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媒体报道质量在下滑吗?原因是什么?
知乎用户 黑白 发表 从高处落到地面才叫下滑。 向地下钻井叫做探索新的底限。 知乎用户 戈戈他爸 发表 2003 年 8 月 26 日,《焦点访谈》主持人敬一丹向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汇报:“我们《焦点访谈》1998 年舆论监督的内容在全年节目 …
写按语时,脑里回荡著受访者这句话。这个理念来自于2000年代初,他在大陆一家大学的新闻系读书时,接受的学院教育和彼时新闻专业主义的薰陶。20年过去,大陆新闻行业一再紧缩,高校新闻系的教育方式和教师处境则像一面镜子,映照出监督权与公权力纠葛,也投射出政治意识形态向专业领域的渗透。
习近平执政后,政府空前重视高等教育机构中的思想政治教育。2020年,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37所中国高校新开设“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概论”。而各专业的思政改革里,新闻系首当其冲。百所高校的新闻学系与宣传部达成“部校共建”,增设“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专业课,在各院校新闻系“本科生培养方案”的课程要求中,普遍写明:学生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能够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分析和解决问题”。与此同时,校方也频频安排针对老师的思政教育,学生对自由派老师的举报新闻屡见不鲜,曾经能在课堂里拥有一方相对自由天地的高校教师,如今往往噤若寒蝉,学会对课程资料反复筛选,对教学内容自我审查。
是次受访的新闻系教师,亲身经历了这一番改变,他为我们回顾自己求学的经历和教书的近况,从第一身角度讲述大陆新闻教育的转变。以下是经过记者整理的受访者口述信息:
2021年9月10日,武汉,华中科技大学一年级学生在开学礼上挥动巨型的共产党旗。摄:Ren Yong/SOPA Images/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学生时代:不加引号的“使命”
我2000年代初期入学读新闻。所在大学的新闻系历史悠久,最早是培养共产党宣传干部的——党需要有一个这样的岗位。这样的历史根源让我理解了,中国的新闻教育有一个来自于历史的、加引号的核心“使命”——政治宣传。
我当学生的时候看了 高华教授的《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书中分析共产党如何变成一个非常会使用媒体进行政治动员的组织。我曾经很想知道这种方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读了书之后明白,其中一个标志性事件是《解放日报》改版。1942年,由时任总编辑陆定一等人操刀,将《解放日报》改版成一个完全的党报。建立党的领导地位,宣传至关重要。所以大陆各级政府里,宣传干部的地位是很高的,和组织部是一个等级。
注:创刊于1941年的《解放日报》,是中国共产党延安时期的政治理论刊物。1942年,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发言称,“党报是集体的宣传者与组织者,对党内党外是最尖锐的武器。”同年4月,《解放日报》发表社论《致读者》,宣布改版,强化党报的政治属性。
但与此同时,读新闻系的我也在学习一门专业。专业有它自己的使命,不打引号的使命。年轻人要有归属感,一定会受到感召:做这件事是有意义的、这份职业能给你使命感。它不是别人给你的、加引号的使命。
我会拥有这种使命感也是因为21世纪初的中国新闻产业正处在窗口期。作为学生的我们听到了“新闻专业主义”,听到了“调查报导”、《南方周末》同仁办报,听到了央视改革(1993年)、柴静、《新闻调查》,听到了“看门人”(gatekeeper)等好多概念。我们的老师会讲:某某调查记者隐姓埋名,在煤矿做调查报导,当时有很多案例都是新闻业里面最顶尖的人做的。
