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 晴 叶城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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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汉族,我们是维……她努力回想自己民族的汉语翻译,勉强接上——我们是维族。老师和妈妈都说了,不能拍照。她们告诉我很多事情。

这次走新藏线,加上领队老唐一共五个人,都是非典型性90后。

老唐跟刘洁和贱贱本就是朋友,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司导,一路上也在兴致勃勃地观察和拍照。刘洁和贱贱是入疆务工的河北、内蒙人,一个长发过膝,一个剃着寸头,她们是相识六七年的好友,在伊宁开过几家店面,现在合伙经营一家民宿。严杏怡是她们半路“搭救”的房客,上周跟他们拼车去过唐布拉骑马。她和我年纪相仿,开口就是浓重的广东口音,比如“2”,总是会说成“饿”,这在检查站逗笑了一个维族检查员。是“2”,他用也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纠正道。让我感到好奇的是,她本科学的会计,研究生跨专业到教育学,因为对院校培养模式的失望,中途退学。她去到伊宁,本是想去乌孙古道徒步的(路线120公里),这个季节的天堂湖是一片碧蓝。但和我一样,遇到了新疆的一刀切防疫政策,在伊宁困了很久。最近她终于在新疆呆满了14天,可以用自己的行程卡畅通无阻了。五个外地身份证,一辆外地牌照的奥迪,但有了五个全疆行程码,那就是在每个检查站的免死金牌。

从喀什出发,我们去牙甫泉镇赶巴扎(意同“bazaar”,集市)。驱车一个小时到达,在路口卖冰激凌的小姑娘告诉我们,巴扎已经很久没有开了。警车跟在我们车后一路按喇叭,扩音器循环播放着戴口罩的指令。我们在烈日下坐下,点了一把鸭肉串。原路返回的途中,我再次在田里看到几百个挥舞锄头的人。严杏怡猜他们是在开垦或播种,老唐说这都几月份了,而且就算是种地,挖土豆也要不了几百个人啊。我心想,那指不定发现了文物碎片,他们在挖宝藏呢。

越往南疆走,汉人越少。出现在眼前的面孔不一样,庭院和村落的景致也不一样。那些伊宁天蓝色的围墙,在这里变成了明亮的鹅黄、阳光下的土红。日落时分,我和严杏怡在喀什老城闲逛。离开主道,我听到孩子们在巷子深处嬉笑玩闹。男孩和男孩玩,女孩和女孩玩,大孩子和小孩子也有各自的团体。他们踢足球、跳房子、玩纸牌,骑着小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乱窜,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在家门口的巷角铺席子纳凉。这是远离互联网的孩子们,最原始和最直接的快乐。

路过三个坐在凉席上的小女孩时,其中大一点的那个突然开口:别拍我。严杏怡蹲下去,温声细语:好的呀,你放心,我只是拿着手机,没有拍照。不过为什么不能拍照呢?

小女孩带着腼腆的笑容,用断断续续的汉语回答:你们是汉族,我们是维……她努力回想自己民族的汉语翻译,勉强接上——我们是维族。老师和妈妈都说了,不能拍照。她们告诉我很多事情。

哦,这个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汉族的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回答。

老师和妈妈都告诉你哪些事情呀?能不能告诉我呢?

她面带明显的为难和隐忍,摇摇头:不能说。

好的,没有关系。严杏怡从包里翻出一袋小发卡,它们有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和配色。那是她来新疆之前买的,她还采购了几包糖果,一路分发给在火车上和街头遇到的孩子,现在只剩下半包发卡。她给三个小朋友展示,示意她们挑选。她们都梳着冲天的短辫,那些带着七彩太阳花图案的发卡刚好适配。孩子们开心极了,急忙拣出各自选中的那个。年龄小的那两个孩子不会使用,严杏怡为她们一一别上。院门后面静静凝望这一切的母亲也笑了,用维语提示孩子们说“谢谢”。

没有关系哦,临走前,严杏怡给她们总结,下次不想被拍,你们就说“别拍我”。

嗯嗯!孩子们大声应着。

相比在北疆的时候,维族小朋友面对镜头,更多的是摆出一个微笑,和问候一句你好。在南疆这几天,“别拍我”这句话,我听了不下五次。有时候,只是胸口挂着卡片机走过,孩子们看到了,便会警惕地发出抗议。这让我想起在库车的那天,我遥远地将相机对准一个无人的街巷,坐在巷头的老人也说出了这句话。当时我以为是处于某种宗教原因,后来某天我顿悟,这些人是在被允许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隐晦地,表示他们对汉族游客的不欢迎。

那晚,我和严杏怡坐在街边的一条木椅上,聊了很久。她说,她很喜欢这里的小孩,但当听到她们说“老师和妈妈告诉我很多不能说的事情”这一句,突然有些难过。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不论如何,她们之间有一堵透明的高墙。我说这高墙早就存在了,存在于疆内与疆外,存在于眼前和内心。以及,我说,来到这里这么久,观察与自省,完全放下自身主体文化的优越性,我能理解很多人。

后来我又被刘洁她们仨拉去城墙边喝酒了,我醉倒在凌晨,那天的晚风里飘着许多故事。

我们在古城里又遇到了那三个女孩,她们卡着可爱的太阳花发卡,邀请我们去她们的秘密基地玩,并在那个紧锁的大门前,用差到极致的汉语,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个属于孩子的鬼故事。大意是这户人家都搬家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另外一户也是,他们是被死(杀)的,但他们养的喵(猫)、狗和鸟都被锁在院子里了,她们会经常回来喂它们。迎面遇到一个百米冲刺过来的小男生,女孩们介绍了他,并骄傲地说,这里几百个孩子,她们每个都认识。但是她们不能继续陪我们往前走了,妈妈很担心,不能走远……

离开巷子时,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坐在长椅上哭泣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是严杏怡注意到的,她在下一秒就蹲下身,轻轻地安慰她,并从包里翻出最后一个发卡,递给了她:送你一个小礼物,不要哭了好不好?她一直没有回答,也未曾出声,我一度以为她年纪太小,还听不懂汉语。但她很快接过发卡,擦干了眼泪。

在莎车,三个告诉我们阿孜纳清真寺有鬼的孩子,从她手里吃到了好甜好甜的不二家棒棒糖。这是他们自己评价的,刚开始还说不吃,但一见到她掏出来的棒棒糖,一个个的眼睛都贴上去了。

有人说莎车是十年前的喀什,它比后者更加古朴和传统。走在莎车的古城区,我看见相似而又有细微差别的土墙与花圃。孩子们奔跑在每条街巷,大孩子率领着小孩子海啸般席卷而过,八点的太阳仍然明媚,大人还没有下班,这是属于他们的八月仲夏。

不出意外地,我又听到一堆踢球的孩子里,一句对于被拍照的抗议。我们只是在街头信步,严杏怡为了不被误会,早就把手机都收起来了。太少有汉人来到这里,我们实在太惹眼,所有孩子像看外国人似的对我们行注目礼。也许其中有个孩子突然联想到师长的教诲,未雨绸缪地说出了那句警告。但他们下一秒就用维语商量着,停下传球给我们让路,此前这条街巷都被他们横向垄断了。

快走呀,孩子们说。

你们先玩吧。我说。

走出古城区时太阳也落下了,今夜我们还要驱车赶往叶城,明后天走山路进藏。莎车的街头安装着高分贝的大喇叭,防疫宣传语接连响起:小喇叭,响起来,下面播报很精彩。疫情其实不可怕,只要你听党的话。不扎堆,不聚集……

离开新疆前,我感到很遗憾,我最终还是没有学会维语的“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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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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