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忠:党员有权就时政发表异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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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我在网上读到贺卫方老师的“党员有权就时政发表异见”一文(该文以访谈形式发表),对文中的主旨观点有些不同看法。但由于当时贺老师正忙于与共青团干部们的辩论,我觉得不太适合在那个时候去批评他的观点。

我个人一直敬重贺老师对公共事务的关注与热忱,但由于贺老师的文章涉及现代政治的基本常识和重大原则,我觉得现在有必要略加讨论一下。当然,这种诚恳的观点交换,丝毫不会减损我对贺老师一直以来的敬重。

若要厘清“党员是否有权就时政发表异见”的问题,我们有必要区分一个人可能同时具有的“公民”和“党员”身份。作为公民而言,除了受到法律极少的例外限制外(如不得诽谤他人),一个人可以享有充分的言论自由,特别是批评政府和政治人物的自由。

政党是一群人基于共同的政治理念,为采取共同的政治行动而形成的团体。在政党内部,党员有可能要受到纪律约束,包括在发表政治观点时与所在政党保持一致。对党员作为公民的言论自由而言,这种纪律约束意味着公民权利的减损,但如果党员是自愿入党的,这种权利减损其实是党员对自身权利的自愿处置。

以上的简要分析可表明,一名党员发表与政党理念或政策相违背的异见,政党可以对其加以纪律约束乃至纪律处分。但这种处分最严重的程度,也只能是将其逐出政党,而不能对其公民权利加以任何形式的侵害。如果一个政党利用政治权力,即利用以政治机制存在的暴力手段,去侵夺违纪党员的公民权利,那就与一个匪帮并无多大的不同了。

对于政党的纪律处分,党员如若不服,可以遵循党内途径去申诉。如果申诉无果,他要么服从处理结果,要么退出政党。如果一个人既不认同政党的理念或不服从政党的纪律,又要坚持保留党员的身份,那我们就可以说,这个人甘愿在政治立场上处于一种自相矛盾的状态。

有人可能会争辩说,在有些国家,某个政党可能垄断一切政治权力以及各种政治资源,人们入党并不一定是基于政治理念的认同,而是出于其它的现实考量。但这样的政党无疑是违反自由主义原则的政党。一个认同自由主义的人加入这样的政党,不管他是否有别的苦衷,我们仍可以说,他至少在政治立场上是自相矛盾的。

贺老师在他的文章中称,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退出,因为他相信“中国共产党能逐渐地可以通过某种和平性的推动,通过意识形态的改造,能够走向民主,走向我们心目中希望的特别良好的社会秩序的建构”。我不知道贺老师是基于何种事实,相信他所在的政党一定会逐渐走向民主。但就他希望这个政党进行意识形态改造而言,我们满可以推测,他个人并不认同这个政党现有的意识形态。

也就是说,贺老师一方面不认同一个政党的基本理念,同时却又是这个政党的成员。这个政党未来也许会进行意识形态改造,也许不会。但假如这个政党一直不进行意识形态的改造,不知道贺老师是否也要一直等下去?

最后,我必须强调一下,对于包括贺老师在内的任何人的个人政治选择,我都予以完全和充分的尊重。只是由于贺老师将他个人政治选择的理据公之于众,这些理据作为独立于个人选择的公开观点而言,却是具有公共意义的,因而当然是可以公开辩论的。

贺卫方的回应:

张雪忠,谢谢你的评论,这是你和温克坚诸友多年来一直坚持的观点,我能够理解。我的理念是,共产党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组织,意识形态上的变化之剧烈可以从1970年代末期看出。再说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同样是党员,你如何能够洞察每个人的思想,观念一律本来就是一个神话。我常想,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作为党员的我和作为非党员的你们,所作所为所呐喊所鼓吹,究竟有多少差异?如果没有的话,我是不是党员又是多大的事情?“名为实之宾”,左派人士穷凶极恶地呼喊要我退党,要求开除我的党籍,那很正常。但是我们同道之间,推动共同的事业尚觉力量不足,你们却总把我的这个符号拿来说事,这种可谓政治符号洁癖的苛求让我很不解也很不安。

张雪忠对贺卫方的再回复:

非常感谢贺老师的答复,我冒昧回应如下:

1、一个政党的成员确实会各有自己的观念,但人们对政党的认知和评价,不是要求洞察每个党员的个人观念,而是通过它作为一个政治团体的理念及政治作为来判断的。否则,依贺老师的进路,一个人加入包括纳粹在内的任何政党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再邪恶的政党,也会有些好人党员。

2、中共历史上确有政策的变迁,但它从成立至今,无论是它的政治理念,还是施政实践,都完全是反自由主义的。因此,一个人若同时是自由主义者和中共党员,那在政治立场上确实是有所冲突的。但即使如此,我也只是阐明这一冲突,而同时尊重每个人的个人选择。

3、中共成立已有九十多年,执政也有六十多年,仍未转变为民主政党。它未来是否会走向民主,是个事关国家前途和命运的重大问题。贺老师相信它会,并公开宣称这一信念,而我持完全相反的信念,因此才会撰文辩论,以澄清我认为贺老师言论可能对公众造成的误导。至于谁是谁非,则只能由历史来检验。

最后,我再强调一下,我的小文章只求澄清具有公共意义的话题。至于每个人是否成为某个党的成员,我除了尊重,没有别的态度。当然,每个人的政治选择,所得所失,都必须由自己去面对。

来源:华文优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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