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中国留学生口述 ：睡梦中被炮火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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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北京2月24日电：俄罗斯总统普京24日清晨发表电视讲话说，决定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当天晚些时候发表讲话说，乌克兰决定与俄罗斯断绝外交关系。

24日清晨，乌克兰首都基辅上空传来数次爆炸声。位于乌克兰东部的哈尔科夫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距顿巴斯地区较近。当地时间24日清晨5点到8点，这里的中国留学生也听到了持续的炮击声。目前虽然尚无大规模骚乱，但所有的日常秩序，一夜之间都被打乱了。

以下是来自哈尔科夫两位中国留学生的口述。

口述 | 小宇 小雯（均为化名）

文｜王海燕 印柏同 赵越

小宇：爆炸声和囤积物资

我是在乌克兰哈尔科夫国立航空航天大学上学，去年10月份刚入学。这边中国留学生比较多，因为中国这两年和乌克兰在航空方面合作比较多，学校里有很多的公派中国留学生，我自己也是。我读的是硕士研究生，现在在预科期间。

因为现在是寒假期间，所以本地学生基本都回家了，留在校园里的一般都是外国留学生。我是今天早上5点，也就是国内11点左右，突然被外头的炮声惊醒的，伴随着还有那种“嗖”的声音，像是炸弹飞出去或者火箭筒什么的。声音倒不特别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小，窗玻璃都没有震得很响。我当时在窗外也看到有亮光，不是特别明显，一闪就过了，只有一次，所以我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乌克兰哈尔科夫，军用机场升起黑烟。（图｜视觉中国）

当时我跟同学说，不知道是不是打起来了，结果上微博一看，确实打起来了。我住在学校的宿舍，在哈尔科夫东北靠北的位置，离市中心大约4到5公里，一般打车10到20分钟就到了。如果用国内城市环的概念的话，大约就是二三环左右。宿舍里学校的教学区很近，走路5分钟就到了。

我听到的爆炸声一开始是比较密集地持续了10分钟左右，不到一分钟会有一两声。声音很多，有的是直接爆炸，有的是电视剧里面迫击炮的那种掷弹音响，还有的像过年放鞭炮的声音，到了快5:30左右就没有听到声音了。

听到炮声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跟学长联系一下，问问大使馆那边有没有安排。平时大使馆都是通过哈尔科夫地区的学生会来联系我们。我们目前接收到的信息是，让我们注意安全，然后学生会是提醒大家囤两天的食物。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乌克兰基辅，民众排队加油。（图｜视觉中国）

所以到早上8点多，我们就出去买了一些水。食物我倒是三天前就已经囤好了，当时普京签署了命令后，我们都觉得可能要打起来，就去当地的超市买了一些米肉，还有菜。这完全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我没有查学校、学生会或大使馆的通知，但今天回过头来看，其实他们早在三天前也都有了预警。

今天早上8点多去的超市就在学校旁边，5分钟就到了。这个超市不是大型的连锁商超，但也算比较大了。去的时候人很多，我们在超市里买了水过后，排了快一个小时才结账。当地人主要是买水、面包和肉罐头，面包和罐头在货架上基本都空了，其余的东西包括水倒是还挺充足。也看到一些老太太拿了罐头和伏特加。

可能是整个超市看着货物还比较充足，所以并没有抢购，大家排队结账的秩序也很好。不过因为排队结账的人实在太多了，一开始特别慢，后来超市又临时增加了几个付账通道，我们才比较快付完了账。我跟同学在超市里只买了水，从两三升到五升的桶装水都拿了，5个人总共买了八九十升。结完账走回来大约是9点半，也就是北京时间下午3点半。

我们是整个寝室5人一起出门去超市的，都是中国留学生，路上我们又听到一些炮声，但是比较稀疏，基本上隔10分钟一两声。这种频率的炮声倒是现在还在持续（乌克兰时间上午10点半）。

目前中国在哈尔科夫的学生倒是建了一个Telegram群，里面现在有700到800人了，大家会在里面发视频，我自己看到的视频，都是哈尔科夫地区早上5点到8点之间的爆炸视频，还有伞兵在空中飘或者是有装甲车这种。我有同学在基辅留学，我们去买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进了防空洞。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乌克兰基辅，民众排队取钱。（图｜视觉中国）

但我们这边，直到现在学校老师也没联系我们，估计他们也有些懵。虽然现在是寒假，但也有一些线上的课程，有部分老师还是继续把上课的链接发到了群里，召集同学上课，但也有老师不提上课的事情了。我自己今天下午也有课，看看等会儿老师发不发链接。

宿舍里的宿管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也没发通知，倒是能看到他们进进出出在打电话，包括给家里寄粮食什么的。反而是看到同一栋宿舍楼的一些阿拉伯人已经集体收拾行李离开了。

早上我们去超市的时候，也能看到一些人在往东或者往西开。我们学校在哈尔科夫的北边，再往北就是俄乌边境了，市中心在南边，往东或往西的看起来都是在出城。我判断他们出城，倒不是能看到他们大包小包，而是因为这里现在还是冬天，平时除了高峰期，大街上基本上没有车，但今天街上的车就很多，路过加油站，也能看到不少车辆在排队加油。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没到堵车的程度。

