愈了几个月的人,说复阳就复阳。”
于是在我妈眼里,得了新冠就等于大脑、四肢、呼吸系统、嗅觉以及生殖系统会全方面出问题,所以得病等于一辈子就毁了。
而这个病又会说复阳就复阳,根本防不胜防。所以她觉得我就应该每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她表示自己现在每次出门都战战兢兢,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南京了,也不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她很痛苦,但也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许你学过很多知识,知道上面这些后遗症很多是针对原始毒株的研究,还有一些新闻是耸人听闻,实际并没有这么可怕。你也知道新冠“莫名其妙”复阳的概率并不高,而且在复阳之前并没有传染性。
但更多人不这么想,他们和我妈一样,觉得这是一种令人绝望又恐惧的绝症。
另外,针对新冠的严防死守已经到第三年了,极为严格的政策似乎也加深了这些信息的可信度。
我妈的逻辑是:“上面的人又不是傻子,如果这不是绝症,为何要管这么严呢?”
透过这些过度的描述,那些得过新冠的人就如同一个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爆炸。
怎样能让自己不被爆炸波及呢?
——远离炸弹。
一重重的恐惧叠加在了一起,歧视就在所难免了。
不过,如果只是出于单纯的恐惧,人们或许会抗拒接触、会下意识远离,还不至于出现攻击性。
之所以会出现更严重的歧视行为,往往是因为人们在恐惧之余,还感受到了威胁,从而呈现出“过度自我防卫”的姿态。
直白说,人们担心自己的权益受到影响。
这种权益可能是正常工作、生活的机会,也可能是因此产生的其它经济损失。
比如说上海,之前静默了两个多月,不少人被关在家里,没有正常的工作环境,没有合理社交,几乎所有人都希望生活快点恢复正常。
有人宁愿在家吃酱油拌饭,也不愿意参与各种团购,就担心把病毒带回来,就担心被延迟解封。
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想与病毒划清界限。
对企业来说,也是如此。
只要内部出现阳性病例,需要立即停工、隔离,并排查密接人员,对所在地进行消杀。
那么,从企业的角度来看,一旦内部出现阳性确诊者,很容易让他们产生直接的经济损失。
为了规避这种可能,他们选择以更“保守”的方式进行应对,即直接将“风险”排除在外。
虽然这个“风险”可能很小很小,但既然有零风险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冒险呢?
就算公司本身并不介意,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客户都能接受。尤其是对服务行业而言,更是如此。
就拿家政公司来说,如果客户得知上门服务的阿姨曾经得过新冠,出于一定的防御心理,会有可能进行投诉或抗议,引发进一步纠纷。
公司自然就不愿意招聘这些存在潜在风险的对象。
我们无法否认,他们的某些做法过于极端和狭隘,已经对他人造成了伤害,却也不得不悲观地承认,在这种歧视背后,隐藏着人们的无力与无奈。
04
很多人发现了问题,也希望解决问题。
有媒体建议,可以考虑遮挡或消除阳性记录。
这的确是一种方法,保护了求职者的隐私。只要企业在招聘时无法查看到求职者的相关信息,就无法针对性地将康复者拒之门外。
但细想也有漏洞。
如果企业对求职者进行询问,或要求签署保证书,那么求职者该如何应对呢?坦诚相告可能被拒绝,主动隐瞒却又会埋下隐患。求职者依旧两难。
借助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也不失为一种方案。
《就业促进法》第三十条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不得以是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
《传染病防治法》第十六条,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歧视传染病病人、病原携带者和疑似传染病病人。
企业应该加深认知,意识到自己以曾患过新冠为由拒绝求职者,是不合规的行为。
但这些做法似乎是在处理表层的问题,好像挖了一个坑,把问题埋起来了一样,它本身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短暂地被掩盖。
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只要企业或个人的恐惧与顾虑始终存在,康复者的处境就很难彻底改善。
我们该如何消除恐惧?
当然有必要推进科普,让人们不再谈病毒色变。
科学早已证明,就算曾经感染过新冠病毒,在得到治疗并康复后,就是正常人。
这些康复者不会继续排出病毒,不具备传染性。
包括很多人担心的复阳,在国内外也有统一结论:复阳者没有传染性。
肺炎本来就是一种迁延性较长的疾病,肺部炎症在吸收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间隙性的排毒现象,新冠肺炎也存在类似的情况。
而从复阳者体内检出的病毒是死病毒,虽然呈现阳性,实际没有传染性,无需恐慌。
结合现有记录,复阳者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群的感染或传染。(这里需要区分复阳者与二次感染者)
至于所谓后遗症的出现,大多是病毒引起了组织损伤,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才会出现。
“具体到奥密克戎变异株,对于大多数无症状感染者或轻症患者,病毒尚局限在上呼吸道,其造成的炎性损伤非常局限。”
不必对这些康复者避而远之,他们就是正常人。
比消除恐惧更难的,是消除因“威胁”产生的顾虑。
毕竟没有公司希望员工感染导致停工停产,也没人希望因为邻居确诊而无法上班。
只要可能存在的风险继续被转嫁由企业或个体来承担,两者就永远只能处于鸿沟的两端。
那么,如何消弭这种隐藏的风险,如何保障人们的生活与工作不因为病毒的持续存在而频繁受到影响,如何让疫情与日常达成自洽,或许才是当下更亟待解决的问题。
而这些似乎都还需要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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