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之内，土库曼斯坦计划建起与世隔绝的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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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土库曼斯坦阿什哈巴德 (Ashgabat) 最早的网吧之一，2007年3月14日

土库曼斯坦被公认为中亚最专制的国家和世界上最孤立的国家之一。2022年，土库曼斯坦当局正式公布了一项早已被观察家们所熟知的计划：它希望建立自己的国家自主互联网，目前全世界只有朝鲜完全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独立媒体《中亚媒体》（Mediazona Central Asia）仔细研究了这一计划的现实性，土库曼斯坦公民目前享有哪些互联网接入，以及为什么是该国的外交部长宣布这一项目。

危险的互联网

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一样，土库曼斯坦在1990年代首次引进使用互联网，尽管数量甚微。众所周知该国第一任总统萨帕穆拉特·尼亚佐夫 (Saparmurat Niyazov) 对这项技术持怀疑态度。与此同时，人们普遍认为互联网不是一种能够改变世界的全球现象，而是计算机极客的一种爱好，在土库曼斯坦也不例外。

因此，阿什哈巴德并没有尽其所能地将土库曼斯坦的互联网与更广泛的全球网络分开。相反，当局将其工作重点放在阻碍独立的互联网服务提供商的出现上，使自己处于垄断地位，封锁批评执政当局的个别网站，并偶尔对该国相对较少的网络冲浪爱好者暗示下铁拳。

虽然尼亚佐夫不喜欢信息高速公路，但2006年上台的土库曼斯坦第二任总统古尔班古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 (Gurbanguly Berdimuhamedov) 曾短暂地考虑过保证公众可以访问互联网。

在他2007年的第一次演讲中，他说，“我相信国际网络 [称为] 互联网，这种最新的通信技术，应该可供每个公民使用。” 不久之后，阿什哈巴德开设了几家网吧，仅此而已，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似乎认为这项工作已经完成。

在随后的几年里，土库曼斯坦当局与互联网的关系沿着两条相互矛盾的轨道发展。一方面，越来越明显的是，现代世界不仅在使用计算机技术，而且正在与之融合；不久之后，没有互联网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然而与此同时，土库曼斯坦的统治政权并不准备分享其对信息传播的垄断。

土库曼斯坦可以说是后苏联国家的最独行特立的那一个，在那里，独立的媒体机构不仅是当局的铁拳目标，受到无数审查，而且最后是被断然禁止了。该国的合法媒体报道包括关于总统的正面轶事、官方活动的描述以及关于传统舞蹈和地毯编织者的 “文化 “故事；发布大多数其他类型的信息都会受到严格惩罚。

从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执政之初，关于土库曼斯坦 “数字化 “努力成功的报道就经常出现在政府控制的媒体上。同时，当局似乎并不完全了解什么是互联网，或者它在现代世界中扮演什么角色；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只是认为数字技术的发展是一种威望的标志。

从表面上看，土库曼斯坦关于互联网的官方说法自尼亚佐夫统治时期以来没有改变。而现在，学生们被告知智能手机的危险，就像他们被警告吸烟和喝酒一样；他们被告知，互联网是有着极大危害的。

互联网是外国领土

土库曼政府的结构并不是特别透明。从去年的报告来看，互联网似乎属于国家安全部的管辖范围。早在2019年，该国政府就通过了一项新的 “网络安全 “法，促使建立了一个网络安全局，该局不对国家安全部负责，而是对工业和通信部的一个机构Türkmenaragatnasyk（“土库曼电信”）负责。

2021年2月，库尔班古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的儿子塞尔达·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将于2022年春季接替其父亲担任总统）被任命为负责数字化的副总理。

之后在2022年11月，独立新闻机构和人权组织Turkmen.news获得了一份盖有 “供官方使用 “的文件，其中列出了一个新的网络安全委员会的成员。根据该文件，谢尔达·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于2022年4月亲自创建了该机构，即在他被任命为该国总统选举的赢家后一个月。

该文件指定土库曼斯坦国家安全部长为委员会主席，而其成员包括交通和通信部部长、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总检察长、几乎所有政府部长以及众多其他官员。然而前文中网络安全局的任何代表都不包括在内。

最值得注意的是外交部长拉希特-梅雷多（Raşit Meredow）的加入，他是土库曼政治的老将和杰出人物。2022年9月，在Turkmen.news获得概述网络安全委员会的文件的两个月前，正是Meredow在一次政府会议上正式宣布，该国正在计划创建一个 “国家数字网络”。Turkmen.news还获得了政府之前秘密的2022-2025年的网络安全计划，其中更详细地描述了这些计划。

但这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创建自主 “互联网 “这样重大的步骤不是由工业和通信部的负责人，甚至不是由国家安全部，而是由外交部长宣布？

答案在于，土库曼斯坦当局认为互联网不仅是一种通信技术，而且是一种新的 “外国领土”。在他们看来，互联网主要是外国可以用来影响土库曼公民思想的工具。从这个角度来看，将所有与互联网的互动交到该国外交部长的手中是非常合理的。

