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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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些后悔清空qq空间,人人日志,诸如此类。“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这是很正常的成长景色,但终究也是一份心思与面貌的留记。人长大后,时常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怎样想的,便是缺少这鲜怒的提醒。而且,我时常不忍看近去的过去,但对远去的过去总是觉得可以自嘲,仿佛因过于疏离而被羞耻感牵连不到。时间会无所谓很多自尊。

今朝的新晋孩童,总在新时代父母的朋友圈里无死角长大,这展示是否遂孩童的意,暂也无从知道,毕竟古往今来的操纵者都擅长把“无不同意即同意”原则施在本无能力同意或不同意的弱小上。但这光阴轮廓,有所记录,倒是确然令我羡慕的。我时常想,时间这样拂过我们的意识,在存在与成为上,留下众多因果,可大多数浮掠过的不重要瞬间,竟没有历历的证明。无影无像,无言无语,连记忆都识趣到倾向于辜负庸日碌天。

在很小的时候拍过不少照,落地学笑,抓周发蒙,可惜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照片上的小人类,陌生得像遥远的小动物。于我有什么连通,无非是生物学上分化与发育的继承,甚至细胞早已忒修斯代谢过一轮了。这个小孩,看着没什么自我意识的样子,何时成了目前这个心思纵横的复杂动物。

至于后来,相机随着家故一起飘散后,带摄像功能的智能手机问世前,我似乎没有留下过一张主动的照片——那恰是人最青春年少的时节。

只是我年少时并不很青春。沐日赶风,上学辛苦,到十来岁时,呈现一种普通中国小孩常见的拘束愁仪,到了大学,少有出户,鲜遭日晒,又放纵轻怀,苦压卸去,方才显出一些宁静的漂亮来。所以,没有苦陋的影像蜕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仅不觉遗憾,反而有些悄悄的庆幸。

但当我走到某个开始留恋每一寸过往的路口时,又对曾有这样的想法而不禁吐舌,对自己多么地苛刻与势利啊,我竟为了甚至与他人无关的虚荣,而试图不认识真实存在过的我。谁人不想在青春年少时,就拥有明亮灿漫的高光笑容,但我没有过,就是没有过,也不会再有了。“时代、环境与因果交织出无限多的命运可能集,所有人只能走过一条,而无缘无数条。”我拥有过确然发生于我的事物,牢笼,苦楚,压抑,谨慎,不可改变地构成了如今的我。否定这一切,就是在为自己悬置一片存在的真空。

昨日在谈论越来越无法搁议的死亡时,有人说,“我原先害怕死是觉得人生还有些想体验的东西,主要是舍不得。后来意识到,要是死掉的话,我脑袋里的主意,我的喜好我的审美我的挣扎我的恶趣味通通都会永远消失。而那些我留作纪念的票根、四处搜罗来的歌、灵光乍现写下的话也都再无法被串联,变成游离的ghost。像重装系统时那种不安。清空。再找不回。”

我不至于这样消极,死亡施予不了我这样的伤逝;或者,我远比这样消极,不必要引入死亡的威压,仅是热力学与时间箭头,就足以带来抓不住的崩塌。

“《头脑特工队》最打动我的不是五种情绪的设定,是关于记忆与遗忘的那些具象化。就是这部电影,令我开始觉察到自己身上所载过去的被销毁——我是怎样一个人,不是全然由此刻的瞬间状态所定义,是过去一切的“我”对时间的积分,我不能任由它们无可挽回地缺值,不能丢弃故我,目的论地活着,不能幻想在某一刻达到一个期待中完美理想的自己,用他来代表此人的一生。于是我竭力在开往记忆坟场的垃圾车中挖掘较为确定的插值,用它们去逼近,去拟合曾经真实的走过,只是想要拥有一条哪怕曲折丑陋的曲线,而不是一个点。”

锐利的记忆碎片可以化作笃定的插值,大多数平淡的浮生之隙,却连构成人生的提示机遇都丧失了。风中痴想,浴里沉思,瞬来骤去,在“我”之上鸿飞而过,指爪不留。那些思绪的片刻与片刻的思绪,若说不是我,的确真实存在过,若说是我,又毫无存在过的证明。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可我总还是想写下些什么的,大概是妄想给记忆照相,标本一些栩栩如生的“此刻的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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