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媒体】梁文道｜To：《八分半》的朋友，哪怕是飞鸽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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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T 编辑注：播客节目《八分半》被墙内多个平台下架后，主播、媒体人梁文道发布了一段约 20 分钟的录音向听众致歉，并表示会尝试继续以新闻信等形式将节目做完。《八分半》是梁文道去年 4 月推出的付费播客，主要面向中国大陆听众，讨论文化与社会热点事件。7 月 2 日，梁文道在节目中提及已被停刊的香港媒体《苹果日报》和《壹周刊》，并以英文名 “Jimmy” 隐晦提及这两家媒体的创办人黎智英。香港当局目前以《国安法》指控黎智英“串谋勾结外国势力”。梁文道还在节目里提到香港著名作家金庸，称其曾以犀利的笔锋撰写社论、相关言论在香港如今可能让其身陷囹圄。这期节目上线后，墙内多个平台将《八分半》下架。以下文字由 CDT 编辑根据录音转写。

多半不会有用，多半不会成功，知识只是照见某个角落的灵光。我是梁文道。

真是很对不起啊，要让你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来到这里见面，让你有这么大的损失，付出了一些价钱。然后跟着觉得自己可以很安心的听完整季的《八分半》节目啊。中间还要被我放那么多的鸽子，听了那么多的无聊的番外，那么没想到到现在呢，过去的节目也都听不见了，还要花很大的一番的努力才能够有机会或许听到将来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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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真的是要向你道歉，很抱歉，请你原谅我。

同时呢，我也要向过去跟我合作的一些平台啊，这些平台们道歉。那么最近的事情呢，当然是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莫名其妙的给他们添加了很多麻烦跟压力。那么我在这里呢，要感激他们过去一直以来给我的支持、帮忙，希望以后他们也都一切安好，一切顺利啊。各位呢，也不要忘记继续支持这些平台，他们上面除了我过去这个烂节目之外啊，其实还有很多很好听的节目呢，对吧？

好，那么话说回来啊，我们现在用这样的方法来相见啊，我觉得是很有趣的，因为你晓得平常我们在内地、境内啊，这个地方呢，我们的互联网使用的习惯呢，和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用久了之后，其实我们已经脱离互联网世界原来的那个意义了。

编者按：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我指的还不是什么墙不墙的事儿啊，还跟这个无关，而是一种真的是一种网络使用习惯。

我们知道互联网原来是叫 World Wide Web，www，对吧？那么是一个万联网、万维网，那么但是你想想看，今天你有没有试过在网上用搜索工具去查一个你要查的资料是处于某个网页？你有多久没有打开过一个网页了呢？如果你常在内地的话，你现在使用互联网的大部分的习惯可能都是在一些应用之间跳来跳去。

你比如说些社交媒体平台，比如说微信、小红书、豆瓣、微博或者其他各类型的应用，对吧？那么你都在这些应用之间跳来跳去。而这些应用与应用之间呢？可以说是几乎技术上做到完全隔离的。而它们跟背后承载着它们更大的这个万维网世界也是相互隔离的。这个互联网世界其实是一个割据状态的互联网。

我们现在很多公司，比如说你办一家公司，我们都不太习惯，要给自己公司办一个网站、一个官方网站，反而要紧的可能是要有个微信账号啊，有个官方微博啊，官方的一个社交媒体平台上的一个号，可能是这样子。

造成的结果呢？就是在这个割据情况下，就是如果你今天你要透过一个网络搜索引擎，比如说百度也好，谷歌也好，或者现在各种 AI 工具也好，你要查一个什么材料，你会发现在中文简体世界里面很难找到很齐全的材料，只透过这种搜寻方式，因为很多重要的相关信息都被闭锁在一个又一个的应用当中。更不要说也有一些情况，像我们现在这个情况，你可能整个应用上面过去的所有的信息资料，一夜之间就完全可以清空掉，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我想用这一次的事情来举例说明我们的互联网世界是个多么有趣的一个世界。从现在开始呢？我因为我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啊，这两天就是我还欠了你，很抱歉又要道歉了，我欠你八集节目没有做完，对不对？那怎么行呢？就算飞鸽传书也要传到你手上。这个鸽子别到你家给你吃了。（笑）

所以呢，我们接下来这八集呢，就用我们某种意义上的飞鸽传书计划传送给你。很有可能呢，就是透过最原始的其中一种网络沟通工具，你今天可能都不太用了，就是邮件、寄邮箱的方法把这节目发给你。

嗯，目前为止，这还算是一个比较可靠、可行的一个办法，我也觉得相当不错。你知道现在国内其实境内也有不少的有趣的媒体机构，其实它们的媒体发放的信息主要是透过我们邮箱里面的这种 newsletter，那我觉得这其实是个很好的一个办法，对不对？