而且等我们买完东西回宿舍，能看到一些人又在往城里走了，有可能是封锁了出不去，具体我也不清楚。根据我自己的观察，往城外走的人并不多，城里大多数人似乎比较平静。哈尔科夫其实是比较传统的俄语地区，在课堂上，根据乌克兰政府的政策，我们只能使用乌克兰语做书面语，但平时跟当地人交流还是俄语居多，基本都是俄语。

刚刚看到一个视频，俄军已经有伞兵空降过来，当地人就在底下拿手机拍。视频我也是在微博上看到的，拍摄地点离我住的地方大概5公里，是一座汽车城，里面有各个地方的人，包括中国人、越南人。

我们目前还在宿舍，感觉相对安全。到现在为止，中国驻乌克兰使馆已经发了6条信息，提醒在乌克兰的中国公民注意安全。我自己一大早就跟家里报平安了，跟他们说我做好了预案，其实就是准备了粮食和水，然后计划了一下，如果要走的话，带哪些东西走，跟谁走。

小雯：昨天的生活，还一切正常

我是2020年1月份来的哈尔科夫，在哈尔科夫国立艺术大学读研究生二年级。正常的话，今年6月我就能毕业了。我们学校在哈尔科夫市中心，一条直路就能走到市政府，800米左右。我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住的地方离学校两站地铁。

其实哈尔科夫虽然离顿巴斯地区很近，但平时并没有暴乱，给我的感觉是治安挺好的，路上最多就是有些不安分的酒鬼，尤其是冬天，酒鬼更多一点。除此之外，以前我从没感觉危险，当地人的生活也很佛系很安逸，有点穷开心的感觉。

我昨天晚上就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乌克兰全国进入紧急模式的文件，说乌克兰会在今天，就是24号凌晨进入战时状态，晚上会实行宵禁，同时建议大家囤一些东西东西，比如食物、水、急救包、手电筒这种，不是很具体，大概列了一下。群里的学长则告诉我们，出门尽量都带上证件，包括护照，乌克兰政府给我们留学生发放的，相当于临时身份证的白卡。我们本来有个音乐会，昨天也被告知取消了。

宿舍窗外可以看见远处爆炸产生的烟雾（受访者供图）

我能感觉到这种紧急的态势，加上此前大使馆就提醒过，说东部局势很紧张，所以学校虽然还在上课，但我们留学生还是比较恐慌。

所以昨天我和室友就打车10分钟，去了这边最大的麦德龙超市，买了很多纸巾、水、肉、菜、罐头、巧克力和泡面囤在家里，足够我一个星期足不出户了。在超市的时候，看到我们买了很多东西，有两个乌克兰的年轻人就突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应该是点赞的意思。我男朋友后来也去超市了，也是下午，他去的时候超市里人还不多，但傍晚出来时，人就多起来了。

但整体来说，昨天好像只有一小部分中国人在囤积物品，其他一切都很正常，囤物资之前，我还去上课了，路上的交通、行人、超市的物价，包括汇率，跟往常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受访者供图）

结果今天早上凌晨5点，我就被炮声炸醒了，炮声给人的感觉非常近，断断续续持续到八点钟。空气中有弥漫的味道，有点像烟花爆竹那种刺鼻的味道。最早五点钟的炮声是最猛烈的，我住的地方，在阳台和屋里各有一层玻璃，第一声炮击时，屋里的玻璃都在震动，后面的炮火声就小多了，声音还是不小，但玻璃不再震动了。

第一次爆炸没多久，留学生学生会的微信群里就有消息了，让我们组队，五个人一个组。选一个组长，负责统计小组成员的联系方式，包括电话号码，校外同学的住址，国内家人的电话，然后也让我们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不过也有同学之前没有准备，所以只能一大早出去买食物和水。但和昨天不一样，听说今天超市人很多，我朋友给我发的照片，一些货架上也空了。我们在乌克兰，平时自来水是不能喝的，每个小区每一栋楼下面，都会有一个饮用水水箱，大家会去那里打水。但是听说今天水箱已经空了，很多人只能去超市补水。

超市货架被抢购一空（受访者供图）

早上听到炮声时，我们跟室友立刻就起床，收拾了护照、证件、衣服，还有之前买的巧克力能量棒，放进了随身包，然后我们就把窗帘都拉上了，开始坐在家里等待使馆的进一步信息。一些当地人，早上发了一些避难场所的地址给我们，包括防空洞。但我们后来得到的大使馆的消息是，先在家里不要外出。

今天上午8:30到10:00，我本来有一节乌克兰语课，但早上我们老师已经在viber（一款当地的社交工具）群里发了一个消息，说“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我们不会上课了，请照顾好自己”。还说她自己要赶去加油站加油，因为担心油价会大幅上涨。但目前为止，学校还没有官方的通知。

然后早上我也看到，楼下路上虽然没什么行人了，但也有人还在遛狗。可能是爆炸没有发生在平民区，当地人看起来也比较平静。

从5点到现在，我一直不敢开窗，因为不敢离窗户太近，甚至窗帘一直都是拉起来的。有些留学生已经把春节贴在门外的春联撕掉了，担心太显眼引起注意。目前我们也没有别的打算，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留在家里，等群里或者大使馆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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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同同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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