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落地一年:教培地下化,一些学生或成为被“减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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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内容、社会评价体系都没有变,看似推进教育公平的“双减”政策,结果可能适得其反。

特约撰稿人 沈佳如 发自北京 2022-08-01

2012年,中国安徽省合肥市,一名学生为高考作准备。 摄:Stringer/Reuters/达志影像

2012年,中国安徽省合肥市,一名学生为高考作准备。 摄:Stringer/Reuters/达志影像

距离中国教育部正式发布“双减”政策,已过去了一年。

2021年7月24日,中国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被称为“双减”政策。

按照政策要求,所有K12(小学至高中12年教育)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都必须在年内停止。

教培行业(注:即补习行业)遭到“团灭”,K9(小学至初中9年教育)英文辅导培训是重灾区。根据《中国企业家》报导,中国大陆有70万家教培机构,多达1000万的从业人员瞬间失去了合法的职业地位。2021年8月,《南方周末》援引蓝象资本投资副总裁陈晶的估算,一个月内约有20%-30%的教培从业人员被裁,预计行业整体裁员比例可能会达到50%。

一年过去,一些教培人还在业内坚持,更多的则被迫转行:有的准备去互联网公司当运营,有的转去私立学校当老师,有的去做人力行政,有的则仍在待业中。转行“最成功”的,要数语文老师董宇辉。他跟著已改名为“东方甄选”的原教培企业“新东方”,转战到网络直播带货赛道,成为网红,被官方树立为转型成功的教培人模范。

“不论是留下的,还是离开的,这一年,所有教培人都过得很辛苦。”Monica曾在一家知名上市公司担任教培业务管理层,有著十余年英文教学经验。不论是常规考试,还是素质开发,Monica都获得业界和学生家长的认可。“双减”政策落地后,她不出意外地被公司裁员。

如今,Monica仍留在教培行业,“大家都有一种不安全感。我们现在很像40年前的韩国。”

1980年7月30日,军人全斗焕执政时期,韩国出台“7.30教育改革政策”,全面禁止课外补习,提供辅导的老师或者聘请老师的家长,都会受到处分。政府甚至成立了“课外辅导打压队”,对老师和学生实施震摄。为了躲避“课外辅导打压队”,老师和家长们想出了千奇百怪的法子,比如:让老师深夜来家辅导,让老师打扮成亲戚或家政工人,躲到郊外甚至在汽车里进行辅导。

到上世纪90年代末,补习禁令已逐渐形同虚设。2000年4月,韩国最高法院宣布禁止补课的法令违反宪法,并予以取消。法院在判决中表示:“禁止补习侵犯了儿童的受教育权。”

“双减”政策,和40年前的韩国如出一辙。业内究其原因,有两种猜想。其一是打击体制外的精英教育,将高达万亿人民币规模的学科类培训市场强行划拨给公立学校,将市场和意识形态牢牢掌握在体制内机构手中;其二是降低养育孩童费用、鼓励生育,减缓步入深度老龄化社会的速度。

无论是什么原因,Monica认为,教育双轨制的局面没有改变,因为考试内容没有变化,社会看重文凭学历、重脑力轻体力的职业地位和收入差距评价体系没有变化。看似推进教育公平的“双减”政策,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双减”冲击了偏远地区及工薪阶层的孩童,他们无法像之前那样参加大班课外补习,仅凭学校的课程根本无法够得上名校的考试选拔,而有钱人的子女则不受影响,完全可以高价请私教进行一对一辅导。

围绕教培行业这一年的变化,我们采访了Monica,以下是她的口述,有删节。

2021年9月,中国上海一家倒闭的补习学校。

2021年9月,中国上海一家倒闭的补习学校。

摄:Yomiuri Shimbun via AP/达志影像

2021年8月,“双减”政策一下来没多久,我就从那家上市公司被裁员了。“双减”政策规定,禁止学科类培训资本化运营,禁止周六周日、寒暑假补习。这正是民营教培机构盈利的来源。我的公司正好是上市民企,就把K9教培这块业务整个砍掉,我们几千人都被裁员了。

我觉得最难的时候,是被裁员之后的一个月,心理压力很大,因为眼看著同事们都被裁完了,他们投简历找工作,投了很多都没有回复,各个教培机构都在裁员,你不可能找到工作。

我任职的这家公司和新东方等知名企业一样,因为是名企,必须严格按照政策规定,一点擦边球都打不了,怕被举报,这么大的企业肯定一举报一个准,所以必须转型。这些知名企业,比如瑞思教育、作业帮、学而思等,有的转做成人教育,有的拓展兴趣班,比如转做围棋、篮球等,像新东方这样的就彻底告别教培行业,转型电商直播卖货。当然,这些业务的规模远远比不上K9学科培训。

