冨土康跑路中的囚徒困境和层层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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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被冨土康大跑路的情况彻底震撼了，郑州冨土康防疫严重不力，冨土康厂区、港区物业、IT产业园社区、疾控中心协同出现了极大问题，不能把核酸阳性病人及时隔离，而是各扫门前雪，把人扫地出门。

然后郑州冨土康的员工选择用脚跑路，逃离园区，但又无家可归，只能拎着行李，沿着高速防护带，步行回到几十公里甚至百公里之外的家乡，完成了42公里马拉松甚至百公里越野跑。

唯一让人感到暖心的，是热心的河南老乡在沿途设置补给点，给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提供沿路补给。

问题是，郑州冨土康所在的IT产业园区，在2022年4月16日-4月26日期间，已经有过一波静态管理，全员居家的情况了，那时候同样是住在宿舍，年轻的员工们也非常配合防疫，完全没出过这种事，为什么这一次却突然组团跑路呢？

经济原因

因为iPhone14在9月8日发布，计划在9月16日上市，我们按照郑州冨土康一天的满载产能为50万台计算，9月8日至今仅能生产2600万台。

iPhone 14来了！苹果被曝将于9月7日开新品发布会|苹果_新浪财经_新浪网[1]

2021年，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13.5亿台，苹果在2021年售出2.36亿台，现在这2600万台货，远低于苹果的加工需求，所以在2022年10月，冨土康的生产压力是远高于2022年4月的。

正因为生产压力大，所以冨土康完全无法接受全域静态管理，停工抗疫，所以第一任务是把核酸阳性的员工清出厂区、宿舍区。

冨土康的新员工主要住在宿舍区，著名的山顶公寓就是最早的员工宿舍，配置是有空调的八人间、一共居住了16000人。

在某音上搜索「山顶公寓」，有很多展示生活环境的视频。员工宿舍是八人间，每人每月150元，租金直接是从工资扣除的。

除了山顶公寓之外，还有富鑫公寓、豫康公寓、华鸿公寓、港城公寓、鑫荣公寓；但是有一个共性——这些宿舍公寓都不是郑州冨土康直接建设并管理的。

比如山顶公寓的建设者又是谁呢？是河南地方煤炭集团在2006年成立的全资子公司——河南省山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在K/L/X/G区上班的员工主要住在山顶、豫康南这两座距离K区北大门较近的公寓；在A/B/C/D/E/F区上班的在住员工主要住在富鑫、港城及鑫荣等距离E区北大门较近的公寓。

除此之外，还有将近7万人愿意花300-600元的成本，在附近唯一的城中村张庄租一个一厨一卫的单间，虽然距离远了一点，但是这毕竟是个相对独立的个人空间。

每天早上4点开始，张庄村口就开始堵车，人来人往。晚上4点半以后，张庄的小商贩也都出来卖点吃的，让这些辛苦的年轻人果腹。

从下面这个网页来看，员工换宿舍，需要先在原宿舍物业办理退宿，然后再去新宿舍办理入住，原因就是不同的宿舍公寓是由不同的开发商负责物业的。

郑州冨土康豫康北公寓居住的员工将陆续调迁至豫康南、山顶、富鑫、港城、鑫荣等距离园区较近的公寓[2]

在整个IT产业园区的宿舍公寓楼里，就居住了16万人，那有多少物业呢？

以山顶公寓为例，负责物业的员工只有50人，要承担封控期山顶公寓16000余人一日三餐准时送达，百余吨生活垃圾按时清运，说实话，人力是严重不足的。

地煤集团山顶物业港区项目荣获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优秀志愿者团队和个人荣誉称号 - 新闻中心 - 河南省国有资产控股运营集团有限公司[3]

更让人震惊的是，作为冨土康的宿舍区，员工宿舍的物业并不是冨土康自身直接管理，而是包给了施工单位的物业公司，导致在防疫时的接口单位又多了5、6个。

比如山顶公寓就是由河南国控集团下属的地煤集团下属的山顶房地产下属的山顶物业公司下属的港区项目部进行管理。

比如冨土康福鑫公寓是郑州航空港鹤首置业有限公司开发建设的，那么物业自然也是由鹤首置业进行管理。

另外，既然宿舍物业公司跟郑州冨土康之间没有统属关系，那么在因为疫情封控原因，导致物业人员不足的时候，谁负责出钱雇佣新的人力呢？

所以郑州冨土康的员工宿舍才会遍地垃圾、无人清运。

在疫情之下，郑州冨土康这种工作生活互不统属的模式，已经严重不适用传统的疾控中心流调、转运阳性和密接、居家隔离的防疫手段。

有个冨土康员工给疾控中心打电话的录音里，我们就能看出来流程的失灵。

在某个倒霉的患者核酸筛查出阳性之后，郑州疾控中心经过流调，只会将密接、次密接等信息通知到个人；不负责通知冨土康公司和所在物业。

原则上密接员工和次密接员工应该主动上报、居家隔离、三天三检，但是在订单密集时期，这个流程就完全不可行了。

囚徒困境

一方面是冨土康需要维持产能，没法接受静态防疫，厂方更倾向采用非主动方式，只要疾控中心不通报冨土康出现病例，那冨土康就等于没出现疫情。

如果有员工的豫康码是红码、或者快筛呈阳性，那么从冨土康的合法防疫措施来看，只需要禁止红码员工进入厂区即可；但是是否正常发放工资就不知道了。

如果被隔离的工人拿不到工资的话，也会影响整体防疫；大概率也有次密接员工不愿意隔离，接到了疾控中心的密接通知也不上报，更想多加班挣点钱的。

钱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原因在于仅仅每月差价150元，就有16万人选择住在八人间宿舍里。

