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国金矿争夺战 – Ne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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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国与海外投资者的矛盾正在太平洋岛国的一座金矿上演：金价暴涨、矿权到期，当地政府想要获得更多收益，投资者则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各方如何达成利益平衡点？
在太平洋岛屿国家巴布亚新几内亚 (下称巴新) 北部高地上，一处金矿内，露天矿坑长长的坡道上空空荡荡，30 余辆采矿车闲置停靠在一起。这是全球十大金矿之一波格拉 (Porgera) 金矿在 4 月 25 日停工后的场景。与此萧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的国际金价已冲高至 1760 美元/盎司以上，创近八年新高。本可「日进斗金」的矿山，何以全面停产？
波格拉金矿的采矿权为巴理克新几内亚公司 (下称 BNL) 所有。BNL 持有 95% 项目权益，剩下 5% 的权益归属巴新当地政府和土地所有者。而 BNL 的股东是分别持股 50% 的两家公司：世界最大的金矿公司巴理克黄金公司 (Barrick Gold Corporation 下称巴理克) 与中国最大的金矿公司紫金矿业集团有限公司 (601899.SH/02899.HK，下称紫金矿业)。
巴理克与紫金矿业这对黄金组合过去几年在波格拉金矿获利颇丰。但在今年 4 月 24 日却遇到了大麻烦：波格拉金矿的矿业权续期被巴新政府否决了。5 月 8 日上午，巴新最高法院就巴新政府拒绝波格拉金矿矿业权延期被否一事进行调停。不过截至本刊发稿，仍未出调停结果。
争议的导火索来自金价的飙升，巴新政府意在这一时点上，拿到一个好的筹码进行谈判。年初至今，新冠疫情蔓延全球，避险需求大幅提振金价。3 月下旬以来，纽约黄金期货价格一路震荡上行，最高冲至 1785 美元/盎司；5 月 18 日纽约黄金期货 6 月合约报 1757 美元/盎司，较年初上涨 15%，同比增长 38%，创 2012 年 10 月以来新高。
「就是一个博弈，看双方怎么达到利益平衡点。」紫金矿业董事会秘书郑友诚在 4 月 29 日的电话会议上坦承，事件背后核心问题是利润分配：此前 BNL 给巴新政府利润太少，尽管商谈过程中企业已有所让步，但仍然无法达到政府要求，才导致当前局面产生。
博弈的难点是，当地政府与企业股东的公开态度均十分强硬。4 月 24 日巴新政府不仅宣布否决矿权续期，还明确了 BNL 的退出计划，表示将与 BNL 股东进行过渡安排谈判；BNL 的股东巴理克当日则态度鲜明地回应，「坚决反对」巴新政府决定，并于 4 月 25 日宣布波格拉金矿停产。紫金矿业则在 4 月 26 日表示「矿山长时间停产对所有关联方都将造成损失」。
巴新政府选择在这一时间点「撕破脸」，背后有经济、政府利益诉求；BNL 及其股东作为世界领先矿企，技术和管理上占优。各方据理力争，胜负未决。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采矿权之争长期悬而未决，各方利益都将受损。波格拉金矿采矿权纠纷将走向何方？
矿权争夺
矿山停产后的首个工作日，4 月 27 日，紫金矿业 A 股收报 3.84 元/股，大跌 9.22%，接近跌停；H 股报收 3.31 港元/股，跌 4.89%。巴理克黄金美股报 26.93 美元/股，略跌 0.63%；加拿大股报 37.8 加元/股，跌 1.07%。