非典期间,我们有一半的学生都不在学校,很多课都在教室外面溜达,孙志刚事件就发生在那个阶段。孙志刚的事情发生之后,北大三博士举办讨论孙志刚的收容遣散制度是否符合法理讲座。主办者就在某个高校的小广场上,拉了一个横幅,把它做成了媒介事件,邀请媒体报导。我不太记得有没有听讲座,但看到了横幅。对于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来说,我不太理解孙志刚事件的意义,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感知到了,被薰陶了这些事件,然后才明理,读了更多书之后,才知道他们当时做的这件事是有反抗意义的,是很大胆的,是想要挑战既有的法律框架的。
注:孙志刚事件发生于2003年,湖北籍外来务工者孙志刚被广州执法机构以“三无人员”(无身份证、无暂居证、无用工证明)收押,押于收容遣送中转站,期间遭工作人员殴打至身亡。这一事件引发中国上下有关收容遣送制度的大讨论。
当年(2003年)央视前副台长孙玉胜写过一本书——《十年:从改变电视的语态开始》,说电视不再是肉喇叭(注:指媒体没有观点,只做扬声器),而是要学习纪录片的模式去拍真实的情境。比如央视《东方时空》曾经有一个阶段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这在此前是没有的。之前都是肉喇叭,都是政策条例,没有小人物的故事。
2003年4月29日,孙志刚因无担保文件被广州拘留,后在看守所中死亡,孙志刚父亲在广州租住的家里拿著儿子的画像。摄:Martin Chan/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我们这些新闻系的学生在私下传阅《冰点》周刊创刊编辑李大同的书——《用新闻影响今天——<冰点>周刊纪事》(2006年)。那本书没有在大陆出版,以影印版的方式流传在我们手中。我现在还能记得,李大同在书里提到,真相不是只能够被特权阶层、被少数人知道的,真相是普罗大众都应该拥有的。我不能说所有人都受到了这个的影响,但是我个人会牢牢记住这个。
这些振奋人心的、依稀的、零碎的东西,都是当时从学校专业课进入我们耳朵里。
后来读到一些学术文章,包括陆晔、潘忠党写的《成名的想像: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新闻从业者的专业主义话语建构》,潘忠党、李金铨等学者的新闻改革研究,学者们用更加概念化、体系化的语言来描述新闻改革这个过程,使我了解到新闻改革的具体脉络和逻辑:以往办报传统有两种,一个是宣传,就是共产党的传统,从苏联那边过来;另一个是儒家传统,就是知识分子办报,像梁启超,办报是为了结社、改变社会。但后来有了第三种语态上的对立——新闻要成为一个专业,是有专业性的。专业的前提是自己独立、自我治理,也就意味著政府你不要管我了,不要有新闻审查,因为我可以管理好我自己。
作为教师,我赶上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进院系
追溯大陆新闻改革这段历程,80年代开始,和改革开放一样,报纸有了空间,可以建立平台,九十年代中以后,又有了都市报,能很奢侈地去做深度报导和调查报导。做出品牌性的、有影响力的报导,其实是有助于建筑报纸的品牌和公信力。《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我们为什么会一直在课堂上听到讲这些,因为它们不仅能够实现新闻理想,而且可以获利,这是它们可以持续性地经营的原因。做这些报导很奢侈,需要钱的投入。所以后来打压的方式,一个是不让你报,另一个就是让你雇不起人。
还没等我博士毕业,这些转变已经发生。其实《南方周末》在2013年新年献词的事之后(注:迫于广东省宣传部压力,《南方周末》未经正常出版流程,大幅删改2013年新年献词,这一事件也被看作习时代新闻业收缩的开端),就已逐渐失去影响力了。以前做调查报导的记者现在很多人退出这个行业,还有少数人去做非虚构,不碰政治题材,因为红线真的太严。另外就是新媒体转型把很多传统媒体弄的差不多死掉了,报社养活不起这么多做调查报导的记者。
