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养娃”的快乐,这届年轻人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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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王有有

比如,你在地铁上,看到有个女的,三十上下,正在看视频,视频里是个娃。如果你寻思这女的应该是个妈,可能是错的,因为她很可能只是个姨母,互联网姨母,就是自己没有小孩又很喜欢在网上看别人家小孩短视频的那种女的。姨母这个互联网专属品种,除了“姨母笑”,还拥有以下特质:

一、男女通吃。无论是黄河温、瑶一瑶、条条、川川,微信表情包前十页,都是这些别人家的娃。野生表情包之外,还有成体系的表情包。比如我,表情包往左刷到最后,保留下来的系列,是谢腾飞。我加好友打招呼的“你好”,至今还是谢腾飞红着小脸挥挥小胖手那个表情,五年不变。我还有很多宋民国表情包。

二、无论是小红书,还是抖音、B站,关注的都是育儿博主,大数据如果不明就里,百分百以为这是个准妈妈,实际身份却是“互联网姨母”。

三、聊MBTI、星座,在她们面前吃不开,但一聊起比如黄河温生过些什么气,哭闹的时候怎么哄管用,好朋友们都叫什么名字,她能跟你说上三天三夜。

不瞒您说,这两年我云养的娃叫黄河温(Haon),是个韩国小孩。爱上黄河温是从表情包开始的,她在那个表情包里疯狂扬眉,一下就吸引了本姨母热切的目光。后来就去小红书和B站刷些视频看,但这上面的博主也都是搬运而已,河温妈妈更新是在instagram上,有时会直播。我温真是人类可爱幼崽的典范,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喝水、吃面、吃鱼、吃雪糕,都可爱,更别说什么啃玉米、手抓饭这样的大工程了,那简直就是大型可爱制造机。

温温光是在中国,就有非常多姨母,Ins账号的评论来看,世界各国的姨母都是有的,但可能只有中国姨母给温温建了个微博超话,超话里,有人求壁纸,有人展示她用温作的头像,还有人制作了大量表情包。

中国姨母对温非常了解,知道她额头上有一块胎记,那是她的“防伪标记”,经典打扮有黄色背带裤,黄色睡衣套装等等;穿尿不湿的年代爱偷笑,有顶粉色安全帽,年轻的时候(1岁多)常戴,没想到到了四五岁,还能戴,说明年轻时头真的大;同时胖起来也有点没脖子;抓一块饼,假装分给你吃,你真拿了一小块,她就嚎啕大哭;朋友武胜有时候会“打”她,姐妹真真人气没有温温高,但也非常可爱。哦对了,最近还有人认真给温辟谣说,她没有考零分啦。

你可能觉得露营、飞盘、骑行是枯燥生活的出口,是奔向自由的路径,但姨母们可以依靠黄河温的名场面度过轻松的睡前时光。有人说,白天在公司出卖灵魂,晚上回家看看河温。

**养娃最欣慰的事情是孩子会长大,但云养娃最大的bug也是孩子会长大——表情包素材库由于历史进程原因而逐渐停更。**不瞒您说,我过去还曾喜欢过:宋民国,2012年出生,出道时不到3岁,今年10岁了,他是韩国演员宋一国次子,三胞胎之一;还有诺一,《爸爸去哪儿》出道,演员刘烨的儿子,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出演一部话剧,已经纯熟地讲着大人话了;还有谢腾飞,是个虚构角色,《乡村爱情》里谢广坤为谢永强和王小蒙领养回来的儿子,那个演员现在也是个小伙子了。

眼瞅着,河温也长大了,马上六周岁了。

生育率下降的今天,身边的娃越来越少见,80、90后这个群体,多半也没有兄弟姐妹,要想成为货真价实的姨母、舅妈、婶婶,主要障碍不是别的,是“先天不足”,这障碍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埋下命运的草蛇灰线。本人,运气还不错,不只有个亲妹妹,还有一个生育二胎的堂妹。是的,此刻自豪地宣布我是一个真·姨母。堂妹的儿子安安已经7岁,女儿诗诗3岁多。大约三年前,我对哥哥的爱,就悄无声息地转移到妹妹身上。据我个人经验,人类幼崽最可“把玩”的年纪5岁前,一过5岁,可爱值大减。真是铁打的姨母,流水的娃。

诗诗三岁多,对一个娃来说,可以说是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磕的年纪。她经常心血来潮要弹视频,吵着闹着要视频——吵闹的不是娃,是我。有时我堂妹身边没有娃,她会指挥我,打给娃她爸。也不太熟,但为了娃,还是脸皮瞬间变厚不管不顾地视频起来。小朋友总是很容易忘记你,有时超过一个月不见,诗诗就不记得我这个姨了,好不伤心。后来我专门准备了一只黄色皮卡丘,视频的时候摆在腿上,效果不错,从此我就成了那个“电话里的皮卡丘阿姨”。

回老家的时候总是很兴奋,因为可以线上转线下了。但网友见面,容易见光死。诗诗非常害羞,初见我总要躲起来,我为姨比较猴急,恨不得立刻能亲两口。爱表达得太急太显著,容易把人吓跑。线下撸娃,头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以前还会有人嘲笑那些在朋友圈疯狂晒娃的妈妈们,现在没什么人说了,不知道多少人偷偷在朋友圈吸娃呢。不过,我有个朋友,在互联网上养了一儿一女,还有一个中法混血儿,邻居家的一只傻狗,前同事的朋友养过后来送人的一只橘猫,都是直接在朋友圈吸纳的。比起来,我瘾还算是小的。

想起来我们做过一期封面选题,叫作“互联网消灭的40件事”,同事写道,“数码设备把每一个地点都变成了工位,把每一点时间都变成了工作时间;数码设备还把每一个地点都变成了商场,把每一点时间都变成了购物时间”,要我说,数码设备还把通勤路上变成了云养娃的时间。

从前的育儿博主,需要分享知识,分享育儿经验。这两年,情势有点变化,膝下并无实体儿女的网友们,馋的根本不是育儿知识,馋的是线上天伦之乐体验。博主们不用干别的了,干净晒娃就行了。这些来自育儿博主的娃,是世界上最大的表情包制造商,无数在超市排队时微微扬起的嘴角,都来自这些小孩。他们的一颦一笑,牵动着百万姨母的心。

人类幼崽之所以如此可爱,大约也有宇宙以此诱惑你培育下一代的高等智慧在里面。有人问,云养娃能否最终导向实体养娃?这个逻辑没有被充分论证过,就像一切互联网服务,从免费,到真金白银真情实感的付费,有时只有创业者才对它心存美好幻想。

我只想由衷感慨,真希望他们慢点长大。

排版、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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