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谣言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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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谣言的困难

作者：米粒之猪

因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原因，最近有很多的流言，这些流言中有不少属于谣言，给疾病的防治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政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倡议人民群众要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此类倡议本质上是好的，但具体操作起来，其实有很大的困难。

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这三者之中，只有不造谣相对容易做到，到不信谣这个层面就很不容易了。而如果不能区分是不是谣言，就不可能做到不传谣。今天就不从社会学角度讨论这个问题了——主要是不懂，只从科学的角度来聊一聊。

几天前有一个视频，说的是武汉的一家医院里，地下躺着几个染病死亡的患者。正常情况下，即便没有亲属在场，医院也会把因病死亡的患者尽快送入太平间，如果是因传染病死亡的患者，更是会第一时间消毒，封存转移或火化，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管，尤其是在现场那么多人的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普通人虽然可能有一定的疑惑，但完全可以不去瞎猜测，说是死人了，也就是不造谣。

不信谣与不造谣相比，难度大的不是一点点。

简单的谣言，比如说吸烟使肺部沉积了烟油子，所以能够抵抗病毒入侵。吸烟确实使肺部变黑，但如果说程度到了覆盖一层烟油子的地步，那不但是病毒侵入不了，连氧气也进入不了。不等得传染病，人早就憋死了。再比如放烟花爆竹可以杀灭病毒那个谣言，讲的有鼻子有眼，还说这是古人的智慧。古代的爆竹用的是黑火药，黑火药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硫磺和木炭，爆炸产物主要是硫化钾、二氧化碳和氮气，这与硫磺直接燃烧生成二氧化硫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反应不充分，生成了一部分二氧化硫，二氧化硫遇水生成亚硫酸，再进一步氧化成硫酸，空气中这点硫酸的浓度还抵不上一瓶子醋。弱酸环境是消灭不了病毒的，84消毒液之所以能杀灭细菌病毒，依靠的是次氯酸的强氧化性，而不是它的酸性。如果看一下历史，就会明白，在现代医学诞生之前，全世界对传染病都是无能为力的，根本不存在烟花爆竹能防传染病这一说。

上面两个例子，多数人会当成段子一笑了之，但因为掺杂了化学和生物知识，对没有接受过基本科学教育的人来说，识别是否是谣言，其实有一定的难度。

再说说那个所谓的新型冠状病毒是美国人研制出来，专门用来对付中国人的谣言。这个在老年人群体中传播比较多，尤其是认为转基因是祸害中国人的老年群体中。认清这个谣言，需要具备一定的生物化学知识，这个门槛相对就比较高。

现在还有很多中医预防、治疗冠状病毒的方子，那这些算不算谣言呢？这就只有在明白了中医是否科学这个问题以后，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下面这个例子更不易判断。如果我说非疫区普通人不用戴口罩，这个算不算谣言呢？我们都知道，现在上上下下都要求戴口罩，以致各地口罩脱销，我一个普通人的说法，难道还比各级政府的要求更科学吗？其实，根据美国疾控中心和世界卫生组织的建议，即便是在疫区，也只是推荐医生戴面罩，没有普通人戴口罩这一条。即便是美国疾控中心今天刚刚发布的中文预防指南[1]里，戴口罩也仅限于患者以及与患者密切接触的人。所以你说不用戴口罩算不算谣言呢？

除了科学方面的因素，还有很多情形是因为掌握信息不全。比如说火神山医院会污染武汉水源这个传言，理由是火神山医院选址在知音湖附近，而知音湖是武汉的水源地。这个传言被我非常敬佩的科普大V、妇产科专家白衣咸饭老师也转了。后来记者辟谣说知音湖不是水源地，而且污水将被全部处理后再排放，绝对不会造成湖水污染。这个例子之所以成为谣言，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一般人并不清楚真正的水源地在什么地方。到武汉的街头问几个人，当地从哪儿取水，估计答案会五花八门。一是因为普通人一般不会关注这种问题，再一个武汉周边湖泊众多，选择范围很大，答错概率很高。但现在毕竟大家的环保意识非常强，本能会觉得医院的污水会污染水源，造成病毒扩散，医生条件反射式的反对其实也是一种正常反应。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要让人不信谣言是多么的难。从本质上来说，谣言是信息不充分的体现。无论是科学知识，还是社会常识，本质上都是一种信息。要让人完全不信谣、不传谣，其实是要求人人都能掌握全部的信息。这是对上帝的要求，不是对人的要求，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谣言止于智者。因此，一个成熟的社会，不是要求人人不去信谣、传谣，而是要对谣言有一定的宽容度，同时允许各种不同的声音，谣言和辟谣都能得到正常的传播。在各种信息的碰撞中，群众最终会明白哪些是真正的谣言，哪些是对信息的误读。当然，仅仅靠民间声音的传播，辟谣的速度和广度肯定是远远逊于谣言的，尤其像现在这种紧急状况下，辟谣太慢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这时候，就需要政府面对舆情迅速反应，邀请专家给予专业的回答，并通过各种宣传渠道广而告之，与谣言赛跑，降低损害。如果简单的一抓了之，反而容易造成负面舆情被压制，达不到想要的目的。这次武汉的例子就是非常深刻的教训。

对个人来说，提高识别谣言的本领，需要保持开放的头脑，持续的学习，特别是掌握批判性思维能力。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小的挑战，难度一点不弱于对政府的要求。只有全体民众的思维能力提高了，社会才能有实质性的进步。所以，拒绝谣言，就从学习开始吧。这个假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多数人应该是呆在家中，那么不妨去读几本书，提高一下自己吧。

[1]《预防 2019 年新型冠状病毒 (2019-nCoV) 传播给家庭和社区中其他人的暂行指南》：　　https://www.cdc.gov/coronavirus/2019-ncov/guidance-prevent-spread-chinese.html

(XYS2020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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