“双减”之后,K12课外补习这块蛋糕不许民营企业碰了、不许市场化,但是国家授予许可的一些机构可以做,小孩周一到周五下课后可以来这些机构补习。

这类机构有一些硬性规定,比如办学场地的大小、具有教师资格证的教师比例、必须使用国内教材且不得超纲等⋯⋯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机构和所在城市教育委员会的关系。关系“到位”,就能获得通过拿到经营资质,关系不到位,就够呛。这个就是国家开的“白名单”。

来这些机构应聘,是需要资历的,从业经验至少得5年以上。机构肯定倾向于选择知名度大的资深老师,因为这些老师能为它留住客户甚至带来生源。家长们的眼睛也很“毒”,你去给人家(小孩)上过几次课,家长就知道你有没有经验。他们的需求很直接,就是提高分数。

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补习刚需仍然存在。因为考试的内容没有改变,尤其是名校的考试超出课本大纲,必须靠补习才有考取的希望。

像我这样从业十多年的老师们,基本都还留在教培行业。毕竟已经在一个行业里深耕细作,再去一个陌生领域重新开始成本太高,也不太现实。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补习刚需仍然存在。因为考试的内容没有改变,尤其是名校的考试超出课本大纲,必须靠补习才有考取的希望。

现在K9的孩子们,一般选择在周一到周五放学后补习,有的偷偷在周六周日补习,还有的通过网络补习。

“双减”政策刚下来时,为了杜绝教培补习,政府为学生们安排了一个叫“校内服务”的补习,周一至周五放学后,让孩子们留下,由官方指定的机构老师过来给孩子们集体补习,就是把以前家长们自主选择的课外补习挪到自己碗里。我现在这个公司也是有资质提供“校内服务”的。

国家对“校内服务”给予财政补贴,至于财政补贴是全部给到合作机构、还是学校与合作机构分,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这个“校内服务”一开始是强制的,后来一些学校的家长集体反对,官方指定的补习就松动了,学生要是不想参加可以请假。

学校都要例行查问有没有去课外补习班。孩子们要提前对好“口供”,练习说谎,要一口咬定“没有参加课外补习”。

当然,学生们按照家长选择的这些线下补习都是偷偷进行的,一般由几个熟悉的家长组团报名,邀请老师到某一家去开小班补习。

2020年5月,中国武汉,疫情缓和后学校逐渐复课,校方用胶板围起书桌预防病毒传播。

2020年5月,中国武汉,疫情缓和后学校逐渐复课,校方用胶板围起书桌预防病毒传播。摄:Stringer/Getty Images

这对孩子们的考验极大,因为每天学校都要例行查问有没有去课外补习班。孩子们要提前对好“口供”,练习说谎,要一口咬定“没有参加课外补习”,也要训练自己不能和要好的同学透露这个秘密,因为一旦走漏消息被举报,补习老师便再也不能为这些孩子辅导。

这种(自保式地撒谎)对小孩儿的伤害非常大,他那么小,他得去想得比较周全,说话得滴水不漏。

对我个人来说,收入没什么变化。

以前在那个上市公司,因为做到了管理层,我是朝九晚五上下班,负责课件开发和一些管理工作,主要面对老师。现在重新给学生上课,提前一周排课,有课就去上课,没课的话就在家。

但我们都有一种不安全感。因为以前这个职业是合法的,现在变成了“人人喊打”,家长有需要、但是我们必须得偷偷摸摸工作的扭曲状态。

除非是非常熟悉和靠谱的家长,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上门给学生补习,因为怕被举报。

我们业内比较轰动的两个例子,一个是去年7月河北省衡水桃城五中的老师,“有偿办班”被群众举报,当地教育局叫停了补习班,被举报的老师暂停一年内的职称级别考试,就不能升职了,处罚还是挺严重的。

还有去年8月,沈阳一对面临初中升高中考试的双胞胎,家长请物理老师来补课,双胞胎最后如愿考取重点高中,家长让小孩上课时偷偷录音,一个反手就把老师举报到当地教育局,结果老师退还了全部的补习费用,教育局说处分不处分老师要看家长态度,这个老师又赔偿了2000元想跟家长私了,结果这个家长收了钱之后食言,依旧不依不饶,让老师上教育局写交代材料。

