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码防民，这是一个恶劣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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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录于合集 #西坡疫论 19个

文｜西坡

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一向温良恭俭让的夫子，都忍不住开口骂人，是因为思想者深知一个恶劣的开头会引发数不清的恶行与乱象。

河南为村镇银行储户赋红码，就是这种性质的恶劣开头。

广为流传的网络信息显示，一群准备去河南维护自身权益的人突然被集体赋了红码。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即河南一些村镇银行的储户。此前，由于河南多家村镇银行无法正常取款，一些储户非常焦虑，便通过多种途经反映自己的遭遇。

多家媒体已经介入报道，至今未有权威机构给出合理解释。

一群本来就是受害者的人，又要遭受“红码天上来”的横祸，令人愤怒，更加令人不安。

我前些天无聊的时候，思考过一件事，核酸检测和健康码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当时看到有人说：“核酸检测就是健康人证明自己健康。随时需要证明自己健康。”可是，一个人没感染新冠，健康码是绿码，也不等于健康。反之，一个人感染了新冠，或者没感染新冠但健康码变黄变红了，也不等于不健康。

健康码指示的不是一个人的健康程度，而是一个人有无传播新冠疫情的风险。但是为什么不叫新冠码，不要疫情码，却叫健康码呢？可能是健康码刚开始推行的时候，要便于接受，不能让人产生抵触情绪。但是沿用已久，人们下意识就会觉得健康码自然是为了表示一个人是不是健康。

不要以为名称不重要。“健康码”这个称呼的约定俗称，为将来挪作他用铺垫好了公众心理基础。比如说，再有其他病毒出现的时候，可以直接使用，反正都是与健康相关的。

这次直接为储户赋红码，自然是步子迈得太大，引起了舆论反弹。首先要看当地后续如何回应，如果不了了之，肯定会有许多地方照猫画虎、有样学样，谁还没有一批优先赋红码清单了？

如果收回红码、整改、处分相关人员，也不等于健康码就一定安全规矩了。

这次是赋了一批人红码，所以闹大，那么下次只赋个别人红码、黄码，是不是就不会闹大？反正系统总有漏洞的嘛，责任推给系统就好了。或者说，这样的事会不会已经发生了，但公众不知道？

我最担心的还是健康码与核酸检测这两项技术的长期存在与进化升级。生物技术+数字技术，简直是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

此前在一篇文章里，我引用过人类学者项飙的一段话，我觉得需要再次引用一下：

“在疫情之下，今天的流动性真的与以前的时代有质的不同，因为现在的流动受到严格的监管、控制，还有对控制的辅助，不仅有政策，还有各种技术设备。因此，我们有所谓的非流动性基础设施，通过这种技术性的社会系统，在紧急情况下，正常的流动可以戛然而止。这种非流动性基础设施也指可以重新分配流动性的系统。例如，他们可以使得大量的市民居家，进行隔离检疫，以遏制病毒的传播。但与此同时，他们鼓励少数人，如关键岗位的工作人员，像快递人员、医护人员这样必需的劳动力，进行迅速流动。这种在人口中重新分配流动性的能力是新出现的。这种流动性基础设施以及非流动性基础设施变得更加重要，在21世纪比流动性本身更重要，所以你可以说这是流动性文明的一个新阶段。”

不要嫌这段话拗口，耐下心来想一想，关键词：“重新分配流动性的能力”。

当一个社会具备了大规模精准化地重新分配流动性的能力，也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决定谁可以移动谁不可以移动，那么它就必须具备抗衡这种新能力被滥用的机制。我说的是机制，因为靠舆论抵御这股潮流是不现实的。舆论这只眼看不到的时候，技术的脚步就会悄然前伸，而我们的活动空间就会步步缩窄。

越是民间力量不发达的社会，越要警惕技术手段的滥用。

有储户联系郑州12320卫生健康热线，热线表示：“像您这个村镇银行的问题，我们这边已经接到了很多市民的电话，我们这边是没办法解决的，我们不太清楚是哪个部门进行的赋码，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到国务院平台投诉。”

连12320卫生健康热线都不知道红码是怎么生成的，难道这不是最恐怖的事情吗？我的脑子里已经在上演科幻恐怖片，我希望它不要变成现实。每个人都需要尽自己的力量，去阻击红码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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