当日，BNL 公开发布声明，称停产代价「极其昂贵」：在当前黄金价位下，每天会损失 40 万美元资本开支、130 万美元运营支出；拥有特许权和 5% 干股分红的土地所有者和恩加省政府每天将损失 5.2 万美元的收入；巴新政府每天损失的含税收入为 67 万美元。此外，BNL 直接雇佣的 3600 多人将失业，1000 多家承包商丢失业务，直接影响当地就业。
与此同时，紫金矿业董事长陈景河也给巴新总理马拉佩致信，表示如果紫金矿业在巴新的投资得不到适当的保护，恐怕会对中巴双边关系产生重大负面影响。4 月 29 日，中国驻巴新大使薛冰表态，中方乐见项目各方尽早达成共赢结果，并希望巴新方切实维护中国企业在巴新合法权益。
波格拉金矿采矿权于 1989 年首次获批后，获得 30 年矿权，1990 年起由加拿大公司普雷色多姆黄金公司 (Placer Dome) 开始运营。2006 年 1 月，巴理克以 104 亿美元高溢价收购 Placer Dome 所持有的波格拉金矿 75% 股权；2007 年 4 月，继续收购了另一股东 Emperor Mines 的 20% 股权。巴理克在波格拉金矿股权从 75% 增至 95%；2015 年，因国际金价暴跌，波格拉金矿经营困难，巴理克出售了一半股权给紫金矿业。紫金矿业为了此项收购出资 2.98 亿美元，其中 1 亿美元为股权，1.98 亿美元为债权。虽然目前巴理克与紫金矿业对 BNL 持股相当，但波格拉金矿主要由巴理克主导运营，紫金矿业仅参与了部分设计与管理。
巴理克 2006 年收购波格拉金矿时，该矿剩余 13 年采矿权。波格拉金矿的采矿权类型在巴新属于特殊采矿租约 (Special Mining Lease)。中国国土资源经济研究院 2015 年在一篇关于巴新投资风险及防范的文章中介绍，特殊采矿租约授予方式为申请制，针对大规模矿业项目，是多种矿业权中惟一需要政府首脑批准的类型，首次申请批准年限不超过 40 年，再次续约批准年限不超过 20 年。
巴理克方面对于矿权到期后的延续安排是在过期前再进行申请。关注波格拉金矿的人士透露，当时巴理克的想法是：「收购之后，看看这个矿的表现如何，经济效益怎么样，如果理想，续期申请在矿权到期前提交即可，这是常规的做法。」
然而续期并未如巴理克预想的顺利。早在 2017 年 7 月，BNL 已向政府申请将采矿权延长 20 年。2019 年 8 月，波格拉金矿的采矿权业已到期，根据当时巴新国家法院判决，该金矿仍可以继续生产至政府作出新的决策。但最终今年巴新政府拒绝了采矿权延期。
在其他发展中国家，类似的资源国有化也不罕见。2018 年 12 月,巴新邻国印度尼西亚的国有铝业公司 Inalum 在印尼国企兼并重组浪潮中，完成了对印尼自由港公司 (PTFI) 51.2% 的股权收购。Inalum 以 38.5 亿美元出资额，结束了九年来围绕 PTFI 持有的世界第二大铜矿格拉斯伯格 (Grasberg) 的所有权纷争，高于最初 35 亿美元作价。股东美国自由港公司在该矿 90.64% 的股权被稀释至 49%。
「在发展中国家，政权更替是常见的投资风险。」黄日涵举例称，2011 年，中国铝业股份有限公司 (601600.SH/02600.HK，下称中国铝业) 同蒙古国有企业 Erdens TT 公司签署煤炭长期贸易协议，向后者提供 3.5 亿美元融资，用煤炭偿还。2013 年 1 月，国际炼焦煤进口价格提升，蒙古国不再接受此前协议，停止向中国铝业出口煤炭。此间 2012 年 8 月蒙古国政府换届，黄日涵认为，新任政府谋求更多利益，直接导致协议生变。据新华社报道，新任政府同样要求在资源项目上将本国持有股权提高至 50% 以上。
前述矿业律师表示：「一些发展中国家法律制度不完善，政策还在不断摸索中，没有一个很成熟的标准去判定资源开发中的问题，就会出现既要投资发展，又要保护资源的矛盾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