遇到这种家长,老师就倒霉了。

前段时间,有一个以前在一家数学教培机构任职的老师被查到非法补习。这个老师因为核酸筛查为阳性,大数据流调显示该师周六参与了“非法”补习,她违反了疫情期间不能聚集的规定,又违反了不能补习的“双减”政策,处理结果我不知道,应该不轻。

所以老师们现在非常谨慎,一般不给不熟悉的学生上课。我有个同事之前教过一个初中的孩子,那个孩子有一次闲谈间提起上过该老师的课,邻居的孩子听到了,就希望这个老师过来教,这个老师拒绝了。现在也有家长找我给他们的孩子补习,我一般不去上门补习,主要是时间成本太高。

我现在的工作机构虽然是合法的,但没准哪一天又被宣布不合法呢?以前还会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一个规划,现在无法作任何规划,只能先把今天手头的事做好,见步行步。

这个行业最惨的是年轻人

失业和转行的,大多是入行两三年的年轻人。有的是国内外名校的硕士,专门学英语教育的,在业内刚做两三年,理论知识丰富,但实践经验才刚刚开始。

“双减”政策之后,合法的培训机构需要名师,家长需要提高小孩应试分数的“实战者”。年轻人没有锻炼的机会了。他们不得不转行,但是大多数找不到对口的职位。

有几个英语教育专业毕业的年轻同仁,失业后考虑转去公立学校,但体制内的学校太难进,他们就去了私立学校。私立学校的薪水极低,繁杂的教学外事务还多,税前月薪只有六七千元,远远低于之前在教培行业2、3万元的月薪。这么低的收入在大城市很难生存。

中国,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二中学。

中国,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二中学。摄:David Hogsholt/Getty Images

还有一个去英国名校留学的同仁。正是因为看到国内K9教培业务前几年比较火热,专门学了英文教育专业,回国之后成为一名教培新手。“双减”政策之后,他被裁员,后来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针对外国人提供辅导。因为工资低、杂事多,他没干多长时间就辞职了,现在在家里上网学习IT行业的技能,打算往IT行业转型。

他和IT专业的人才相比,可能没有优势,毕竟那些人是科班出身,甚至有行业工作经验。即使具备了一些IT行业技能,他去转行的话,只能算刚入门的小白。在英语教育领域他是专业人员,在IT领域他只是一个学习者,不论是薪水还是职位,他都是从头做起,只能说他未来的路很不容易。

一个专业性的人才,转型成了直播卖货的。唉,这个时代发展成这样了吧,(居然)鼓励专业性人才都去卖货。

当时“双减”政策下来之后,国家出了一个引导教培行业从业人员转岗的政策,列出一些岗位。我和同事还去看了。结果一看,给我们提供的都是什么职位?要么是某公司的物业人员,要么是某中心负责接电话的客服这类文职人员中比较低端的工作。这些职位,月薪大概为5、6千元,过1万元的寥寥无几。给我们个(月薪)几千元的工作还觉得给我们找出路了(苦笑)。

一般教培人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工作。一个是钱的问题,在大城市月收入不过万的话,是很难生存的;另一个是职业发展规划,年轻的教培人基本都是名校毕业,是对口专业人才,你让人家干一些初中毕业生就能做的工作,和他们职业规划落差太大,人家那么多年的专业学习都白费了,太可惜了。

有的年轻人愿意放下身段,尝试一些低薪职位,但有些职位不是想转就能转,它还挑剔要对口人才,一看是英语教育专业毕业的,觉得不对口,还不一定录用。有些公司一看到教培老师应聘简历上写著此前月薪过2万元,就打了退堂鼓,不再招聘。

一些年轻人为了糊口,不得不暂时选择互联网运营、人力资源职位。一些年轻教培老师都是清华大学、北京大学还有哈佛大学这类名校毕业的,让他们去屈就这种工作,肯定心理落差很大,很受打击。

“双减”减掉的是什么?其实是没有意识到国内教育现状未发生改变、以及经济条件比较差的家庭的孩子们。

在大城市发展,不管是否失业,房租要交,生活还要继续,时时刻刻都离不开钱。有些年轻人就回老家了;还有些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不知道他们将怎么撑下去。我也无法估量这些不如意的年轻人数量有多少,但基本上就是刚入行没多久的都被迫转行了。

我也有看到新东方的董宇辉老师在直播卖货。他火了,当然挺好。但是卖货没什么专业门槛,普通人也可以直播卖货。董宇辉是语文老师,如果在教培领域,他能够做得更好、能够帮助更多人。

