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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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日，法国电影最高荣誉凯撒奖揭晓，罗曼·波兰斯基凭借《我控诉》获得最佳导演。在该奖项颁发后，阿黛拉·哈内尔、瑟琳·席安玛等多位女演员开始退场，以示抗议。波兰斯基身荷多项强奸幼童指控，并在美国被定罪，至今仍被美国通缉。这是引发抗议的主要因素，除此之外，即使剥离道德与法律考虑，纯粹艺术层面看待，具有多名女性主创的《燃烧女子的肖像》也被认为受到了不公正对待乃至“羞辱”。

又看到了许多“道德不应干涉成就判断”的辩护。

18年《伯德小姐》后，我提到，九十多年奥斯卡历史上，一共只有5位女性提名过最佳导演。2010年毕格罗之后，格蕾塔·葛韦格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提名过的女导演。当时有人回复我，五位女士的水平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强奸女童的波兰斯基，事实就是女导演水平不如男导演，艺术要只看作品，不要太关注性别这些东西。

他说的对吗，如果仅论及结果，哪怕是统计意义上的，消除取样偏见的，都似乎很难反驳。但这样的思维傲慢，就好比一个不发达地区贫困家庭中忙于学业同时还要疲于生计的孩子，与大城市富裕家庭中享受优质教育资源亦无后顾忧虑的孩子，“只看学习结果”，后者大概率要比前者强，然后得出结论，穷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不如富人聪明，地区落后是有原因的，因为那里的人不如发达地区学习能力强。

男性导演平均意义上比女性导演好，波兰斯基比毕格罗好，这大概是事实。女性导演与男性导演的差距，未必有5与400的悬殊，但也得承认，还没有到200与200的势均，“只看作品”的话。

可是现在要问的是，是什么造成了这个现状，是什么砸碎甚至堵塞了女性走向优秀导演的道路，是女性在文艺创作上的天赋不如男性么，跨时代纵向比较，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男女在这类行业上的成就差距越来越小，国家间的横向对比也是如此，如果是天赋差距，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消除因果的互释，剥离内生性的扰乱，这样的“客观事实”，是认知导向，环境教化，行业壁垒，价值标准，性别掠夺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女性导演作品不如男性”的认知，带来“女性不适合当导演”的信念，加上一些显性的壁垒，阻止着许多有潜力成为优秀导演的女性进入这个行业，而即使身处这个行业的女性，也被这些信念与认知所困梏，取得相同的成就，要承担更多的负累，这一切造就了在“只看作品”的标准下，女性的产出不如男性，这个“事实”反过来又进一步强化了这段话第一句的认知。

不只是导演，在这个社会很多行业里，都存在着这种“女性不适合所以别干了”“看吧果然没干出什么”的因果循环互征。

见树赏树，从不关心土壤与根须，你能看到作品的“好坏”，成为最具品味与洞见的鉴赏家，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也许那些被性别暴力所伤害，被歧视天花板所压制的女性，命运中蕴藏着拍出优秀作品可能性 ，“只看作品”，也毫不逊色，但却被不公的现实永远地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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