新媒体转型这件事情,当时我们都感受到传统媒体在衰亡,美国等其他地方的传统媒体也都在裁员,但那一批倒闭潮、裁员潮在中国是延迟的。中国报业集团旗下往往会有一个党报一个都市报,过去都市报是负责赚钱的,在新媒体转型过程中,很多都市报不盈利,广告卖不出去,报纸没有人看。这个时候,政策上会有一个新媒体扶持的调整,但扶持的是党报和官媒的媒体中心。人民日报和新华社都有非常大对于新媒体的投入,你要架设那个基础,就是需要钱的。
不知道这是一个故意的策略,还是一个最终的结果。但最后,所有人都在使用手机看新闻,而大家使用手机看新闻的时候,都是来自于党报、党媒的声音。这真的是时代的变化。
2008年8月5日,成都,一名公安在奥运火炬传递中拍摄记者。摄:Robert F. Bukaty/AP/达志影像
习上来之后,我进入某所内地大学的新闻系教书,赶上了很多引导性的教育政策,例如2020年高校将“习思想”纳入思政课,某高校还成立了习近平思想研究中心。这种引导和引领下,其他院校开始类似的举措,就是一个规定动作:现实操作中可能有人说你一定要做,但是教务处处长知道,如果不做,这个学校就会有问题。
注:思政课是“思想政治理论课”的简称,中国大学的思政课主要包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中国近现代史纲要》、《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等课程。
这些抽象的政策继续落实到各个学院,例如把马工程教材(注:全名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中国教育部及宣传部目前共列出75本重点教材)加到课程规划里。我上的课其实不用教材,但教务处要求必须填写教材信息,且必须用那套马工程系列中的教材。同时,一些老师会邀请专家学者到学校开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系列讲座。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论述体系,类似党课,都是比较教条的理论,比如会讲苏联案例,再讲新闻开放和自由如何导致苏联灭亡。新闻专业课的变动是在整个人文社科被改革的大背景下的,其实连数学系都未能幸免,数学系都必须要强调中国理论的先进性,不能把勾股定理写成是西方起源。其实就不是想要培养合格的大学生,而是想要培养思想上不那么反动的人,而且要自豪,要变成一个爱国的人。
我在课堂上也会讲到“新闻自由”,讲“新闻自由”学术上的概念。但我讲的时候很谨慎,或者说,也不得不生活在一种担心之中——毕竟学生在其他课堂上接收的,可能是不一样的道理。
其实我们都能想像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课堂上,学生在做什么。老师就是对著一台电脑讲话,学生也不会提什么问题。如果此刻我是学生,还可以躲在教室后面看小说,但作为老师,你必须要做这些规定动作,如果那些专家进入到我的课堂上讲这些,我也得配合工作,只能让他来讲。
院系还有一个举措,叫部校共建——教育部、中宣部,和新闻学院进行共建。有的学校是和当地宣传部,有的是党报,如《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共建有很多举措,如让这些部门里的人来上课,或部门会拨一笔钱做项目、编教材。
注:部校共建新闻学院自2013年年底推出,中国中宣部、教育部联合发出《关于地方党委宣传部门与高等学校共建新闻学院的意见》,10个省市的党委宣传部及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党报,与大学合作共建新闻学院。部校共建新闻系目前已在100多间高校推广。
随部校共建的推广,各高校陆续在新闻系本科生培养方案中加入“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并开设相应专业必修课。
另外,今年网络上还传出一些地区对教材再审查的信息,包括批评使用太多西方概念的教材。这真的匪夷所思,我们所用的教材在编辑过程中已经有了审查。这是用一种非常抽象的方式,对教师提出批评,好像教师如果使用了西方理论就是在贬低中国一样。
我看到的时候,一边觉得可笑,一边觉得可怕。看完可能也就过去了,因为它目前还并没有真实地影响到我,但事情本身会让人感受到大环境的恶劣。
