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学传播角度看英国“佛系抗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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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本文转载自《科普时报》2020年3月20日第3版）_

3月12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英国已经进入疫情的第二阶段“延缓”（DELAY），将以“群体免疫”的方法对抗疫情发展。随后，英国首席科学顾问帕特里克.瓦兰斯爵士也为政府的抗疫政策进行辩护，他指出英国“群体免疫”的方法是为了减缓疫情发展的速度，并使人群的免疫力得到增强。

这个政策出台后，国内的自媒体也旗帜鲜明的分成了两派，一派以科学家饶毅为代表，他们认为这种所谓的“群体免疫”方法就是谎言，没有疫苗的“群体免疫”只会出现达尔文所说的“适者生存”，这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另一派以三联周刊的文章《“群体免疫”之前世今生》为代表，他们支持英国政府和科学顾问的政策，指出这是目前最适应英国国情的方法，这才是最高级的人道主义。

那么到底该如何理解英国的抗疫政策呢？我觉得应该回归科学传播最核心的理念去分析这个问题。其实英国应该是对科学传播研究最早和最深入的国家，英国科学社会学家J.D.贝尔纳早在上个世纪30年代就在《科学的社会功能》一书中提出了科学传播（scientific communication）的理念，他认为科学传播研究的问题“不仅包括科学家之间交流的问题，而且包括向公众交流的问题”。1985年，英国皇家学会还出台了《公众理解科学》，强调了科学传播的重要性以及如何进行科学传播。

现代科学传播理念最重要的一点是将交流（communication）引入了科学，这也是与传统科普观所不同的。传统科普观认为科学普及是单向的，是科学共同体单向将科学知识向公众进行传播，即由掌握科学知识的人群向没有掌握科学知识的人群进行传播，同时隐含的前提是科学必然是好的。这也是我们在过去很长时间所看到的，只有科学家和科普作家向我们介绍科学知识。但时至今日，这种科普的方式面对新形势的变化也必然要发生改变。科学素养的提升、新兴自媒体的出现也让公众有了参与科学传播的可能。所以我们目前更迫切需要将交流（communication）引入了科学，发挥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公众、非政府组织等多方力量共同参与，让公众理解科学，让公众参与到科学传播。由此也相应产生了科学传播的三个应用模型：缺失模型（deficit model）、民主模型（democracy model）、内省模型（reflexivity model）。

英国科学家约翰.杜兰特最早提出了科学传播的“缺失模型”，“缺失模型”的主要理念是“公众缺少科学知识，因而需要提高他们对于科学知识的理解”。相对于传统科普观而言，“缺失模型”虽然也认为科学是好的并会对公众产生很大影响，但他不仅仅考虑向公众传播科学知识，更希望通过这种科学传播让公众去理解科学，同时也做出支持科学的决定。而英国目前的“群体免疫”策略应该就是应用了这种模型去做的一种政治决策。首先让大家了解尽可能的去了解目前为什么要做“群体免疫”，同时让大家看到政府的资源和能力的局限性，同时尽可能的争取媒体和民众去支持这项政策。目前看到的消息是，英国在实行这项政策后社会还比较平稳，虽然民众有不同意见但也没有造成太大问题。

但是不是这样做就可以了呢？英国学者布赖恩.温也对“缺失模型”提出过不同意见即“内省模型”，他认为科学共同体也会在一系列不利于政府的问题上对公众隐瞒一些事实（共谋理论），或者科学不同体不承认科学理论的局限性（自大理论），所以必须要将内省引入科学，让公众和科学共同体加强互动交流，从而理解科学。从目前的现状我们可以看到，英国政府的内省明显不足，并且对“群体免疫”理论研究并不全面。一封来自198位数学和科学领域的学者公开信也对所谓“群体免疫”提出质疑，称“在当下这个关口寻求‘群体免疫’似乎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这将使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受到更大压力，且使更多人冒不必要的风险。”另一封由164名英国行为科学家联署的公开信提出了对“行为疲劳”这一概念的担忧。信中指出，“行为疲劳”是英国当下应对新冠疫情政策的基石，但其背后的证据值得怀疑。其实关于“群体免疫”的理论应用于目前大流行病的防疫是不是有效，只是经过理论探讨过，并没有经过科学实验去验证，也没有被历史所检验过。被实验和历史检验过的所谓“群体免疫”的方法其实是指的应用疫苗产生群体免疫，而不应用疫苗的群体免疫根本没有实践过。一种没有实践过的科学方法直接应用于防控疫情，其实存在很多的科学伦理问题，更何况这种方法背后还有可能会造成至少十万人死亡的可能（十万人的数据是根据60%的英国人可能感染推测而出）。所以就连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主编理查德·霍顿也对此提出了质疑，他批评英国这一防疫政策是在用民众玩一场“轮盘赌”。