当然，这可能会牵涉到你整个网络使用习惯，那你不一定能够适应的了，那我只能先在这里向您道歉，那我们也会试图找到别的办法的。但假如您能适应得了的话，那就很好，那其实是透过这么原始的一种接触方式，让你抚摸到了、触摸到了原来的这个万维网，这个互联网世界的某个面目啊。

我这些天呢，收到一些朋友的慰问、问候，非常感谢大家，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一切都很好，你放心，我现在此时此刻还在印尼呢，能不好吗？在这么美好的国家。

大家一定不要有任何的负面的情绪啊，就是这也因为第一是不管用。我是个摩羯座嘛，特别实际，我觉得有什么负面情绪都不是很有用。而且再来，我觉得我自己作为一个很糟糕的一个佛教徒，我觉得真的是可以用更广阔的慈悲心去看待这个世界以及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甚至是你可能会说是什么人造成的？这都不重要，也都可以用慈悲心来看待。

大部分人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其实想的都是很简单的自保，或者是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很多事情。没有人是有心要伤人的，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会让你不舒服的。但是问题是一个人的自保的这个动力跟形成力量本身，其实这件事情挺可怜的，是挺值得我们用更宽阔的心情态度来理解他。

那么再来呢，就说到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啊，我们过去做了这么多节目，怎么一下就没了，是不是很不好等等等等。我看看到很多朋友说要永远怀念我说的，我都死了一样，要悼念什么的。我讲过好几次，我真的不觉得我有那么要紧，你放心，我不做节目了，会有更多的比我出色得多的、比我年轻得多的朋友，会做更精彩的节目，对你会更有趣，对你会更有帮助，对你会更有启发，一定有的，不要担心。

而我做的这一切事情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有多么了不起的意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些事情人家会说，啊，你做什么事情，以后会不会被人记住，在历史上留名，说实话，我有些朋友可能还会想这些事儿，我是从来不想的。

我做媒体做到现在我看算是多少年了，1988 年写稿子算到现在，三十多、快四十年了。我前些年搬家的时候，我就一口气把我早年、我早年还会很珍而重之的把我写的东西啊，报纸杂志登出来，就把它剪下来存下来。那时候还没有网络，你就只能剪报、存报。我早年写了大概过百万字这样的东西，那么后面的东西在网上已经有了啊。那么前些年那些东西呢？前十来年那些东西呢？我在搬家时候一口气把它们全扔了。以前一些媒体访问我东西我也全扔掉了，以前我拿过什么奖状，什么荣誉，什么我都全部都扔掉，因为我觉得那都不重要了。

再来的东西呢，别说我后来做的节目啊，这么多年我做电视台做的东西啊，我在别的地方写的东西。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刻意留存过档案。要找，我相信现在也很难找，有些就像我们做过的这些《八分》跟《八分半》一样，也就没有了，说没有就没有了。

所以那我过去做的这些算是什么呢？我自己的看法是，它就像是在沙滩上堆城堡，海浪一来，它就会不在了。人在世间留下的种种痕迹，都只不过如此而已。那但是问题是它没有意义吗？不会的，因为你如果没有意义的话，你去看那些小朋友在沙滩上玩沙，堆一个什么东西，你如果告诉他说等一下海浪一来就没了，你现在还要玩吗？我保证他还是要玩的。为什么？好玩。

我不是说我做这个节目就只是为了好玩，你听这个节目也只是为了好玩，而是说我们在此时此刻我们做这件事情，我们认为它本身、在其自身具有一定的意义，那就够了。它留不留下什么东西、它会不会永远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在档案馆、图书馆、网络还是在什么心里面，这都不重要。是吧？起码我是这么看的。

好，那我今天呢，最后呢，送你一首音乐，其实也不是音乐，是个佛教经文的吟诵。这个音乐其实我以前介绍过了，如果你还记得、记性比较好，你可能会记得我以前放过给你听的，那么现在我觉得还是很合适再拿出来，那就是马来西亚的、以吟诵佛教经文跟佛曲闻名的黄慧音居士唱诵的这一首慈经，metta sutta，慈经是…… 因为我学的佛教，我讲过好几次是南传佛教，就是巴利文佛教啊。那么我们主要用的语言呢，是原始巴利文，那么这是一首原来用巴利文写的一个一段在南传佛教，很基本，我们要做的修行，做慈悲禅的时候一定会用到的一段经文。

那么我们现在听的呢，就是听到他用巴利文唱诵，然后同时他又搭上他自己用中文把整首经文的中文的意思呢，说一遍。那么这能算是音乐吗？好像又不算是。

好，那么接下来呢，就请你期待，我们接下来就会在这里呢，用这样的方法，继续把我们八集节目努力地飞鸽传输到你手上。

谢谢你。

（经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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