1989年5月17日,北京,天安门广场上聚集数千名罢课学生。摄:Ed Nachtrieb/Reuters/达志影像
我们学会了自我审查与学术审查
以前的新闻系,我们的老师可以公然在课堂上讲:八九的时候,一个学新闻的学生带著摄影机去现场,闪光灯一闪,然后“啪”一颗子弹过来,就死了。他说是在大学里看著这个学生长大的,学生家庭情况很差,当年卷著一个凉席就来报到。这个老师说,有时他会反复想,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让学生去现场拍那些新闻照片,虽然确实是在做新闻人要做的事情,但毕竟他们还是学生。
现在谁会讲这些,不可能的。
以前还听过一个老师讲的一门通选课,会讲到苏联,在我们耳朵里听到都是在讲中国。但是最近我在网上又听这个老师讲网课的时候,就变了,变成一定要落到一个点——我们不能重蹈苏联覆辙。以前是就事论事,但你可以听出自己的结论,现在就像政治课,对你是有引导的。
其实新闻实操课里客观、平衡这种要求,和西方教科书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你所在的社会、你看到的新闻是怎么样的,老师随手举的例子就是在告诉你,这个社会上新闻是怎么做的,哪些事情值得关注。比如批评官员是不是可以作为标题,在中国大陆,你的核心事实永远不可能是一个当政的官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陆的新闻教育用看似客观的方式,比如不涉及个人观点的讲课模式,来避开最基本的应然性表达,比如说新闻业成立的前提是真相的重要性。也就是说,作为老师,你可以假装自己价值中立、避免评论,避免教育学生真相最重要。
老师会自我审查,会因为担心被举报,因此老师对自己的语言和案例会做筛选。有些案例我在某一年会讲,但是后来想想就把它删掉了。比如记者被抓,当时(2013年末)《新快报》记者陈永洲发表了十余篇关于湖南国企中联重科的负面报导,就被跨省拘留了,他所在的《新快报》用头版头条写“请放人”、“请再放人”,全国有不少都市报也用社论、报导等形式来声援他。。我当时讲这个案例是想说,在极端情况下,原本是竞争关系的报纸也会为同行发声。但后来我就把它删掉了,因为觉得可能会有问题——陈永洲后来被刑拘,根据央视新闻播放的画面,他承认自己接受贿赂并“发表失实报导”。
我也有听其他老师讲,在举例的时候会提醒学生说这张PPT不要拍,比如放一些活跃课堂气氛的电视采访,像江泽民的视频片段。老师会说这只是我们课堂上的探讨。他放完之后会去找补,用一些话来证明做这件事情的正当性。
另外,你会发现新闻学院里面的老师,用词是有选择的,比如“舆情”和“舆论”。读过相关理论就会知道,舆论是由下至上的,而舆情是如何把这种由下至上的舆论当作一种情况去处理。“舆情”这个用词,很多老师在课堂上这么讲,学生也自然地习得了。老师完全没有想,你用舆情其实是默认把它当作一个情况去处理,而不是把舆论当作一个应该被纳入政治决策的内容。舆论,是公权力需要回应、需要问责的,而舆情是哪里有火哪里去灭。老师们无意中把学生教成了这种惯性思维。
同时,每个人都在很审慎地做学术的自我审查,它不是命令式的,而是需要你自己观察的。
现在,学术受到政治影响肯定有,比如习近平提出“社会治理”这个概念的时候,相关的稿件就会比较容易发。比如,某一篇标题中有“公共”二字的影响力很广的学术论文从期刊网站和数据库里被撤下来了,那之后大家自然就会知道风向。还有“新闻专业主义”的概念,一旦被狠狠批评了,大家就知道用这概念做标题再就很难发出来了。这里面有很多微妙的自我规避,没有那么明显。
学者会偏向于做没有那么批判现实制度的研究。过于敏感的主题哪怕发在英文期刊也一样有人盯著你。我们在做的,更多是把一些现象概念化、理论化,这样就不会表现出那么强烈的立场了。
2003年5月2日,北京,SARS病例激增期间,一名戴著口罩的妇女在公共报刊亭内看报。摄:Eugene Hoshiko/AP/达志影像
最后的缝隙
教师不是宣导者,即使我个人有偏向,我只会默默地渗透到课堂内容中,但不会讲自己的立场。在我的课堂上,只希望学生学会一些概念、理论真正的涵义,比如舆情和舆论的辨析,会要求大家多看一下各种研究,然后解释、分析一些现象意味著什么。
