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给珠峰测量过“身高”的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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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22上午11时,拉吉(左),大齐米(右)在珠峰顶峰   图/受访者提供

祝贺中国2020珠峰高程测量登山队成功登顶珠峰。珠峰永远在那里,一代一代的攀登者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条件下,登上至高之处,完成使命。本文是本刊记者2006年的一篇专访,主人公是西藏登山队的一对夫妇,2005年的珠峰测量,他们夫妻俩一起登顶

**父亲登上珠峰的时候,拉吉18岁;****丈夫大齐米登上珠峰的时候,拉吉20岁;**35岁的时候,拉吉和丈夫一起登上了珠峰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第57期

文 | 本刊记者 徐梅 发自拉萨

全文约3222字,细读约需8分钟

珠峰上个七八次没有问题

大齐米自1990年首次登顶珠峰后,累计三次登顶。他和拉吉的父亲大次仁是西藏登山队第一批队员,1988年正式入编之前,他们都是西藏登山协会的临时工。“那时候都是外国人登珠峰,我们就帮忙背东西,上山之前都有严格的规定,背到什么地方必须下来,不允许擅自登顶。如果像现在这样放开登,以我那时候的身体状态,上个七八次肯定没有问题。”

东西背到指定高度,再下山领上几百块钱,回农村种地等下一次通知。直到1987年中国、日本、尼泊尔三国准备联合登顶,他们才在北京集训一年,接受专业系统的训练。

1988年,中日尼三国联合完成了南北跨越的壮举,拉吉的爸爸大次仁从南坡上自北坡下,成为中方四名登顶英雄之一。大齐米作为第二梯队上到了8300米的高度,但最终服从组织安排没有登顶。

那时候拉吉是西藏登山队唯一的一名女队员,进队刚刚两年。她在拉萨为爸爸祈祷,心里也惦念着“哥哥齐米”。北京集训的时候,“哥哥齐米”对她特别照顾,“我是惟一的女孩嘛,其他的男队员喜欢跟我开玩笑,吓唬我什么的,他从来不,遇到麻烦,我就叫他,哥哥齐米,哥哥齐米,快来救我啊!”

她被抽调到中日女子联合登山队,提前离开北京进藏攀登拉布齐康峰,大齐米给她写信,“哎呀,你走了后,我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但是那个时候她心里并没有他,“登山有危险嘛,我进队的时候就想好了,登山队里的男的,我一个也不要。”是珠峰催生了她对他的牵挂,父亲和大齐米哥哥进山之后,她心里总是放不下,天天念经祈祷,一直等到他们平安归来。

第二年,她嫁给了他。“什么时候两个人能一起登珠峰就好了!”她和“哥哥齐米”有同一个心愿。

1997年,大齐米再度登顶。拉吉却连珠峰大本营都没有去过,几次行动都没有她,直性子的她气得找领导论理吵架,“我就说了,你不让我去没有关系,你等着吧,珠峰反正年年都在那里,我年轻,身体又好,早晚我要上去给你们看看。”

2004年5月,进队18年的她终于等到了机会。中意联合登山,她是中方惟一一名女队员。她把父亲的照片带在身上,还带了丈夫和一双儿女的头发进山了。大齐米那时候正好带几个台湾山友登珠峰,夫妻两个第一次在珠峰大本营会合。

“那个时候我身体特别好,特别想早点登上去,爸爸上过珠峰,老公也上了两次,我要跟他们一样嘛。”好事多磨,登到8700米的时候,天气恶劣,同行的意大利队员都要求下撤,心有不甘的拉吉只能服从命令。她一路走一路哭,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觉得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百多米了,等了那么多年才得到的一个机会。”

到大本营看到老公,她哭得更凶。老公心里也难受,凌晨一点她们冲刺时,他就开始烧香祈祷。每一批下撤人员走近大本营,他都念叨,“但愿不是拉吉,但愿不是拉吉。”

沉默寡言的他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抱着拉吉,让她哇哇哇哭个痛快。晚上意大利队领队的话让拉吉有了新的希望,“他们说明天我们再上一次,拉吉你好好休息,争取这一次能上去”。

于是大齐米又开始烧香念佛,这一次更让他揪心。拉吉他们的冲顶行动从凌晨四点半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多,登顶成功下撤到8300米营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营地里的人都睡了,都不知道他们回来。”又累又困的拉吉和另外两个队友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音讯全无的大齐米在大本营无比焦急。“一天一夜没有消息,这三个人到哪里去了呢?很多人都以为我们死了。”大齐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拉吉却总是那么快活。

得到拉吉平安返回的消息之后,向来不喝酒的大齐米把酒倒得满满的,请大本营所有的弟兄们畅饮。

拉吉(右)和大齐米  图/大食

死亡是绕不开的话题

和拉吉一起登珠峰,是大齐米由来已久的愿望。2005年珠峰重测,他俩都受命进山,“这次如果不能一起登,就没有机会了。”为了保证两人都能分到第一组,46岁的大齐米特别卖力。

最终两人都分到第一组,“得到消息的时候特别高兴,过了一会儿就又担心,两个人都上去,万一出了事,家里怎么办?”