而回过来再看看国内的反映，我觉得我们某些媒体过于相信英国政府的解释了，而且这种解释其实也并没有得到科学共同体的共识，仅仅是一家之言，或许有可能会造成成千上万的生命丧生，我觉得这并不是人道主义，而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回到最后一个民主模型的概念，民主模型意味着公众与科学共同体处于平等地位，公众应积极参与到科学决策讨论中，公众有权知道科学所带来的的有利和不利的一面，公众也有权去监督和约束政府和科学家的研究。如果从这个模型出发，就更不难理解为什么英国议会网站会出现十万人抗议这项政策。最后连世卫组织发言人玛格丽特·哈里斯也对发展“群体免疫力”以对抗新冠病毒的观点提出质疑。

当然，足够的质疑是去解决问题，相信在面对质疑下，英国政府会勇敢检视自己政策，适时去调整政策。而目前有报道，英国卫生大臣马修.汉考克也表示，“群体免疫并非我们的目标或政策，它只是一个科学概念。我们的目标是保护生命，打败这一病毒。”按照他所说的，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英国的抗疫政策应该会回归保护生命积极应对不再佛系。

作者简介

付昌义，南京工业大学机械与动力工程学院党委副书记，副教授，江苏省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兼科幻专委会主任，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科学文艺专委会委员，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组委会成员，多年从事科幻教学和研究，在《科学大众》杂志担任科幻专栏主持人，并在多家报刊发表过多篇科幻评论，并曾被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转载。

小编注：

英国首相的佛系表现，在小编看来，更像是一场英国式幽默。实际上，没过几天，英国政府就已经行动起来，采取了一系列抗击疫情的行动。学校停课、金融救市、社区组织登记救助、发放紧急报警设备、为老人送餐送药、为医护人员和贫困家庭的孩子提供学校的看顾、企业自发为市民提供安全的文娱活动，等等。或许，这就是英国人的方式 - 没什么比Teabreak更重要的了，越是困难，越要有序，喝杯英式红茶，定下心，全民抗疫。

演讲摘抄

I’ve got to be clear, we’ve all got to be clear, that this is the worst public health crisis for a generation.Some people compare it to seasonal flu. Alas, that is not right. Owing to the lack of immunity, this disease is more dangerous。

我们必须明确一点，**这是数十年来最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有人拿它与季节型流感相比，这并不正确，由于缺乏免疫力，这种疾病更加危险。

And it’s going to spread further and I must level with you, level with the British public, many more families are going to lose loved ones before their time. And the Chief Scientific Adviser will set out the best information we have on that in a moment.

而且 肯定会进一步蔓延。**我必须对你们坦言，对英国民众坦言，将会有更多的家庭失去挚爱的家人。**首席科学顾问随后会公布我们目前已掌握的可靠信息。

But as we’ve said over the last few weeks, we have a clear plan that we are now working through. And we are now moving to the next phase in that plan. Because this is now not just to attempt to contain the disease as far as possible, but to delay its spread and thereby minimise the suffering.

正如我们在过去几周内所说，我们已制定明确的计划，正在严格执行。

现在我们要进入计划的下一阶段，因为当前抗疫的工作重心，已不再是尽可能阻遏病毒。而是拖延疫情，将危害降至最低。

We’re going to need to mobilise millions of people to help and support each other. And I just want to you to know that the government will do all we can to help you and your family during this period. We’re not just going to be as you saw yesterday supporting the economy during this period, we will be providing money and many other forms of support, and helping communities to support each other.