土库曼互联网现状

截至2020年，虽然80%的土库曼斯坦公民拥有手机，但只有26%的人使用互联网。与此同时，只有2%的人进行了网上购物，只有1%的人拥有社交媒体账户。相比之下，2010年全球有30%的人使用互联网，这意味着土库曼斯坦目前的互联网普及率与十多年前的全球平均水平相当。

土库曼斯坦的连接速度也停留在过去。直到最近，该国唯一的互联网服务提供商Turkmentelekom和Ashgabat城市电话网提供的计划速度从512 Kbps到2 Mbps不等。自2023年初以来，这两家公司一直承诺发布新的计划，提供高达6 Mbps的速度，但在多次失败之后，他们依然没有推出这些计划。

在全世界范围内，包括土库曼斯坦的中亚邻国，100Mbps左右的网速是目前的标准。接受Turkmen.news采访的消息人士指出，至少在阿什哈巴德，以该国目前的基础设施，供应商很容易将速度提高到这个水平；没有任何物理障碍阻止这种升级。只是表面之外，政府可能有一个非正式的禁令。

移动通信的情况要好一些。土库曼斯坦唯一的移动互联网供应商Altyn Asyr提供的速度高达9-10 Mbps（其他国家的平均移动互联网速度约为20-25 Mbps）。然而截至目前，作为现代手机通信标准的4G技术只在阿什哈巴德可靠地运行。Altyn Asyr宣布计划在2023年2月底才将4G覆盖范围大幅扩展到全国各地区。

同时，2023年2Mbps、6Mbps甚至10Mbps的速度对消费者来说明显不如2003年时有用，因为现代网站是在现代网速下运行的。

**但这只是土库曼斯坦媒体消费者面临的困难的开始。
**

阿什哈巴德的审查制度始于对含有被认为对执政当局 “有害 “的信息的网站进行有针对性的封锁。最终，所有的独立媒体机构、社交媒体网站、几乎所有的信使应用程序和某些内容共享网站（如YouTube）都被封锁了。

此后，许多土库曼斯坦用户习惯于使用特殊软件来规避审查制度。然而大约两年前，国家安全部和网络安全部购买了特殊设备，并聘请了外国专家，帮助他们封锁检测到活跃特殊软件的IP地址。

据专家估计，到2022年底，土库曼斯坦有25亿个IP地址被封禁，而全球IP地址总数约为40亿。换句话说，土库曼斯坦公民在没有特殊软件的情况下可以访问的网页数量越来越少，找到可用的特殊软件正成为一个巨大的挑战。

通常情况下，金钱可以提供帮助。每月大约1,000-2,000美元的贿赂可以将 IP 地址添加到“白名单”，从而可以使用有效的特殊软件，尽管许多特殊软件本身也需要花钱。

因此，在土库曼斯坦使用互联网正成为富人才能享受的特权。例如，许多土库曼斯坦的企业都有Instagram账户，构成这些企业目标受众的富裕的阿什哈巴德居民也有。这些用户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进行自我审查；他们可能会讨论他们的个人生活，但他们甚至从未接近过批评当局。

**当然也有例外：**有些人在YouTube上发布视频和写评论，有些人则阅读独立媒体并与之分享信息。但这总是伴随着被起诉和监禁的风险。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可以说，唯一真正的“国家互联网”（而不是像某些国家那样经过高度审查的互联网版本）是朝鲜的Kwangmyong封闭内联网服务。它是在2000年应政府要求创建的。

朝鲜Kwangmyong的一些资料是原创的宣传内容，而其他资料则来自全球互联网，由审查员仔细检查，然后翻译成朝鲜语。例如维基百科上的某些文章就是通过这一过程被转移到Kwangmyong上的。

在朝鲜访问全球互联网需要一个特殊的通行证。截至2019年，大约有1000张这样的通行证被授予。然而即使是这些特权用户，也不能从家里自由探索互联网；相反，他们被允许访问政府大楼里的一个指定房间，里面有一台电脑。他们不被允许下载特殊软件或向外国媒体机构发送电子邮件，而且只有在必要时才会被授予访问权。

等救济粮的土库曼居民

土库曼斯坦的情况则明显不同。由于最初对互联网的限制比现在少得多，相当多的公民设法学习如何使用网络–以及如何规避政府的审查制度。虽然公民离开土库曼斯坦的能力受到严格限制，但并没有完全被禁止；例如劳工移民和在外国大学学习的年轻人被允许离开该国。所有这些人都有能力在国外弄清互联网的运作方式，并在回国后运用他们的知识。

由于这些原因，完全关闭互联网接入对土库曼斯坦当局来说不太容易，特别是考虑到发放特殊软件接入全球互联网已经成为许多安全官员的一项有利可图的副业。

眼下，土库曼斯坦的执政政权似乎还没有能力建立Kwangmyong那样规模的网络。政府过去创建自己的数字产品（包括出租车应用程序、公共服务网站、即时通讯应用程序和搜索引擎）的所有尝试都在发布后的几个月内悄然消失。

与此同时，对于土库曼斯坦的绝大多数精英来说，互联网只是一个玩具，除了在Instagram上炫耀昂贵的手表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用处。

ins上炫耀名表的土库曼精英

来源：Mediazona Central Asia 译者：阿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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