在西藏登山队,死亡从来不是一个能够逃避得开的话题。虽然队里近二十年来一直都算平安,但是每年春天登山季节一开始,山友遇难的消息就会从各个山上传到登山队、传到拉萨城。

每次登山,他们都会在途中看到遇难者的尸体,女队队长桂桑大姐说自己从来不忍心看,“自己无能为力,不敢看,尽量绕开走。自己心里就想,还能不能回来呢?这样好看的风景还能再看到吗?”

拉吉性格泼辣,她从来都不怕看,这一次跟着丈夫一起登珠峰,更是感觉底气足,胆子壮,“总有亲戚朋友问我,有没有在山上看到遇难的,我说了他们也想象不出来,我就想可以的话,我给他们拍下来,回来给他们看看。”

靠近“第二台阶”的时候,她看到了前一天遇难的俄罗斯人,“他还没有登顶呢,就把氧气吸光了,可能因为氧气用光了,心里急就发疯了,脑袋在石头上撞破了,都是血。就那样倒挂在绳子上,眉毛睫毛上都是雪。”

她掏出藏在胸口的相机,想拍下来,前面走着的大齐米急了,“拉吉快走,不要拍,不然我不等你了!”大齐米说只有孩子气的拉吉才会这样,“我们都是不敢看也不想看的,特别是这次我们夫妻俩一起上山,我路上特别担心出意外,如果俩人都出了意外,那孩子怎么办?”

到达顶峰,夫妻两个展开国旗合影,大齐米吸了一会氧,拉吉一点事儿没有,为此她特别得意,“老公你看看,我身体比你还棒呢!”

登山改变生活

拉吉和大齐米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家里有一个房间是专门摆放佛像的,常年点着藏香和酥油灯,佛像和各种器具都是他们用登山奖金买的,总共花了两万多块钱,每次出发回来他们都要在佛像面前祈祷许愿。

拉吉16岁进入登山队后,妈妈担心父女两个都登山,一旦遇到危险一家人生活凄苦无着,坚决要求爸爸离开登山队回到日喀则。“现在爸爸的身体还好得很,看上去跟大齐米一样呢。”

女婿三次登顶珠峰,女儿也连续两年登顶,老人家特别欣慰,“爸爸说,你们两个可以了,不要再冒险了,现在就是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把孩子养大就是了。”

拉吉跟老公开玩笑说,“你年纪大了嘛,退休吧。2008年奥运圣火穿越珠峰,我还要争取参加的!”

话是这样说, “再也不登山了”的念头其实她也有过,寒冷彻骨的冰雪山地里她也发过誓,“这次登上去了,就再也不来了,哪怕回农村种地也不来了!”

登山最怕遇到雪崩,这种灾害死亡率极高,拉吉和丈夫大齐米都曾遭遇雪崩,劫后逢生。拉吉17岁的时候第一次进山攀登拉布齐康峰,成功登顶返回时雪崩把她打落到悬崖边,全靠一支手卡住岩壁,“进入登山队才一年,完全没有经验,心里怕得要死,一看下面就是深深的湖水,吓得一个劲儿喊‘阿妈阿妈,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幸好经验丰富的老教练拉她上来。

丈夫大齐米是南迦巴瓦峰仅有的几个征服者之一,自1992年中日联合登顶之后,再没有人攀上过南迦巴瓦的顶峰。那次登顶下撤时,雪崩把他和队友一起打落在地,俩人顺着雪流急速下滑。就是在那座山上,日本登山队的头号好手因雪崩而丧命,“我距离悬崖边只有50米,再往下滑一点,就肯定死在那里了!”

“我们都没什么文化,登山是真的改变了生活。珠峰我自己上了两次,跟拉吉也一起上了一次,什么遗憾都没有了,现在的任务就是支持他们三个学习。”

拉吉在旁边打趣,“我们三个,女儿、儿子还有我,我是老大,是你的大女儿!”他们的大女儿在上海西藏学校念书,儿子在拉萨上小学,“等儿子考上内地的学校,我们就完成任务了。”

拉吉自己学习很努力,进登山队前,她连小学都没上过,“藏文是老公教的,汉文是我自己学的。”现在她自学英语,小有成绩,每天早上都起来背单词。她和队里的另外三名女队员得到去北大进修的机会,今年九月份入学,要学四年。大齐米特别支持,“我学习花多少钱他都愿意,但是打麻将输钱就不行。”拉吉哈哈笑着,跟老公保证,“我一定好好学,学好了将来当个教练,老公你不用操心了,就安心退休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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