我在课堂上放过非典时期柴静的一期《新闻调查》节目,素材都是很古老的,学生们看起来很像VCD的那种。柴静采访北大人民医院其实就是直面政府的失职,当时放这些案例的时候,学生们很震撼,因为他们现在很少看到管理者当面承认自己犯错的新闻。我还会让学生分析社会事件的新闻,对比当事人自己表达的主张和诉求,和电视台做的让当事人看上去很滑稽或无理取闹的现场新闻,我会让学生做新闻框架的比较分析。分析下来就会知道,媒介是可以用选择性的方式呈现现实的,某些新闻当事人不是被妖魔化之后的那个样子。但学生可能也只是把这些当作作业来写,所以大多数我收到的分析也就很像作业,没有自己的观点。还好也有学生因此受到启发,关注这些事情,比如关注1968年美国的学生运动是如何被媒体改造的
我也会在课堂上讲新闻业界的一些争论,例如连续发生了几起无差别杀人事件,要不要报导。有人会说,这会有示范效应。可是那就不要报导了吗?那这会不会成为一种惯例——在所有坏事情发生的时候,都用这样的说法让你不报。这个逻辑一旦成立,就会让你形成对新闻报导设限的拥护。可是我们不应该站在维稳者的角度想事情,我们应该站在新闻专业的角度上想。不然我们就会变成《叫魂》里的皇帝,什么东西都会害怕民众引发恐慌。我会希望提醒学生,你在学习这个专业,你要站在这个专业的立场上,而不是所谓的大局观。
我会讲我们不要喊口号似地去要求新闻真实,不如分析一下,准确怎么达到,分析新闻生产过程中永远会存在的偏差,是由什么样社会性的问题造成的,偏向是来源于什么样的新闻操作过程。
但课堂上当你在跟学生讲新闻报导应该怎样的时候,你又会心灰意冷地想到,现实中已经没有这样的案例了。在大陆的环境里,很多东西已被扼杀在萌芽,你还做什么调查。大陆越来越少见调查报导,大多都成了等官方发通告。
可能有的老师课堂上还是会讲那些市面上有的、比较好的报导,比如非虚构写作。非虚构写作就是非常聪明地把政治避掉了,变成现象或话题报导,讲人性的复杂幽暗,但有时候缺失了公共性——就是那些被称为舆情的才是事关公众的呀。就像疫情需要隔离的时候,把一群猫拉出去杀了,这才是典型的公共议题。
我不敢在课堂上鼓励说,同学们都去参与公共事件吧,但我会说,我们学新闻是要做关切公共生活的人。
学生肯定会和我想法不完全一样,也有我招架不住的时刻。曾经有一个学生在课堂上评价一个被本校学生举报的老师时说,你不能捧著党的饭碗骂党。我当时就很气愤,想说你以为所有的大学都是党校吗?为什么要把高等教育的标准放在党性的标准之下?但我没有去一一辩驳,也是很多年前了,如果现在我说出这样的话大概率是会被举报的。
我们那个时候的新闻系学生出去之后,最理想的工作就是去媒体,月薪其实不错。但后来新媒体出现了,有人毕业后就去互联网公司、广告业这些。当年也有人选择去党媒,有些就坚决不去,但体制外的选择也不是很差,你并不会因此过得不好。现在的学生出生在一个没有深度报导、调查报导的年代,很难想像其他老师是如何引导学生以后去做什么工作的。而且由于经济形势或其他的影响,体制内工作变成非常好的选择。我在的学校很多学生就是奔著考公务员去的,好像也乐在其中。稳定和保守成为一种策略,一种趋势,大学里公共讨论的空间很小,大家都在忙著去做一些为简历增色的东西。
2020年6月23日,北京清华大学毕业生在毕业礼上拍照。摄:Tingshu Wang/Reuters/达志影像
尾声
【记者按】在采访开始前,受访教师收到一份来自校方的“思想情况调查问卷”,打开来有一长串划不到底的问题,包括“你认为老师在上课期间讲一些思想、自己的见解是合适的吗?”“如果我校发生政治事件,你是否愿意接受媒体调查”等。
端传媒也在网络中搜寻到不少类似的问卷,如询问教师是否有看新闻的习惯,是否对“我国保持政治稳定和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有信心,及在“教育改革、医疗改革、住房改革、台湾问题、西藏和新疆问题、中美关系、嫦娥二号”中选择两个最关注的议题。中国学术文献数字平台知网中,以“高校教师思想政治状况”为关键词搜索,可以得到超过200条相关研究文献。
受访者说,老师们越来越严重的自我审查和这些问卷不无关联,问卷中那些带有倾向性的问题仿佛在对每个人暗示:“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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