从八人间宿舍公寓的防疫措施来看，八人宿舍不具备居家隔离条件；宿舍又不能禁止交了钱的密接员工返回；那被迫与密接员工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人怎么办？

如果郑州航空港区不提供隔离环境、郑州冨土康不提供隔离环境、不同物业公司管理的宿舍公寓也不提供隔离环境，那还没被感染的健康人必然不愿意跟红码的同事一起隔离在八人间里。

从录音来看，郑州航空港区就连核酸阳性病人都不能第一时间转运到方舱，那不就是逼着年轻人自救么？

所以，这就是个囚徒困境，每个组织和个人都做出了对自己最优的选择，绿码员工就只能被迫跑路，结果就是疫情外溢的风险严重加大。

层层忽悠

出了这种事之后，再看之前关于郑州航空港实验区IT产业园社区服务中心（主要服务冨土康）的报道，就十分打脸了——社区忽悠区里，区里忽悠市里，市里忽悠省里。

比如2022年1月14日，郑州晚报报道，《全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会议召开[4]》，航空港实验区区党工委书记张俊峰要求，全区上下要保持清醒头脑，坚决克服麻痹思想和侥幸心理，迅速行动、全力以赴，落细落实各项防控措施，坚决防止疫情扩散蔓延。

郑州冨土康的产业园郑州机场旁边，所以围绕冨土康以及配套产业，在区域内成立了郑州航空港区管委会。

航空港区管委会下最大的社区，就是IT产业园社区，为了服务辖区企业冨土康的员工专门成立的。「小路看港区」社区里的贴心“宿管”_员工_保障_企业[5]。

IT产业园社区整个社区包含了8个小区、10个工作站。辖区日常有15万人左右，社区里都是单身公寓，分散在服务中心所在的山顶公寓周围。这种单身公寓可不是单人间或者双人间，而是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

管委会另外还有张庄办事处、三官庙办事处、龙王办事处等。

其中张庄办事处是最大的居住区，里面住了7万人，大部分都是到冨土康系统打工的人员。

比如2022年4月29日，郑州晚报报道，《严防死守 强化闭环管控[6]》王兴要求各单位要一刻不松、时刻保持状态，扣紧责任链条，强化闭环管控，服务好群众，要严格落 实好管控措施，确保各类保障服务 及时到位，服务保障好重点区域群 众的基本生活、关心关爱和应急 就医等需求。

比如2022年5月14日郑州晚报报道，《IT产业园社区 待到疫情结束 欢迎再来做客[7]》，开封市组织了4支医疗队伍149名医护人员，协助IT社区圆满完成20轮核酸检测任务，采集样本174万多人次。

比如2022年9月2日郑州晚报报道，《合理划定防外溢临时管控区[8]》，合理划定防外溢临时管控区， 确保圈住封死所有风险蔓延外溢渠道。 严格落实密接、次密接人员隔离管控措施，加强社会面管控，以最快速度捞干风险隐患、扑灭疫情燃点。

现在郑州层层落实工作、层层压实责任中，各级领导都明确指出要严格落实密接、次密接人员隔离管控措施，但是结果却是完全没有落实密接和次密接人员的隔离，这才搞出个冨土康跑路。

光给政策，光给口号，光写报纸，不给物质和人力资源，不设定隔离点，想让一群月薪5000上下的打工人老老实实呆在八人间宿舍里抢菜，想让年轻人跟潜在的感染者一起在八人间里隔离，开什么玩笑？

要是冨土康能够提供这种隔离条件，还能有冨土康大跑路么？

参考资料

[1]

iPhone 14来了！苹果被曝将于9月7日开新品发布会|苹果_新浪财经_新浪网: https://finance.sina.com.cn/chanjing/gsnews/2022-08-18/doc-imizirav8632240.shtml

[2]

郑州冨土康豫康北公寓居住的员工将陆续调迁至豫康南、山顶、富鑫、港城、鑫荣等距离园区较近的公寓: https://www.fskzpw.com/cms/show-938.html

[3]

地煤集团山顶物业港区项目荣获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优秀志愿者团队和个人荣誉称号 - 新闻中心 - 河南省国有资产控股运营集团有限公司: http://www.hngk.ha.cn/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41&id=4759

[4]

全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会议召开: https://zzwb.zynews.cn/html/2022-01/14/content_1288702.htm

[5]

「小路看港区」社区里的贴心“宿管”_员工_保障_企业: https://www.sohu.com/a/579956630_121117077

[6]

严防死守 强化闭环管控: https://zzwb.zynews.cn/page/2/2022-04/29/L05/20220429L05_pdf.pdf

[7]

IT产业园社区 待到疫情结束 欢迎再来做客: https://zzwb.zynews.cn/html/2022-05/14/content_1310425.htm

[8]

合理划定防外溢临时管控区: https://zzwb.zynews.cn/page/2/2022-09/02/L02/20220902L02_pdf.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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