一个专业性的人才,转型成了直播卖货的,我觉得怎么说呢?唉,这个时代发展成这样了吧,(居然)鼓励专业性人才都去卖货。

除了董宇辉,我所认识的转型的教培老师们,还没听说在别的行业里做得不错的。这一年,所有教培人都过得很辛苦。

我现在和一些还在教培行业的老师们联系多一些,大家现在也都认清现实了,觉得这个行业没什么太大的发展了,平时聊的大多跟学术问题相关,比如高考趋势、中考趋势,研究一些考试题目,交流一下彼此遇到的学生的功课情况。

那些家庭条件差的、小地方的孩子,可能成为被“减掉”的人

“双减”减掉的是什么?其实是没有意识到国内教育现状未发生改变、以及经济条件比较差的家庭的孩子们。

有些家长觉得课外补习机构倒了,学校作业也少了。但他没有意识到国内教育现状并未发生改变。 以英文为例。国内编纂的小学英文教材内容简单,小学英文又只是一个副科,一个老师带著40多个学生们一个礼拜只上两次课。

从语言学习来说,学语言的最佳年龄就是在小学阶段,孩子们需要一个英文环境。语言思维跟语感的形成,这个必须要提前去考虑,并且一定要拔高来布置。

之前教培机构的K9英文辅导已经做得非常成熟了,从课件开发到小班授课,一个老师顶多带十几个孩子,一周两次课,有上课、游戏、互动,也有绘本作业、日常阅读、定期考试。小孩在这种环境中,逐渐形成语言思维和语感,以及对学科的喜爱。

从应试现实来看,名校初中在学生刚进校不久,会进行一次摸底考试或者分班考试。没有经历过小学补习的学生,考30、40多分的大有人在。补习过的孩子就大不一样,知识点都学过,不仅应试成绩高、能考到90多分,口语也很好,老师再讲一些应试教育的内容,很快就能适应。如果从初中才开始学习语感和语言思维,那就太迟了。当你需要额外花费很多时间在听说读写上,要很费劲才能赶上进度时,这样看来,“双减”实际上什么也没减掉。

2020年7月,中国首都北京,家长陪同子女前往高考考场。

2020年7月,中国首都北京,家长陪同子女前往高考考场。摄:TPG/Getty Images

以前,教培机构有大班课,不同城市价格不同,大城市一学期4、5000元,小城市一学期约2000多元,家庭条件一般的孩子也能上得起。

“双减”政策之后,家境不太好的孩子失去了补习路径。他们可能是被“减”掉的人,在未来的应试考试中和名校无缘,改变命运的机会被剥夺掉。

我在一线城市,我接触到的家长,不论是富豪还是工薪家庭,没有因为“双减”政策就不给孩子补习的,都是绞尽脑汁寻找老师,有的退而求其次找网课提升自己。

一个常见的方式是教培地下化,比如几个家庭偷偷“团购”补习老师,或者单独请私教。

一线二线城市的家长在“鸡娃”方面是很有经验的,小孩的补习内卷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家长们会为孩子选择教培机构补习,对老师们都有一定了解和熟悉。教培机构“团灭”之后,家长会邀请之前上课的老师来补习,几个家庭像homeschool那样,请老师在约定的时间上门到某一家授课,从外表看起来很像几家人聚餐。

这种家庭小班的费用很高,有经验的老师一小时要500元起跳,一对一上门辅导价格更贵,不是工薪家庭可以担负得起的。

此外,为孩子寻找合适的老师,也需要花费成本。以前教培机构合法存在时,可以按照优势推介选择老师,比如某个教培机构以口语培训闻名,想学口语就去这个机构。现在,教培老师地下化,寻找一个适合自己孩子的老师变得不容易,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试错才能如愿。

但对于富人就不一样了。富人完全可以亲点名师上门进行一对一辅导,“双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

家长们很清楚,内地社会仍旧重视文凭,重智力轻体力,名校出来的会获得体面的社会地位和不错的收入,而职业技校毕业的只能一辈子穷苦辛劳,难以实现阶层跃迁。大家肯定都想让自己的小孩读名校,而名校的考试内容远超教材大纲,所以补习是刚需。

“双减”剥夺了穷人家的孩子选择自主受教育的权利,可能会加剧阶层分化。这种人为造成的教育不公平,会让强的更强、弱的更弱。

一些小城市的工薪家庭或者收入更低家庭的孩子,可能因为教培机构没了,就不去补习了。主要还是看家长有没有意识到,“双减”政策之外,考试内容和就业现实并没有发生改变。10年后或者20年后,这些无法参加补习的小城市低收入家庭的孩子,他们的命运将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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