我们需要动员数百万民众互相帮助和支持。我想让大家知道，疫情期间，我们政府会竭尽所能帮助你和你的家人。我们不仅会如你们昨天看到的。在疫情期间为经济提供鼎立支持 ，我们还会提供款项资金及其他形式的支援，以帮助社区互相支持。

And as we have done over the last few weeks, we will continue to provide, as soon as we have it, as much clear scientific and medical information as we can. So I’d like to end by repeating the two important messages, with which you will have become familiar, it is still vital, perhaps more vital than ever, that we remember to wash our hands.

正如我们在过去几周做出的行动，我们还会继续尽快提供更多的，明确清晰的科学与医学信息。在发言结尾，我要重申两个重要信息，相信大家已经很熟悉了，但依然至关重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

那就是，我们必须牢记——勤洗手。

And lastly of course even if things seem tough now, just to remember, that we will get through this, this country will get through this epidemic, just as it has got through many tougher experiences before if we look out for each other and commit wholeheartedly to a full national effort.

最后，尽管现在境况看上去异常艰难。但请记住，我们必将度过难关，国家一定会战胜病毒。如同，我们曾共同经历的磨难，度过的难关。我们要做的是互相关心照料，全心全意投入到全民行动中去。

最新消息

在英国政府暨议会的官方联署网站上，一个最新联署火速突破 20 万人关卡，要求英国政政府实施“锁国‘，以防新冠肺炎疫情扩散，希望英国效仿目前受新冠疫情严重影响的意大利，采取遏止措施。

于是英国政府3月16日宣布新举措，呼吁民众尽量在家办公，保持“社交距离”，同时避免去酒吧、画廊等公众场所。尽管这并非强制措施，但从当天晚上开始，英国各大剧院、音乐厅、博物馆纷纷应声关闭。一些百货商场和餐厅也选择暂时闭门谢客。多数人本周开始选择居家不外出，往日人潮拥挤的伦敦街头、地铁、火车站、商圈如今格外空旷安静。

英国财政部17日宣布，为应对疫情，将为企业提供3300亿英镑（1英镑约合8.23元人民币——本网注）的政府贷款。其中，对零售、餐饮、娱乐等受疫

情影响严重的行业，英国政府将免除12个月的营业税，并为每家企业提供25000英镑现金支持。对英国70万家规模最小的企业，英国政府将为每家企业提供一万英镑现金支持。

与此同时，企业、机构也纷纷用自己的方式传递正能量，帮助民众度过疫情期。据了解，当地社区早已开始为老年群体作登记，协助老人配送食品、药品等日用物品和紧急报警设备；英国国家名胜古迹信托基金宣布从20日开始，向大众免费开放旗下大量户外花园和公园，让人们能在保持适当距离的前提下到优美环境中放松情绪；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宣布为国民保健署参与防疫工作的员工提供宿舍；上百名因剧院关闭暂时“失业”的演员准备为民众提供莎士比亚剧目网络直播。

3月18日，英国政府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绝大部分中小学校将从20日开始关闭，但将安排学校资源，让医护人员等“关键行业”和低收入家庭的孩子依然可以得到学校的照顾，以确保医护人员专心抗疫工作、极端贫困儿童依然能享受到学校提供的免费早、午餐。

据英国媒体3月19日报道，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准备对伦敦采取全面的封锁管制措施。约翰逊表示正在举行紧急会谈，以决定英国是否会步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后尘，命令国民在室内待14天。他提醒“每个人都必须听从建议”。

伦敦从当日开始关闭40座地铁站，其他交通工具与交通网络的运营也将大幅缩减。周五、周六夜间通宵运营的线路也将取消。

英国政府决定，从周五开始无限期关闭所有学校，并取消A级考试（相当于高考）和GCES考试（相当于中考）。这是英国现代史上第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学校停课。

国防部长本·华莱士说，武装部队“随时准备保护英国”。目前，陆军已有2万名士兵处在待命状态，其中1万名士兵组成新冠疫情支援部队，另外有1万名士兵作为应急响应人员。国防部表示，这支队伍将成为整个英国应对新冠疫情的重要力量，如果需要的话，将召集预备役人员。

英国社会学家马丁·阿尔布劳说：“英国正用它应有的姿态抗击疫情，那就是不恐慌。英国政府在竭尽所能，用英国的方式应对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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